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家老邊說著話邊就動起了手。
他手裡拿著的旱煙管又高高地舉了起來,就要往魏時的頭上敲過去,這時,遠遠地,有個人嘶啞著聲音喊了句,「莫動手。」
說話的是魏七爺,他喘著粗氣,胸口跟拉風箱一樣,呼呼作響,咳得差點背過氣去,走在他左右的,是大家老還有另外那幾個馬家人、魏家人,他們費了一大把子力氣,總算是把魏時他們追上了。
二家老把舉起來的旱煙管含在了嘴裡,巴茲巴茲地又吸了起來。
魏時剛才停了一下,現在呆呆愣愣地站在那裡,他手裡還牽著魏昕,他停下來,魏昕也跟著停了下來,魏昕緊挨著他站著,失了魂魄的魏時,可以輕而易舉地穿過樹林,穿過人身,卻能被魏昕碰到,也許在某種程度上來說,現在的魏時,已經跟半屍半鬼的魏昕差不多了。
魏時勉力地想抬起腳繼續往前走,但是,二家老一直攔著他。
魏時很憤怒,二家老感受到了他的怒氣,他有點驚訝地看著魏時,手裡的旱煙管又做起了勢,好像只要魏時有任何的異動,他就會動手一樣。
魏時覺得心裡一股怒火蹭蹭地往上冒,他的怒氣似乎也影響到了魏昕,魏昕臉上那些黑色的籐蔓狀的紋路更加的明顯,好像活了一樣在魏昕的臉上不斷地變幻著、扭動著,讓魏昕那張精緻的臉,更加的鬼魅和可怕。
以前的魏昕,雖然可怕,卻也有一種說不上來的詭異魅力,吸引著他人的注意力,那麼,現在的魏昕,只剩下了可怕,絕大多數人面對他的時候,只怕是連多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惡犬天下最新章節。
魏昕的眼睛,只有眼黑,沒有眼白。
二家老臉色發白,深吸了一口氣,什麼話都沒說,直接往旁邊一讓,這個時候,魏七爺跟大家老已經趕了過來,大家老看到二家老把人讓開了,臉色有點急,「老二,還不攔下他,走出山了就難找回來了。」
二家老臉色有點發苦。他也想攔,不過也要有這個膽子和能力,他們是沒看到剛才陰鬼的眼睛,他敢肯定,要是他剛才沒立刻讓開,只怕已經是有死無生了。陰鬼的能力,只有把它煉出來的馬家人才知道。
魏時又往前衝,這一回已經沒人攔在他前面了。
魏七爺一看不好,立刻把一樣細小的東西用力一扔,丟到了魏時前面不遠處,在不太明亮的光線下,那個東西看上去就像是一顆蠶豆。
「蠶豆」掉到了地上,鑽到了土裡面,幾乎是立刻就長出來了一個貼著地面的小苞苞,這個小苞苞好像開花了一樣攤開,越變越大,經絡分明,鋪滿了整個地面,這個時候,已經可以看出來這個東西居然是一片巨大的荷葉。生出了一片荷葉之後,立刻那些貼著地面的莖幹快速地攀爬到了旁邊,又生了幾個小苞苞,小苞苞又長大攤開,變成了一片荷葉。
才十幾秒的時間,魏時前面就好像憑空生出了一個有「接天蓮葉無窮碧」架勢的荷葉池,只不過,這個「荷葉池」不是長在水裡面,而是生在地面上。
魏時懵懵懂懂的,也不知道前面的危險,一腳就踩在了一片荷葉上,那片足足有一米寬的荷葉立刻捲起來,把他跟魏昕的腿包上了,在那片荷葉開始卷邊的時候,鋪在地面的莖幹開始魏時所在的地方收縮,另外十幾片一米多寬的荷葉也順著莖幹嘩啦嘩啦地被拖過來,包在了魏時和魏昕身上,一片疊著一片,層層疊疊,把他們兩個從頭到腳包住。
遠遠地看過去,只能看到一個綠色的,有很多荷葉邊的繭狀物,不停地發出細微的抖動,好像裡面有什麼東西在不斷地掙扎一樣。一等那些荷葉把魏時他們兩個包住,地上那些莖幹也跟蛇一樣,嗖嗖作響地捆在了繭子上。
魏時被困在了荷葉裡面。
荷葉有一種似有若無的清香,他聞著這個香味之後,開始時候的拚命掙扎慢慢地放緩了下來,跟他一起被困在荷葉裡面的魏昕,和他緊緊地貼在了一起,像兩隻交頸的鴛鴦一樣。
魏時覺得有點恍惚,他的手腳沒了力氣,只能做一些幅度不算大的動作,他在繭子裡面不停地動來動去,魏昕則跟他完全相反,除了一開始兩個人倒下去的時候,剛好把自己的一條腿插入了魏時的腿間,一雙手抱住了魏昕的腰之外,也就是說,魏時是被他瘦弱的身體結結實實地壓在了下面。
失去了魂魄的魏時,還想著繼續走,從另一邊傳來了一種愜意的情緒,但是,這種情緒讓他相當的不快。
不管他們兩個在荷葉裡邊是個什麼情況,魏七爺跟大家老他們已經圍了上來,大家老眼神裡面有點不太自在,「沒想到你們魏家還有這種手段,了不起,實在是了不起。」這種溢美之詞裡的言不由衷是個人都能聽出來。
