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突然出現的人不讓他走,殷紅的嘴張張合合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魏時晃了晃腦袋,拚命克制著往那片灰蒙中走的衝動,那裡好像有個散發著無窮吸力的黑洞一樣。
突然,魏時覺得自己的身體往下一歪,耳朵裡聽到匡啷一聲巨響,身上一時痛得厲害,他滿頭冷汗地睜開眼,就發現自己連人帶椅子摔在了地上,屋子裡的人都在看著他笑。
隔壁床的大爺要陪床的兒子過去扶把手,「小伙子,哈哈,睡迷糊了吧,我看見你腳一蹬就摔了,沒摔著哪吧?」
魏時臉上有點紅,不好意思地擺擺手,連聲說,「沒事,沒事,沒摔著哪……」他忍著痛又坐回去,屁股一陣一陣的生疼,連帶著腦子也跟著抽了起來,他捏著眉心,剛才好像做了個不太好的夢。魏時大致上想起了夢裡面發生的事,陰著臉,沒想到,大白天的,他就差點被拉了魂。
醫院的情況是越來越嚴重了。
這個地方用的「地脈聚陰陣」,就是利用地底下一條天生的陰脈做陣,聚集週遭的陰氣達到自己的目的。這種陣法之下,陽氣不入,陰氣不出,天長日久,必會生變,就算外有「弓煞局」鎮著,也於事無補,頂多是推遲了生變的時間和程度,但是「變」總是會「變」的,就看怎麼「變」,什麼時候「變」了。
魏時皺著眉頭,運氣真是太背了。
好死不死的,就剛好遇上了「生變」的時候。
「弓煞局」已經快壓不住醫院的陰氣,陰氣往外溢出來了一點,這也是醫院裡到了晚上就會百鬼夜行的原因,這些在醫院徘徊的魂魄全都被那個陰氣聚集的地方所吸引,想離都離不開。
現在要解決這個事,只能重新加固「弓煞局」。
魏時直接打了電話給宋教授,把情況跟他說了一下。要做這個事,不是什麼小打小鬧,而是要動土,把當「弓煞局」箭頭用的假山推了,重新給「弓」弄個「箭頭」,這一回不能用土石作材料,壓不住對面醫院的陰氣,得用金鐵。()
宋教授很緊張,一再地跟魏時確認。
魏時也不厭其煩地跟他解釋了一遍又一遍。
兩個人終於說清楚了,宋教授歎了口氣,「幸好那棟樓的所有人我認識,不然的話,事情還真不好做,這回真是要謝謝你,小魏,晚上一起吃個飯,我們再談談。」
魏時答應了。
因為晚上要跟宋教授吃飯,所以陪床的事就交給了二叔魏金成。
魏時走之前,在魏媽媽床頭放了「安魂符」,又用硃砂在床底下畫了一個「固魂陣」,確保不會出現昨晚上發生的事,又一再地跟二叔說讓他好好看著,這才放心地出了門蛻凡化仙最新章節。
跟宋教授見面是件讓人愉快的事。
宋教授不管是為人處世還是學識見解都讓魏時受益匪淺,同時,宋教授也對魏時知道的一些神神道道的事還有他那些常人覺得匪夷所思的經歷很感興趣,一時之間,兩個年齡相差幾十歲的人相談甚歡。
魏時把「地脈聚陰陣」跟宋教授仔細地說了一遍。
等到了晚上十點半,魏時覺得時間也不早了,一臉意猶未盡地跟宋教授說「要走了,下次再聊」,宋教授是自己開車來的,就說送他回家,魏時也沒推辭,時間也晚了,公交車大多數停開了,打車也不是很方便。
魏時坐在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宋教授說著話。
突然,車速慢了下來。
宋教授無奈地轉過頭跟魏時說,「路堵起來了。」
魏時有點驚訝,「這個點了,怎麼還會堵車?」
宋教授用手指輕輕敲著方向盤,「前面出了個車禍。」
等了半個多小時,已經十一點多了,前面的車子還是紋絲不動,看這架勢,還不知道要堵到什麼時候,一開始,魏時還能耐煩地等著,等到後面,他心浮氣躁的,完全是等不下去了,他的手在車窗玻璃上敲著,「篤篤篤」的聲音,讓人更加心煩氣躁。
魏時想了一下,跟宋教授說,「我還是不放心,我先走過去,謝謝你了宋教授。」
宋教授也知道魏時他媽媽在住院,就擺了擺手,示意他直接走。
魏時穿過車與車的間隙,到了路邊。
車流像一條條黑色的河流一樣,一眼望不到頭,魏時埋頭往前走,一般來說,像這種堵車的時候都是很熱鬧的,探出窗戶罵人的、下車走路的、無故鳴笛的等等嘈雜的聲音混在一起,再加上汽車的嗡嗡聲,尾氣的臭味,讓整條路跟開了鍋一樣。
然而,此時此刻,也許是因為夜已經深了的關係,這條停了不知道多少車子的路,卻很是安靜,魏時經過這些車子的時候,眼角往那邊一瞄,車子裡的人都坐在那裡,看著前方。
