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醉別深宮桔柚香(下)
竺米端出熱酒的動作因著男子的問話而出現遲疑,隨即卻故作鎮定笑吟吟的含糊道,「問你?問你什麼?嗯……哦,對,我或許是該問一下有關我被懷疑的事,這樣也不顯得我那麼沒心沒肺好像事不關己的樣子哈,哈哈,哈,哈……」
為男子斟酒的動作出現晃動,楚堯奚從身後握住她的手將其直接轉向自己,身子欺近一步使其背部貼上桌沿有些發疼,竺米皺了皺眉抬眼回視面露認真的男子,「呃,後退一點好不好,後背壓的有點難受。」
恍然發覺自己的衝動,楚堯奚垂了眼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握著女子的手也一點一點鬆開,看似頹然的坐到椅凳上盯著桌上的熱菜低聲細語,「竺米,不要瞞朕,是否真有什麼事要同朕講?」
再次被問回這個問題,竺米站於楚堯奚的身側看著他神傷的容顏一時不知如何動作,不知是否燭火的影響,在竺米眼裡這男子臉上的蒼白較剛剛似乎更明顯許多,她感受著他向自己傳來的淒惶苦意,心裡剎時跳動著刺痛。忍不住如他剛剛那般反擁住他,手上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撫他的散發。
楚堯奚略感意外的睜眼側頭於女子懷間,隨著她拍撫的動作眉眼稍得安慰,反握著她的手臂輕聲開口,「竺米,朕不知為何經常會覺得你離朕是如此遙遠,就算近在眼前,看到的也好似不是真正的你,就連現在,這般溫柔對待著朕,本該是你仍留情於朕的表現,可是,還有那種揮之不去的煩躁之感,心裡迷霧繚繞,你在彼方,那卻是朕到不了的地方。」
「楚堯奚……」原來他都是如此想她的麼,用著她想像不到的若有所失。可是她怎麼跟他說呢?說她本就不是這個世界存在的人,說他直覺真是比女人還敏銳?「楚堯奚,若我真如你想的那樣,你會怎麼辦?在你到不了的地方,連望也不得望見,你會怎麼做?」
「……朕定會想盡一切辦法去到你的身邊,哪怕與天神違背,禮法不容。若沒有你,朕的人生怕是永遠都食不甘味。」
竺米微怔著情緒聽著楚堯奚的回答,他的義無反顧讓她惶惶不安,若真是如此了,她豈不成了讓他遭世人唾棄的罪魁禍首,深吸口氣擋去眼裡閃爍欲流的東西,竺米咳了一聲,看似平靜的用力拍一下他的背,推開了他,「我可不希望你成為眾矢之的,楚堯奚……我知道了你被烏邦義他們刁難的事情,知道了你現在正面臨的難處,而且……」就算你找不到我,我也會留下味道讓你尋到的。
楚堯奚抬眼看著竺米遞過來的酒杯,復又看向她,聽著她的話才明白過來今日這女子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原來是在擔心他,不禁笑道,「朕可沒有那麼脆弱。」
「是嗎?在我眼裡你可像個無助的小孩。」
「呵呵,讓你看笑話了,不過,放心,一切都會解決,再給朕一段時間,一切都會解決。」到時,便是自己兌現承諾之時。
看著楚堯奚晃蕩酒杯凝思的樣子,竺米唇角勾了勾,輕輕點頭,笑意裡是複雜的神色,「嗯,會解決的。」只要我離開這裡,烏邦義便抓不住你的弱點了。
不想這最後一夜成了悲傷的氣氛,竺米笑著拍著楚堯奚的肩坐下來,拿起自己手裡的酒杯與其碰杯後一飲而盡,「今晚我們一醉解千愁。」
「……你不是不能喝酒,朕可不想再陪一個喝醉酒胡亂傻笑的女子過夜。」
