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讓人喘不過氣。
「果然七太太的醫術很高明,不過四五天而已,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現在只要不做很大的動靜,就很好了,可是你讓我給你加大了止痛的成分,多多少少會留下疤痕。」慕容景舒無比的心疼,在他的心目中,沐傾寒如同一位仙女一樣的,那麼的純潔,那麼的神聖不可侵犯……
在很多很多年以前,他就這樣認為著。
可是現在看來,她委屈呆在這個納蘭府中,步步驚心,受盡折磨。
多少還是和自己有關係。
若是當初沐家出事的事情,自己回國,自己在慕容家,一定會想盡辦法救傾寒一家的。
沐傾寒卻無所謂,若說女子都愛美貌,她卻覺得美貌是一個負擔。
若不是美貌,自己不會成為九姨太的眼中釘,若不是美貌,她就不會在和納蘭澈的愛情裡,飄渺不定,若不是美貌,也不會招惹上大少爺。
在她看來,包括慕容景舒的癡情,都和自己的美貌脫不了關係。
所以,她是無所謂的。
「無礙,只要能夠自由活動便好。」
沐傾寒穿好衣服,臉上的表情,淡淡地如同一位仙子,眼神如水波。「可有什麼消息?」
慕容景舒確定房間外面無人以後,才提起筆,在紙上寫道:「今晚,歿。」
心中一沉,難道段都統只能撐到今晚了麼?
那麼,今天晚上就是成敗的關鍵。
不知道段子墨準備好沒有?
在房間中踱來踱去,立即對著汐月問道:「四少呢?四少去了哪裡?」
「傾寒姐,四少最近都不在府中,據說是公務繁忙。」
遭了,如果今日段子墨輸的話,豈不是納蘭澈也。
思及此,沐傾寒就不住地咬著自己的嘴唇,惶恐不安。
「傾寒妹妹,該來的總會來,你又何苦這般的著急呢?這些都是這些勢力之間的爭鬥,我們是無可奈何的。」
不行,不能幹等著結果來臨,沐傾寒是受不了的。
沐傾寒站起身,對著慕容景舒說道:「我必須去段家一次,我不放心。」
說著就跑了出去,不由分說的,汐月也跟著沐傾寒跑了出去。
「傾寒妹妹,傾寒妹妹?」
慕容景舒歎了一聲氣,也立即帶著自己的醫藥箱,跟了出去。
於是乎,整個慕容景舒的房間裡,沒有一個人。
一雙腳走了過來,逕直來到景舒的案桌邊,拿起了那張紙,那張本應該銷毀的紙張。
女人嘴邊笑了笑。
九姨太正在梳著頭髮,「昨個兒夜裡司令是在哪個房中歇下的?」
青梅已經說的特別沒有底氣了,「回太太,是在,七太太的房中。」
一巴掌給青梅打了去,「那個賤人?那個賤人?竟然將司令夜夜都留在她的屋子裡?狐狸精??」
而青梅帶著哭腔,自從上次自己的主子給九姨太欺負以後,整個人就變得暴躁不安,特別的容易生氣,她也只能帶著哭腔,「太太息怒啊,太太,那女人一定有什麼法子,才會狐媚司令的?」
「那你還不趕快去調查?」九姨太如同一隻瘋狗一樣,已經完全氣瘋了。
青梅低垂著頭,啜泣著:「是,是,太太。」
站起身,便走了出去。
「我就不相信抓不到這個老女人的小辮子?」
而青梅又立即折了回來,小聲地在九姨太耳邊說道:「太太,您猜誰來了。」
一雙蓮花鞋首先踏入了九姨太的房間裡,然後是一張笑盈盈地面容,對著九姨太款款一笑,「九姨太,瞧我給你帶什麼東西了?」
手中的紙張搖晃了幾下。
九姨太的眸子,亮了幾度。
在車裡,納蘭漓的眼睛一直死死地瞅著沐傾寒,沐傾寒已經被瞧地渾身發麻了,「小姐,您有什麼話,就問。」
納蘭漓烏黑的眸子動了動,然後說道:「傾寒,你從不瞞我什麼的,你這次一定要我帶你到子墨哥哥這裡,到底有什麼事情?你的表情已經出賣了你的擔心,不許你騙我。」
是時候告訴納蘭漓了,她的聰明和睿智,也一定猜到了幾分。
問題是應該怎樣婉轉地繞開和段子墨的關係,不讓納蘭漓生疑?