魏時加快了腳步。
今晚上的古怪讓他有一種不太好的感覺,他怕出什麼事想趕快回醫院去,問題是他現在在的地方離醫院有點遠,就算他用跑的,沒有半個小時一個小時的,也別想到地方。
所以,等魏時喘著粗氣,回到醫院的時候,時鐘剛剛好停在了十二點上。
魏時沒坐電梯。
他沒忘記昨晚上在電梯裡看到的那些鬼魂,電梯是個密閉空間,容易出事,就算他本事高不會被鬼給害了,電梯可能出故障也不能不考慮,所以他選擇了走樓梯。
一路上,就看到那些灰濛濛的鬼魂從他身邊走過。
魏時目不斜視,全都當看不見。
他總算回到了魏媽媽所在的病房,病房裡開著一盞小燈,燈光昏暗,好似照不到人,裡面靜悄悄的,全沒有白天的生氣,魏時悄悄地推開門,一眼就看到了病房裡的情況,魏媽媽安安靜靜地躺在病床上,蒼白的臉露了出來,二叔魏金成還留在這裡,大概是看他沒回來不放心的原因,魏時有點感激,正打算輕聲喊他一句的時候,僵坐著的二叔突然動了。
他站起來,俯□,手伸向了魏媽媽教主如此多嬌。
魏時皺起了眉頭,他不知道二叔打算做什麼,是幫魏媽媽擦汗還是蓋被子?魏時怕打擾到病房裡人的休息,所以悄無聲息地又往前走了兩步,這時,二叔的頭越垂越低,他的臉碰上了魏媽媽的臉,手掀開了魏媽媽的被子,摸上了她的衣服。
魏時不可思議地看著二叔的一舉一動。
二叔這是什麼意思?他難道是想……魏時還是不太敢相信,在他眼裡的二叔,一直是把他當半個父親看待的,就這樣一個人,現在卻正在對他的母親動手動腳,魏時受的打擊有點大,一時之間給愣住了,不過也就愣了那麼幾秒鐘,因為二叔接下來的動作讓他大喊一聲,「二叔,你幹什麼?」邊喊邊衝過去,一拳頭直接擊中了二叔的肚子,把他打趴在了地上。
魏媽媽衣服被扯開,魏時慌手慌腳的給她把衣服又掩上。
這麼大的動靜,也沒把魏媽媽吵醒,魏時一時又是慶幸,又是憤恨,他用殺人一樣的眼光盯著倒在地上的二叔,看他快要從地上爬起來,又狠狠地踹了一腳,用力踩在他背上,用陰惻惻的聲音說,「二叔,剛才你在做什麼?」
魏金成困難地抬起頭,跟魏時有二分相似的臉看起來那麼讓人厭惡,眼神發直,嘴角流出了一點口水,他肩膀聳動地哭了起來,聲音古怪而又壓抑,卻什麼都不說又好像把什麼都說了。
魏時想起來,他每次回去的時候,魏媽媽那古怪的態度,她總是躲在屋子裡不肯出來見人,精神狀況也越來越差,尤其是看到二叔魏金成的時候,更是一臉的惶恐,魏時狠狠地捶了一下自己的頭,他真蠢,蠢透了,他一直以為這是因為魏媽媽生病了,沒想到,沒想到是因為其他原因,而且這個原因是這麼的,這麼的讓人難以接受,魏時兩眼通紅,他恨不得殺了眼前這個男人。
但是,不行,暫時還不行。
這是家醜。
魏時不想在這裡把事情鬧大了。
魏時握緊了拳頭,讓自己不停地呼氣、吸氣,總算讓自己的理智回了爐,他把腳慢慢地從魏金成身上挪開,魏金成從地上爬起來,一臉的恐懼、失措還有羞愧,他嘴巴哆嗦著,「阿,阿時啊……」
魏時頭也不回,「閉嘴,別逼我現在就動手殺了你。」
魏金成安靜了一會兒,突然他茫然地開口說,「阿,阿時,我是鬼迷了心竅,真的,就是鬼迷了我的心竅,我,我沒想做出那種事,我該死,我該死,你殺了我吧,殺了我吧。」他跪了下來,爬到了魏時腳邊上,抓著他的褲腳哭了起來,魏時被他哭得心煩氣躁,你以為老子不想殺你?不過是想留著你這條命換個地方再收!
魏時一腳又把魏金成踢開。
剛才的動靜這麼大,也沒把房間裡的病人吵醒,魏金成還在那裡念著是「鬼迷了自己的心竅」,魏時沉著臉,也許這個醫院的陰氣確實影響到了魏金成,因為就算魏金成再沒腦子,也不會在這裡做這種事,但是陰氣也不會把你沒做過或者沒想過的事引出來。
這個事對魏時衝擊太大,他把頭抵在床頭,時不時地在牆上砸兩下,他連看都不敢看魏媽媽,他覺得都是自己的錯,他居然親手把自己的親媽送到了個禽獸手上,這都是他的錯,都是他的錯,魏時越想越拗,越拗就越轉不過彎,頭在牆上砸的砰砰直響。
就在這時,魏時聽到了一個爆裂聲。
辟啪辟啪辟辟啪啪的聲音,悉悉索索的,不絕於耳,好像有千百個小爆竹同時炸看了一樣。
魏時猛地抬起頭。
不好,醫院裡的陰氣發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