第一百六十五章要為生計考慮
總是掛在嘴上的自由如今真得以實現,竺米總感覺虛幻而飄渺,那個人給的自由太過孤獨,走起來時常怕會迷失了方向,即使可以隨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即使和陽星在一起很快樂。心中印載的過往卻是怎麼也忘懷不了的留戀。
熱氣騰騰的菠菜魚丸湯,魚頭、魚骨還扔在鍋裡燉煮高湯,打成的魚丸新鮮細膩,配上臘味包菜炒飯,湯美飯香,這便是竺米他們一早的早飯。邊吃邊打量著沉默的男子,竺米不知他在想著什麼,從起床看見他守在自己床邊時,就給了她一種說不出的感傷。
「……陽星你不睏嗎?昨晚一直坐在椅子上應該睡的不安穩吧?」為了照顧宿醉的她,男子一整晚都留在她的身邊,每次她難受起夜時,都看到他為她準備的牛奶擺在枕邊桌台上。而且每一杯都是熱的,可見他為了保持那牛奶的溫度醒過幾次。為此,竺米深感歉疚,明明是她為了幫他解圍而陪著大家暢飲,結果反倒還要他來善後。
「我沒事,平日裡睡的就少,你沒事嗎?要不吃完飯再去躺會兒。」
「我沒事沒事,別看我醉的糊里糊塗,但是醒了之後依舊很精神,嘿嘿,可能算是我一個優點吧。」含笑拍拍自己,竺米試圖證明不用對方擔憂,復又看向桌上的湯菜略顯失落的歎氣。
聽見竺米細微的歎氣聲,陽星這才從思緒中回過神關切的問道,「怎麼了?哪裡覺得不舒服?」
「欸?沒有,只是……」
「只是?」
「……陽星,你真沒關係嗎?以後只能吃這種簡單菜式的日子怕會還有很多,不會覺得辛苦嗎?是我連累了你,讓你跟著我一起過這種生活。」由於昨日請了一頓喬遷宴,以至於竺米覺得再如此開銷下去,剩下的盤纏很快就會見底,於是決定節衣縮食,所以早餐只是簡單的樣式,沒有以前那種做工複雜的菜餚,對於料理美學的她來說雖是一種考驗但也能平常面對。
可陽星本是出自將相之家,之前又在宮中當差,又不比六聖樓那般熱鬧,總怕他會不習慣這種生活。然而陽星聽到她這麼說時,則欣慰的笑起來,那笑意如冬季暖陽照在竺米心間,竟不覺得苦了。
「忘了嗎?我本就有過流浪的日子,那段時日別說是這種簡單的湯,就是一天裡都不見得能吃上一頓飯,和那時相比,現在要幸運多了,而且……和你在一起,吃什麼都好。」
「陽星……」自他們離開川國以來,男子總會說些這種坦然而讓竺米心神觸動的話,她總想回報些話語,可怎麼也表達不順,致使兩人的關係依舊沒有什麼變化,這種毫無進展的狀態也讓竺米有些糾結。
雖說對外宣稱是兄妹關係,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他們二人間的曖昧,昨日鎮長的話她不是沒考慮過,若真嫁給了陽星,自己一定會很幸福,只是那個如果的事,總被現在的她刻意迴避著。
有句歌詞怎樣唱來的?對了,是那句。
誰最後畫蝶,輪迴中等你出現,誰緊握紅線,償還卿一世夙願。
她竺米能否承擔此君的一生執戀呢?總怕會過於沉重傷了這份思量。
見女子低眸不語,陽星一時不知該繼續說些什麼,他明白她的顧慮與猶豫,他願意給她時間,只要現在這種生活能繼續下去就好,他可以不強求任何,只希望眼前這女子的笑顏能更多一些,依如從前他們初相遇的那段時間,她的笑容,是他見過最美的,猶如溫柔悅動的火焰。
只是現在,除了偶爾安慰他時露出過的笑意比較舒心。其他時候,在他眼裡的女子都是一副惙怛傷悴的模樣。