腦海裡編織著,只能委屈一下慕容景舒了,「小姐,其實傾寒有一件事瞞著你,請小姐原諒傾寒,傾寒才敢說出來。」
「你說,你說,我絕對絕對不會怪你的,你是最有想法的一個,我相信你,到底什麼事情?」
心裡又咯登了一下,納蘭漓這般的信任自己,自己,這不是在作孽麼?
「其實,小姐,其實我和慕容大夫很小的時候認識,關係比較好,因為礙於納蘭家的規矩,我不敢和他相認,但是他卻告訴了我很多事情,一些關於四少爺,關於段將軍的事情。」
小心翼翼地瞧著納蘭漓,納蘭漓沒有絲毫的懷疑,對於沐傾寒所說的,深信不疑。
傾寒都有點難以置信,「小姐,你相信傾寒所說的?」
「自然,我早就知道你和慕容大夫之間不尋找的關係了,只是我不說,我知道你總會告訴我的。現在不是重點,重點是子墨哥哥,到底子墨哥哥什麼事情?」tdkz。
她說的是什麼意思?
沐傾寒感覺有點不對勁,可是眼下也不是辯解的時候,便將整個事態大致地告訴了納蘭漓。
末了,已經到了段家的別墅前了。
「小姐,你可想清楚了?"沐傾寒小心問著。
納蘭漓臉上漲鼓鼓的,「我要謝謝你,傾寒,不然在如此重要的時刻,我竟然沒有陪伴在子墨哥哥身邊,差點成為我人生中最遺憾的事情。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後悔。「
當沐傾寒緊隨著納蘭漓到了完全是白色西方現代建築物的標誌,如一個白色的城堡一樣。
外面十多位護衛隊在外面守著,都帶著配槍,給人一種很凝重的感覺。
連門外都嚴守著了。
「段家重地,不許任何閒雜人等進來?」
一句嘹亮的聲音,將沐傾寒和納蘭漓擋在了外面。
「讓開,我是納蘭家的七小姐,讓我進去?」
帶頭的守衛和後面的幾個面面相覷,彷彿確定好什麼後,又說道:「你說你說納蘭七小姐,我憑什麼相信你?」
「你?難道我要在我臉上寫著我是納蘭漓麼?」或許是因為擔憂的原因,納蘭漓有點失控。沐傾寒立即拉住納蘭漓,笑臉迎人道:「官大哥,你就通融通融,要不進去通融一下,想必納蘭四少爺也在,你讓他確認確認,我們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段將軍。」
聽罷後,守衛的頭領點了點頭,一位守衛才跑進去了。
不一會兒,緊跟著出來一位人。
「四少,就是這兩位小姐。」
納蘭澈瞧了來人後,也怔了怔,「你們怎麼來了?」
納蘭漓氣急敗壞地,「你還好意思說?這麼大的事情你也不告訴我,納蘭澈,後再給你算賬?」
對這個無比激動的妹妹,納蘭澈立即對著守衛說,「放她們兩個進來,其他人,一律不准進?」
』
瞧見納蘭澈完好無損沐傾寒心中的石頭也放下來了,進了全是白色大理石鋪成的地板上,納蘭漓死死地掐著自己的哥哥。「你竟然什麼都不告訴我,你竟然什麼都不告訴我,你準備瞞我到什麼時候?」
「痛痛痛。」納蘭澈都快要舉白旗了,「你怎麼知道的?」
「你管我?這個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你是姑娘家,這種事情,怎麼開口和你說?」轉而瞧了瞧沐傾寒。「你怎麼讓她過來了?這裡真的很危險。」
沐傾寒卻只能無奈地不說話,如果她不帶上納蘭漓,她如何出的了納蘭府,如何進得了這裡?