魏七爺咳嗽了兩聲,「把壓箱底的一點東西都拿出來了,讓大家老見笑了。按照我們剛開始說好的,陰鬼你暫時帶起回馬家,後面還有一些步驟必須留在你們馬家才能完成,至於魏時,就由我帶起走了,你看怎麼樣?」
大家老的眉毛抖了抖,雖然魏七爺這個話說得很好聽,好像在跟他打商量,但是他當然不會以為魏七爺是真的在跟他商量,他有點遲疑地看著那個繭子,好像想說什麼卻又憋了回去,二家老的臉色也變了變,不過他看了一眼大家老之後,又巴茲巴茲地吸起了煙。
過了好一會兒,大家老才點頭同意了。
佔了上風,達到了目的的魏七爺,雖然察覺到了馬家人的鬼祟,但是卻當做沒看到一樣,自顧自地走過去在荷葉上面點了把火,火一下子燒了起來,連同莖幹在內,把荷葉燒成了一把飛灰帝君全文閱讀。
魏時跟魏昕兩個人頭挨著頭,睡著了一樣躺在裡面。
魏七爺點的火,只燒了荷葉,沒有燒到他們。
甚至連一點灼燒引起的高溫都沒有感覺到。
馬家人走過來,想把魏昕抬起走,但是卻發現這兩個人抱得死緊,一時半會兒根本拉不開人,魏家這邊四個人在魏七爺的示意下,也走過去幫把手,七八個人出了一頭汗之後才總算把魏時兩個分開。
馬家人用一副擔架把魏昕放在了上面。
大家老跟魏七爺抱了個拳,「我們先走一步了,這天快大亮了,得趕在十一點前回去。」
魏七爺也回了禮,「我們也要走了,希望一切都順利。」
大家老帶著幾個馬家人走入了深林,留下了魏家人以及還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魏時,魏七爺一直看著馬家人消失的方向,站了好久之後,才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轉過頭打量起了地上的魏時,他皺起眉頭,跟邊上的幾個魏家人說,「老四、老五,你們兩個查一下馬家人把魏時抓起來的原因。」其中兩個魏家人應了一聲。
魏七爺半彎下腰,上上下下地看著魏時。
正當他伸出雞爪子一樣乾枯的手,把魏時的頭撥偏了的時候,魏時腰上掛著的那個小包裡裡發出一聲輕輕地爆裂聲,裡面有什麼東西碎了,立刻,兩股黑氣從小包裡衝了出來,一個直接衝到了魏時的耳朵下面,鑽了進去,一個卻在魏時頭頂上不斷地盤旋。
魏七爺臉色大變,他從魏時的小包裡面摸出了一些散碎的東西,還有幾片碎瓷片,上面沾著一些黑色的濃稠的血漬,咳嗽了兩聲之後,看著魏時罵了起來,「這個不要命的兔崽子,把自己的魂取了出來,想得倒是好,還一早就定了讓裝魂魄的瓶子破了的時間,也不想想,這世上哪裡有十成十不會出任何意外的事,自己的魂魄也敢動手腳,真是,真是,真是不要命了,咳咳,咳咳——」
魏七爺也不知道該把魏時這種膽大包天的行為怎麼定義了。
現在魏時的天魂已經回去了,七魄之一的靈慧卻沒有立刻回去。
魏時好像喝醉了酒一樣,整個人懵懵懂懂的,你說他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嘛,也不是,他看得到魏七爺,也看得到魏七爺身邊那幾個魏家人,更知道魏昕已經不在他身邊了,那些馬家人也跟著不見了。
他心裡發急,卻不知道自己在急些什麼。
他從地上站了起來,搖搖晃晃的就要往前走,腳下卻歪歪斜斜的,根本走不好路,幸好,他現在要走的也不是一般人走得路,他眼裡看到的一切跟一般人看得都不一樣,眼前是一片灰黑色或者灰白色的霧氣籠罩著,山也不再是山,也是一些白森森的骨頭堆在那裡。
魏七爺把魏時拉住,讓他聞了一種香。
魏時直接暈了過去。
等他醒過來的時候,是在一輛正在行駛的汽車上面,馬達的聲音哄哄的傳來,汽車發出規律的震動,魏時茫然地睜開了眼睛,他看著狹窄的車廂,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地,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他轉動著僵硬的脖子,照這僵硬的程度,他躺的時間怕是不短,他看到了佝僂著腰,正不停地咳嗽的魏七爺,還要兩個他有點面熟的魏家人。
魏時撐著手坐起來,摸著自己的頭,有點遲疑地看著魏七爺。
「七爺爺,你怎麼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