「不用擔憂生計問題,實在沒辦法時,我會去黎旺城的泰安武館尋得幫助。」
「泰安武館?啊,我想起來了,就是你說有麻煩可以找那裡的地方?對了,那半塊玉我有帶在身上。」說著,竺米興奮的翻找起來,又覺得自己這種依靠人的想法太過明顯,便收起表情輕咳一聲,「咳恩,雖然人家有欠你恩情,不過,不到萬不得已,咱還是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好,兩個健健康康有腦有力的年輕人還怕活不下去麼,放心啦,之前我也說過會到飯館幫忙,我打算把我掌握的食譜賣給他們,沒準能賣個好價錢。」
「……」
竺米說的起勁,彷彿連未來藍圖都已規劃好,可身旁男子絲毫沒有回應,竺米不悅的嘟嘴,「怎麼了?你這時應該支持我才對,哥們,給點反應,要不我一個人說很沒成就感。」
面對竺米的玩笑式話語,陽星並未有多少歡喜,反而皺起眉頭,「……男子漢大丈夫,卻不能讓你完全依靠我過活,想想就覺得氣悶,你放心,等開春,雪水化去,山上動物開始活動,我會多打一些野味回來賣,也會到市場幫工,鎮長也說讓我考慮看看當捕快,所以,你不必忙碌也可以,我來養你。」
「呃……」陽星說的信誓旦旦,就是表情也異常認真,竺米反倒沒法反駁,畢竟他是在為她考慮,也讓她想到這個世界裡男尊女卑,女子守閨的情況還是趨於大勢,她想要宣揚男女平等,女子同樣強韌的想法恐怕也只能在楚堯奚那裡大聲吆喝幾句。
無奈這男子本就行軍多年,保守的固有思想比較根深蒂固,再加上太過耿直,想要變通也需要時間,竺米只得讓一步,「知道啦,我會把重擔全放在你身上的,不過,陽星,你也要知道我這人長時間不做菜,不去探究飲食就會覺得少點什麼,像這樣在家裡做些簡單的東西,一時還好,久了我肯定會被悶壞的。」
竺米十分誠摯的表達著自己的想法,反倒弄得陽星有些不好意思,覺得是自己妨礙了她的想法,「我……」
「好啦,別擺出一副苦瓜臉,我沒有責怪你啊,只是想說兩個人來分擔會更輕鬆一些,這樣也能有多餘時間去做些別的事情。」
說著說著,竺米忽然覺得好神奇,這種有關生活的對話,就真像是夫妻間在交流磨合的樣子,即使長久她也絕不會有生厭的可能,生活本就是平淡如水,她早已不想再遇到那種勾心鬥角,你爭我奪的日子,所以果然不論是哪個皇宮都不適合自己吧,關在了那些鳥籠裡,即使給予了最大限度的自由,她的心也是被束縛的,無法坦然。
就在二人用過早飯,準備繼續整理房間填補一些家用時,鎮長走進院落裡找到竺米,「小竺啊,可是還缺什麼?有需要就到鎮所去,大爺我給你準備。」鎮長年過半百卻膝下無子,撿了個男孩也在前幾年入伍去了邊塞,所以看到竺米同陽星這樣大的孩子總有種要照顧的想法。
竺米也自然覺得他親切樂得與其說話,「沒什麼需要了,該準備的在來之前我們就都考慮過。多謝鎮長,進來喝碗熱茶再走吧?」
「不了,不了,我就是來看看你們有什麼要幫忙的地方,年輕人初在外地總要有個照料,還有就是……呃恩……還有,還有什麼來的?」
汗顏的看著老人話講到一半,竺米也不知自己是該繼續掃地還是站著等他想起來要說什麼,陽星從後院走過來端著新撿的雞蛋問竺米午飯做什麼,那邊老人聽著他們對話一拍腦門,猛然道,「啊∼∼想起來了,想起來了,呵呵,瞧我這記性,話就在嘴邊就忘了要說什麼,小竺你倆初來乍到還不知我們這的規矩,鎮上住著一個祭祀婆子,新來的住戶都要敬過她之後才能安穩生活,否則總會或多或少有點小病小災的發生。」