偏移了幾步,納蘭漓擋住了納蘭澈的眸子,「不許怪傾寒,是我硬要讓她來的。」
沒轍了,納蘭澈只能攤手無奈地搖頭,「那小姐,現在你準備怎麼著?」
「你告訴我,我讓你告訴我,到底,到底現在是怎麼個情況?」
納蘭澈眼神黯淡下來,正要說什麼,界外的守衛又進來,「四少,又來了一位,說叫慕容景舒,是個大夫。」
他來作甚?
也好,他來了,也好辦很多。
沐傾寒上前一步,「讓他進來,他的醫術,四少也是清楚的,或許能夠拖延一些時日。」
點了點頭,納蘭澈對著守衛道:「只放他一個人進來。」
「情況,到底怎麼樣啊?」納蘭漓實在忍不住了,納蘭澈只能搖著頭,「很不樂觀,據說,撐不過下午了,可是,將軍的部下最晚要明日清晨才來,若是換成程炳坤知道都統大人去世,一定會發生兵變。如若發生了兵變,段家在淮池內的軍隊是絕對不能夠和程家抗衡的,是一場很懸殊的戰役。」
沒有想到事態已經提起發展到這個地步,納蘭漓咬著嘴唇,恨自己的沒用,日日和段子墨在一起,也竟然不知道他有這樣的難處和不妥,而自己卻如同一位小妹妹一樣,覺得一切都很美好,一切都很安全。
「我們家的軍隊呢?納蘭軍隊為什麼不去幫子墨哥哥?」
提到這裡,納蘭澈的目光更加的黯淡,「該做的我已經做了,父親的態度一直曖昧不清的,不知道他到底想敢幹什麼,我們不可能等著父親不透明的選擇,而乾等著。今日,怎麼也一定要挨過晚上,不能讓程炳坤知道只言半語。」
也只能這樣了,沐傾寒轉而對著慕容景舒說道:「慕容大夫,你可有把握讓都統大人撐過明日?」
慕容景舒為難地搖了搖頭,「我沒有一直醫治都統大人,我不清楚他的狀況,感覺有點吃力。」
納蘭漓咬咬牙,「不管了,反正我們一定不可以讓姓程的靠近都統病房就是,這次,我和子墨哥哥共存亡?」
『
納蘭澈很欣賞地瞧著自己的妹妹,「果然是我們納蘭家的兒女,愛憎分明,有氣魄?」
一行人,總算是到了三樓的病房。
納蘭澈敲了敲門,是藍玉煙開的門。
她已經在那裡守護多時了,一眼瞧著這麼多的人,特別是最後的沐傾寒時,立即心領神會。
納蘭漓更加的不滿意了,繼續掐著可憐的納蘭澈,「連這個女人都知道,都來陪子墨哥哥,你卻什麼都不告訴我?」
藍玉煙卻一臉的坦然,「將軍在裡面,你們去陪陪他,我去泡泡茶。」
說著便走開,她是何等聰明的人,知道納蘭漓對她有成見,何苦在那裡礙事。
到了沐傾寒面前時,笑著對沐傾寒笑了笑,沐傾寒也點了點頭,緊跟著藍玉煙到了客廳裡。
她一個小丫鬟,怎麼可能去那麼重要的房間。
不過在當納蘭澈將房間的門打開一點的時候,她轉頭瞧了一眼。
剛好撇到了一眼段子墨的北影。
那一向堅強一向調侃的北影。
只是那麼一眼,沐傾寒便感受到了其中排山倒海的悲傷。
他難過,很難過,很悲傷。
看來,事情真的到了很遭的樣子。
突然沐傾寒的記憶拉扯到三年前,自己在面對自己的家人出事的時候,也是那麼的無力,也是那麼的疲倦,那麼的害怕。
她,竟然能夠感受到,段子墨的感受。
多麼神奇的事情。
走到客廳的時候,剛好看見了一位年紀比較輕的男子和女孩。
男子文質彬彬,帶著一個金絲的眼睛,女孩子卻明眸皓齒,特別的安靜,特別的可愛。
不約而同的,兩個人都在垂著淚。
藍玉煙上前去介紹道:「傾寒妹妹,這是段二少爺段子烈,三小姐段子浣。」
