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時看著緊閉的大門,突然就覺得哭笑不得萬夫最新章節。
他年紀老大不小了,如果不是念大學,照著他們魏莊人的習慣,早就應該結了婚,生個孩子也快能打醬油了,已經不會跟小時候一樣,因為不得父母的歡心而傷心。
更何況,魏媽媽情況特殊。
魏時抓了抓下巴,轉過身,喊了兩個相熟的人過來幫著一起把東西搬去了衛生所,安置好了後,他想起這幾天忙來忙去的沒顧得上魏昕,不知道這幾天他都在做些什麼。
魏時穿著拖鞋,踩著青石板小路,邊走邊跟一路上碰到的人打招呼,時不時還停下來跟某個相熟的大叔大伯敬根煙,閒扯兩句,那副悠悠閒閒的樣子,一點也不像是剛被自己老媽毫不留情掃地出門的架勢,魏時叼著根沒點上火的煙,就這樣打發了一下午,等到了快吃晚飯的時候,才慢慢騰騰的往家裡邊走去。
每天到了這個時間,魏媽媽的精神就會好一點。
魏家的那扇大木門是半打開的。
魏時進了門,往左邊的小院子走去,霧靄重重裡,魏媽媽就站在院子裡的那棵樹下,她一動不動的出著神,魏時走到她身後,也沒說話,隨著她的視線跟著看過去,樹皮坑坑窪窪,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劃破的,也許刻上去的時候挺清晰的,樹皮一年又一年的生長,也就慢慢地模糊了。()
站了一會兒,天越發的晚了。
起了夜風,吹得頭頂的樹葉簌簌作響。
近秋了,天也帶起了一點涼意。
眼前的房屋樹木,看得越發朦朧,旁邊的房間都沒開燈,只有廚房裡,亮起了一盞昏黃的燈光,還有鍋碗瓢盆的響動,那是魏時請來的大嬸正在做晚飯。
魏時低聲說,「媽,爸爸失蹤前回來那一趟是打算做什麼?」
魏媽媽站了半天,好久沒說話,過來好一會兒,她才伸出手,就著廚房那兒的一點餘光,手輕輕地摸上了樹皮的那處坑窪,動作非常的溫柔,就好像那不是一塊粗糙的老樹皮而是情人的臉,「他說要把我們一家人都遷到城裡去住,說要把你們兩兄弟都送到城裡的學校,說要讓我們過上好日子。」
魏媽媽的聲音溫柔而甜蜜。
跟那個老闆說的差不多。
魏時皺著眉頭,他跟那個老闆吃飯的時候問過魏爸爸打煤爐的月工資並不高,要把一家老小都帶過去很困難,魏爸爸先前也並沒有想過這回事,突然就冒起了這麼個念頭,怎麼想都覺得裡面有古怪。
到底是什麼原因讓魏爸爸做出了這麼個決定。
這個決定到底跟他失蹤又有什麼關係。
魏時的眼前就好像有一座籠罩了漫天迷霧的大山,他想撥開濃霧見到這座山的真面目卻有心無力。
就在這時,大嬸過來喊他們吃飯。
魏時看著飯桌旁邊就他跟魏媽媽兩個人,而大嬸已經把圍裙摘下來,打算回家去了,她本來就是幫忙做做飯的,碗都是留著第二天過來洗,在她要離開的時候,魏時喊住了她,「阿嬸,魏昕怎麼沒聽你的喊過來吃飯?」
阿嬸邊往外走邊說,「他吃飯晚,我留了他的飯。」
魏時站起來往魏昕的屋子走去,敲了敲門,門裡面沒人應,門上沒有鎖,他又推了推門,門應聲而開,黑洞洞的房間無聲無息,冷意沁人,好像這個房間好久沒人住過似的,沒得一點人氣。
魏昕並不在屋裡獵色花都。
這麼晚了,人到哪裡去了。
魏時本來打算出去把人找回來,又想起剛才阿嬸說魏昕會晚點吃飯,也就是說這種情況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魏時想著,這一陣子自己忙著開衛生所,又忙著查魏爸爸的事,確實是有些忽略魏昕了,今晚上就乾脆把人等回來再問個清楚。
魏時把飯菜熱在了窩裡。人就在魏昕的屋裡等著。
這一等,就等到了深夜。
夜已經很深了。
魏莊萬籟俱寂,高低錯落的房屋趴臥在地,像是一群聚在一起打盹的野獸,魏莊的房屋建的很是密集,幾百年下來,新的變成舊的,拆了又建了新的,本來經過規劃的建築就變得有些散亂,飛簷白牆,青石甬道,浸透著歲月的滄桑和變遷。
淡薄的霧氣漫開去,魏莊就在這個霧氣裡若隱若現。
莊口那棵老槐樹,在霧氣中沉默的矗立著,那些白天看來濃綠喜人的樹枝,變得張牙舞爪的壓抑,然而,在這樣的夜晚,老槐樹也並沒有神展開枝葉,反倒有些無精打采。
通往魏莊的那條馬路黑沉沉,空蕩蕩的。
天上無星無月,只有稠密的雲,因而讓天幕下更黑了。
這時,似乎從馬路的盡頭走過來了一個人。
一個提著一盞燈籠的男人,他安靜地、無聲地向著魏莊走來,手上的白紙燈籠在白霧裡搖曳個不停,霧氣很淡薄,而那個白紙燈籠發出的光也是淡淡的,似乎裡面的白燭也是有氣無力。
近了才發現,這個男人的懷裡還抱著一個孩子。
這個男人抱著孩子走進了魏莊。
青石板路面,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一切都是靜悄悄的,周圍趴臥的房屋在他經過的時候兇惡的盯著他,而他卻無知無覺,或許是因為他壓根就不在意。
他穿過了魏莊,進入了魏莊的後山。
輕車熟路般,他又穿過了後山上魏莊的祖墳,在山壁那兒的一個山洞處,停了下來。周圍密密麻麻們全都是墳墓,老的、新的、長滿了草的、建了墓碑的,他就那樣安靜的站著,時不時低頭跟懷中的小孩說上兩句話,小孩趴在他肩頭,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漂浮在不遠處的是點點鬼火。還有半夜出沒的,叫聲悚人的夜鳥。
那個男人站了一會兒。
那點點鬼火飄動起來,它們浮在了半空中,瑩綠的光芒跳動著,突然,讓人恐怖而又震驚的一幕出現了,那些鬼火突然間就變成了一個個白色的影子,它們尖嘯著在墳場飛來飛去。
那個男人懷裡的孩子看著那些白影子,拍著手也跟著叫了起來。
這時,又有一個少年從山下走了上來。
那個少年身上濕漉漉的,一張極好看的臉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眼神幽深,嘴唇卻是鮮紅,顏色對比實在過於驚心,以至於讓這個少年顯得非常的鬼魅,鬼魅裡又帶著一點撩亂人心的蠱惑。
少年走到了那個男人身邊。
他們一起進了山洞,跟著他們的,還有在旁邊飛來飛去不停尖嘯的白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