「呃……這樣哦。」竺米並不迷信,也第一次聽說給祭師上貢可免災的,不過看那鎮長說的跟真事兒似的也不好否定什麼。
「你們也別不信,這可邪門的很哪,東頭那家李氏,年前搬過來的,就是不信這事,結果第二天鑿冰釣魚就栽湖裡去了,發燒半個月才好,好了沒多久媳婦
被家裡公雞啄傷,他自己也總頭暈。」
「還真邪門,知道了,過會兒我就上門去拜訪。」
鎮長見竺米答應下來,便點點頭轉身準備離開,臨走前還不忘囑咐著,「千萬別做肉送去啊,那婆子犯噁心。」
「嗯,我明白。」
竺米雖不知祭師算不算是素食主義者,不過該注意的地方還是注意點為好,畢竟那聽起來就算是巧合,也太過巧合了。她可不希望即將展開的平靜生活裡整日為這種事提心吊膽的,所謂入鄉隨俗,不過是送去一兩道菜也不影響什麼,如此還能宣傳宣傳自己的手藝。
「竺米,你要做嗎?」
「嗯,做兩道送去吧,免得落人口舌,我看這鎮長好像挺敬畏那祭司的。」見陽星也是將信將疑的態度,竺米莞爾一笑,也不算計較那種事情。
陽星雖不十分相信祭司,不顧若身邊女子沒有意見他也就沒意見,「你要做什麼我來幫你。」
「哦,正好,太複雜的材料咱也沒有,就做個豆腐素菜餅吧,正好這離融爾城近,豆子製品比較多。你去幫我到集市上買塊豆腐回來吧。」
說著,竺米便在陽星端著的雞蛋裡挑了一枚大的出來,又洗了之前就有準備的木耳和胡蘿蔔拿到廚房去切絲,等陽星買來豆腐將其在碗裡絞碎,加入胡蘿蔔絲和木耳絲,再打入一個雞蛋,放了鹽、蔥末和少許耗油攪拌均勻,,取一小塊攪拌好的料,團成稍大一點的丸子。
見身旁男子看得認真,便開口道,「你來幫我像這樣團成丸子狀再粘上芝麻。」
「好。」
陽星洗了手回到女子身邊跟著她一起將剩下的餡料依次團成糰子,嘴角掛著連自己都未察覺的笑,之前還有的陰霾瞬間煙消雲散,同她一起的時光,縱使沾了油煙,俗了生活,也是美好的,這感覺不同於六聖樓的日子,卻是他想要珍惜下去的。
「啊,陽星,你芝麻沾多了。」
「……這樣?」
「對對,沾了表面就行。」
一邊指點著男子的動作,竺米心裡一邊暗歎,陽星的廚藝並不算壞,只是有時在準備工作時不知在想著什麼總會有愣神出錯的時候,她為此糾正他的次數已經數不過來,不過,看著他耐心聽取著,自己責備的心思也就沒有了。
果然不是自己的員工,就沒法要求嚴格啊。
竺米這樣感慨著,手下將團好的丸子放置煎鍋中用手鏟壓扁成圓餅狀,一面定型,翻煎至另一面,如此反覆直至雙面金黃熟透。
如此,簡單快捷的豆腐素菜餅就做好了,竺米將其盛入盤中便準備去找鎮長到那祭司的家裡,陽星接過盤子低聲開口,「我陪你去。」
「不用,我一個人就行,你在家裡重新整理一下吧。若是自己開攤鋪的話要準備的還有很多呢。」對陽星囑咐完竺米便離開了房子。
與此同時,楚堯奚一行人也已經快馬趕路回到軒瑞境內,在即將到達黎旺城的路上,眼瞅著就要上了龍岸山,巴娥不禁有些疑惑的問道,「皇兄,既然已經詔令各地百官進行尋找,我們何不回宮等消息?如此找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巴娥本算得上有耐心的人,就算走再多地方她也不會覺得累,只是依楚堯奚這種方式,恐怕找到明年也不見得能把那藏匿起來的丫頭給揪出來。竟然要每個地方不論大小村莊都做停留,可她卻一點也沒看出她皇兄是在找人,反倒是吃遍了各地的食物才是真的。
如今還要上山去尋山珍野味嗎?