果真是段家的兩位少主子,傾寒立即行了一個禮,「二少爺好,三小姐好。」
「二少爺,三小姐,這位是段將軍的客人,名叫傾寒,是來,幫助段將軍的。」
如同一家的主母一樣,藍玉煙特別的霸氣,特別的熟稔,彷彿這裡就是自己的家一樣。
這真的不是一個很好見面的方式,畢竟對方處在深深的悲痛之中,兩位都只是點了點頭,沒有怎麼說話,倒是三小姐段子浣實在忍不住了,撲到了藍玉煙的懷中,哭泣個不停,藍玉煙摸著子浣的頭,「三小姐,別怕,別哭,該來的,總會來的,更何況,你們還有段將軍,段將軍一定會傾盡全力去守護你們,擔當起都統大人肩上的責任,給你們最好的,最好的生活和未來。」
如同一陣咒語一樣,藍玉煙此刻的聲音是如此的動聽,帶著安撫人心的魔力,子浣臉上的慌張也減少了不少。
而沐傾寒,卻呆立在那裡,思緒飄到很遠的地方。
曾其何時,她也有一個弟弟,那個弟弟如同她一樣,那麼的乖巧,那麼的可愛,那麼的帥氣……而當沐家出事的時候,年少不懂事的弟弟一直緊緊地抱住自己,哭泣個不停,當時沐傾寒也寬慰著,說會保護弟弟,會守護沐家,會帶著他們度過這個難關。
與當時的情況如同一轍。
弟弟對自己的期盼,對自己的信任,應該是他繼續度過日子的支柱。
可是,自己還是沒有做到,愧對了一切。
淚水,順著沐傾寒的雙眸流下來,她竟然觸動了自己的心靈,感到無比的悲傷。
希望如同虛妄,若是不能辦到,便是絕望。
自知自己失禮,沐傾寒偷偷地擦著眼淚,剛好被段子烈瞧到了眼中,帶著點點的詫異。
慕容景舒也跟著出來了,瞧到了沐傾寒這個樣子,發現整個房間都充斥著濃重的濃重的悲傷。
沐傾寒很尷尬地問道:「怎麼樣?」
慕容景舒瞧了瞧旁的人,大家都死死地盯著他,藍玉煙點了點頭,「說,他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歎息一聲,「我盡全力,真的,挨不過今天晚上。」
子浣立即大哭起來,在藍玉煙懷中,悲痛欲絕。
子烈轉過頭,瞧著天空,也在默默地流淚。
沐傾寒也只能深深地呼吸,現在不是傷痛的時候,一定,一定要守住段家,守住納蘭澈。
將慕容景舒拉到了拐角處,「這裡是我的一封信,你幫我轉交給一個人,一定一定要讓他親自過目。」
帶著幾分不解,慕容景舒接過了信件。
走到藍玉煙面前,沐傾寒感覺所有人只有藍玉煙最鎮靜也是最成熟的,「傾寒,你進去,這裡有我。」
相反的,沐傾寒卻聽到了藍玉煙的話。
那個時候,沐傾寒清楚的記得,夕陽的餘暉透過百葉窗撒了過來。
照射在藍玉煙的臉上。
她還是穿著最愛的藍色旗袍,頭髮也還是一如既往地披在肩上,帶著穩定人心的笑容。
沐傾寒真地感覺到了厚重的力量,藍玉煙,配的上作為自己的姐姐。
原來,悲劇裡,並不是所有人,都是哭泣著。
站在病房外,沐傾寒心中百感交錯。
深深呼吸一口氣,然後打開了把手。
「都統大人?」
「伯父?」
一陣悲痛無比的哭聲,讓沐傾寒僵在那裡。
他的眼神,死死地鎖在了段子墨的身上。
他的背脊,還是直直的。
悲傷如同漣漪一樣,一圈一圈地氾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