「嘁,很失禮欸,好歹我也是個碧玉小家女,怎麼說的我好像瘋婆子似的。」撇著嘴抱怨著,竺米心裡暗歎自己耍酒瘋的狀態,恐怕之前那幾次都被他看盡了丟臉至極之處。「放心啦,今日的果子酒我調的比較淡,不會醉的。你一瓶我一瓶,不多不少也別跟我爭搶啊。喝完就沒,然後躺床去睡覺。」
聽著竺米無意識的話,楚堯奚挑了挑眉戲謔道,「這話聽來,是你做好為朕侍寢的準備了?」
「……楚堯奚,你不要揪我口誤。」
楚堯奚因著竺米的窘迫哈哈大笑起來,彷彿之前的不安都是錯覺,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頓覺胃口大開,看著桌上幾樣簡單而合胃口的菜欣慰笑著夾起一塊皮厚多筋的蹄膀吃起來,辣椒油滲入酥爛的肉中,夾一塊顫巍巍的入口,肥而不膩,幾乎不用嚼,可以含化嚥下,可以囫圇吞下,令吃變得加倍有趣。
竺米看著楚堯奚把玩的吃法忍不住跟著笑起來,又為他夾起其他菜放置碗中,再從食盒最底層端出一盤蛋撻擺在楚堯奚面前,「這是我做的叫做蛋撻的東西,裡面的餡料是牛奶和蜜豆,你嘗嘗看,用來配酒也還不錯。」說著便為對方的空杯裡又倒了一杯。
淡淡的果子香伴隨著女子身上的橙香使得楚堯奚竟有些醉意,吃進嘴裡的蛋撻不知是甜還是什麼味道,女子眼裡的情緒在他的視線裡也變得有些模糊,以為自己今日身體狀況欠佳,竟沒吃幾口菜,喝了幾杯酒就已經有了迷離之感,對身旁的人揮了揮手,楚堯奚歉意笑道,「朕今日不在狀態,幾杯果子酒便覺得醉了,有些睡意。」
「是麼,那我扶你到床上去。」
「好。」
順從的點著頭,盡量只讓自己身體一半的重量是依附著女子的,楚堯奚步履略顯蹣跚著走到床邊任由對方褪去他的外袍還自嘲般笑道,「不知是否醉意引起的燥熱,你僅是為朕脫衣,便有些把持不住。」
竺米紅著臉擺好男子的衣衫,故作嗔怒道,「我當你是酒後胡言,快睡吧,不是說困了。」
「恩……竺米,今夜陪朕吧,不會對你做什麼,所以還如以前那樣,睡在朕身邊。」
正欲轉身收拾桌上菜盤的竺米感受著手被握住的男子傳遞過來的情緒,側回頭輕輕點了點頭,「嗯,會陪你的,直到最後。」直到我離開這裡。
和衣躺在楚堯奚身邊盯著他仍握在自己手腕的手,拚命隱忍著面部的情緒,竺米感受著身旁男子的均勻吐息,喝了比她那瓶還要烈的酒,這男子還能對她談吐自如笑靨依舊,真是讓她嫉妒。竺米心裡暗自歎息,日後怕是再沒有如此貼近的機會了,也再無法為你做喜歡的食物。
楚堯奚你要好好的,為自己的國家成就更多,讓那些看輕你的人無言以對,讓我得以驕傲的於日後坦然對世人說,我曾深愛著一個男子,他是一國帝皇,他有萬眾迷戀之容顏,他有胸懷大度之氣質,他有嘗過天下美食的味覺,他便是你,我竺米至今乃至以後都會深愛著的男子……
直起身子小心的從男子緊握的手中抽出來,竺米顫抖著嘴唇在他唇上印下略帶鹹澀的吻,起身凝視他片刻,將懷裡一直珍惜的蝴蝶金簪放置他的枕邊,放下床幔腳步輕悄的退出內室,收起食盒走出讓人幾近窒息的房間,拚命的呼吸試圖緩下眼裡的情緒,抬頭望了望不甚光明的皎月邁步走出晴乾宮。
蜿蜒的迴廊深處,一抹倩影立於湖上廊道,聽見腳步聲走過來,慢慢轉回身注視著竺米這邊,用冬季冰冷的口氣傲然問道,「就這樣離開可以嗎?」
「以為搪塞的理由就可以讓我們心安了?」
走近那名女子,竺米這才看清站在那裡的是巴娥,可在對方再次開口時才發現是自己認錯了人,偏偏此時的巴娥是無法用謊言來應付的,因為此時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巴娥,而是酒後出現的大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