「百官未必真會上心尋找,還是自己找來穩妥。」
楚堯奚望一眼前方的路,回視跟在自己身後的人,一行人中,除了巴娥都是訓練有素的將士,他的貼身侍衛,這些人走這種路程自然不在話下,倒真是苦了這女兒身的郡主了,單是徒步走的路就比她平日在宮中多上幾翻。
「巴娥,要不先讓舒睿護送你回宮,朕要找的地方還有許多,怕你身子吃不消。」
從川國回來的路上就有些端倪了,他不能斷了這線索,雖說山裡住人的可能性小,但龍岸山上曾是苗孤嵐的隱居之所,她也有停留在那裡的可能,必須要看過自己才能放心,否則錯過一處便覺得會永久錯過。
見楚堯奚心意已決,巴娥也不想如此回宮,只得否道,「我不要,別把我當弱女子,以前和竺米上山玩耍的日子也不是沒有,我要陪你一起找她。」
「好吧,那你若是累了,一定要說。」
「嗯。」
巴娥仍繼續堅持,楚堯奚也便不再多做勸說,示意眾人繼續向山上走,好在天黑之前能進到城裡去。沿途厚雪堆積,覆蓋了路面。回憶在腦海裡盤旋,那女子抱怨的山路,重新踩踏的熟悉,丟了她音訊的慌張。
那是他嚮往普通生活的日子,同那女子在一起的時間總是短暫如白駒過隙,然而就因為自己的判斷錯誤,斷送了兩人的聯繫,他必須親自挽回才行。
望著楚堯奚低頭向山上走,跟在後面的巴娥拉住悶不作聲的舒睿耳語道,「你說皇兄他在想什麼?不是說有辦法找到竺米嗎?可這幾日的行進,除了吃,就是吃,我都覺得我近來有些發福了。」
「……陛下自是有他的想法,能與竺米有關的除了食物也便別無其他,或許陛下覺得竺米他們為了生存必然會對食物有所需求,在那種地方也便容易找到。」
「是嗎?可我看他每到一個飯館吃飯都不像在找人,只是單純想吃吧?」楚堯奚愛吃是眾所周知的事,即便此時焦急尋人,在巴娥等人的眼裡也或許仍擋不住食物的誘惑。
「郡主說笑了,陛下的心思絕非那麼簡單。」
隱約聽見二人的對話,楚堯奚站定腳步,略帶苦澀的笑意彎起,轉回身解釋道,「你們這一路走過來可曾覺察到什麼?」
巴娥與舒睿對視一眼紛紛搖頭,身後幾個侍衛更是不知所云,楚堯奚便繼續說道,「竺米她有一個習慣,是會在停留的地方留下一些自己的調味醬料,以供那些地方的人來烹調食物,也因此讓朕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皇兄是說你嘗到了竺米做的菜?」
「朕不會嘗錯,那是她才能做出來的口味,那些人的描述也多與那二人無異。」
「這麼說我們沒有走錯?照這樣繼續找下去,很快就能找到竺米那丫頭了吧?」
會心點點頭,楚堯奚望向山下不遠處的黎旺城,那裡也要有她存在的味道才好,他對那女子的相思情,願以此來得到證實。
竺米,你的味道,是朕一生不變的貪戀,不要斷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