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見了鬼了,招個魂也會出事。
魏時暗罵了一句,無奈地拿起一張黑狗血畫的符紙就往那個海碗拍過去,海碗在地上顛來顛去,發出「喀拉、喀拉」的聲音,被符紙壓下之後,就好像網裡面的魚一樣,動靜漸漸地平息了下去。
魏時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
他一晃神,那個海碗好像立刻失去了壓制。
「喀拉」一聲脆響,已經千瘡百孔的海碗立刻四分五裂,變成了一塊塊碎片,困在海碗裡的魂魄立馬就往魏時撲了過來,魏時趕緊往自己身上拍了一張符紙,屏住呼吸站在原地沒動,那個魂魄好像失去了方向一樣,在原地不停地打轉——地面形成了一個小小的,由灰燼組成的氣旋。
魏時從口袋裡摸出一把白燭。
他有點不捨地看著這把小指粗細的白紙,約莫有七八根,這玩意兒可是個好東西,有錢也不見得能隨時買到,還是他上次去鬼市的時候,看到了換來的,就這麼一根寶貝疙瘩,還想著派點大用場,卻用在了這裡。
魏時看著那個越轉越急的氣旋。
房間裡的東西被那個鬼魂到處亂丟、丟扔,它在找魏時,它知道魏時躲起來了,魏時這個時候,十二萬分的慶幸自己不但把魏昕睡的床用法陣圍了起來,並且還留了後手。
魏時開始點蠟燭。
他拿出打火機,按照這個院子裡的地氣流向,一根,一根地點上。
地氣流向,在茅山術裡又叫七關,分別對應著天上的北斗七星,這個地氣,也代表著一個地方的陽氣或者生氣流向,只要是活物,不管是動物還是植物,身上都有生氣或陽氣,而這些活物身上的生氣流向,都有一個相對固定的方位,被人發現了之後,就定名為七關。
七關無處不在,大到須彌,小到芥子。
每一個小地方,都有自己的地氣流向,同時又與它所在的大環境聯繫起來,一環套一環,從一株草到整個宇宙,都在其中。
一旦有人冒著大不韙把地氣流向改變或者掐斷,這個地方的活物就會受到極大的影響,這麼做是違背天地間的正常秩序,肯定會有報應臨頭。
而魏時現在要做的,就是這麼個事。
魏時很快就找到了這個屋子裡的前六關所在,在每個關的「脈眼」處插上一根白燭,到了最後那一關,也就是太游關的時候,魏時手裡拿著已經點上了的拉住,懶懶地看著困在白燭形成的包圍圈裡左衝右突的魂魄,自言自語地說,「你要是再不停下來,那就死定了。」
一旦他手上這根蠟燭插上,這個魂魄就很可能魂飛魄散。
魂魄是需要依靠地氣以及生氣流動來攻擊人的,一旦封住了周圍的地氣和生氣流動,那也就是說讓它失去了眼睛,讓它變成了一隻無頭蒼蠅,而且隨著被困住的時間越來越長,魂魄也會越來越虛弱,到最後,耗盡了魂氣,結果就是魂飛魄散。
這個結果未免有點太悲慘,所以魏時還是有點猶豫的。
倒不是下不了手,只是如果有第二個辦法,比如眼前這個魂魄能夠回頭是岸,不再攻擊他,那這個殺手鑭自然也就用不上了,兩方皆大歡喜,所以魏時苦口婆心地又勸了幾句,自己都覺得自己後腦都快出現了光環。
可惜的是,他的想法是好的,但是這個鬼魂卻不同意。
房間裡陰氣太重,魏時身上那個「匿陽符」很快就發黑,卷邊,摸上去濕漉漉的,像過了水一樣,失去了效果,鬼魂立刻就發現了魏時,往他衝了過來,這個時候魏時突然間發現自己能看到它了。
一隻白森森的手臂,突兀地出現在他面前。
尖利的指甲,幾乎要碰到了他的脖子。
魏時的後背立刻出了一層冷汗,身體一片冰涼,他不再有任何猶豫,把手裡的白燭往地上一放,在放上去的那一刻,整個空間都好像凝滯了一秒,站在魏時面前的鬼魂伸直的手臂又垂了下來,走來走去。
白燭猛烈的燃燒著,火苗子竄的老高。火舌不是白色,也不是黃色,而是幽幽的綠色,白燭燒的很快,燭淚一點點地滴在了地板上,化為了一灘灘的燭液,液體散發著輕微的腐臭。
這些白燭裡摻雜著骨灰,或許還有屍液。
被困在陣法裡的鬼魂走得越來越快,魏時已經可以看到它的樣子,它趴在了地上,身體在地面飛快的爬動,它想從這個陣法裡出去,但是只要一爬到陣法邊緣,就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身體的一部分好像被燒著了一樣,化為了一灘腥臭的液體,跟那些燭液連成了一片,讓它的活動空間越來越小。
魏時站在陣法外,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發了之後,也不能收回,有些事,就是命裡注定的,魏時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他覺得有點不太對勁,一股寒意從腳心衝到了天靈蓋上。
魏時看到一縷頭髮從自己的耳朵邊垂下來。
冰冷的,柔軟的。
有東西在魏時背上。
魏時克制著自己往後看的衝動,握緊了拳頭,身上好像穿了一件濕棉襖一樣,重得他喘不上氣,冷得他只打寒戰,頭也一暈一暈的,快吐了,魏時從來沒這麼怕過,就連在楚江閣鬼市上被那些鬼圍住的時候,好像也沒有這麼陰森和絕望。
魏時覺得自己的後背越來越冷,胸口越來越沉重。
腳不停地發顫,要站穩都要用盡最大的,也是最後的力氣。
魏時抬起頭,拚命地睜大眼睛看著白燭燃燒起來的火苗子,青綠色的火苗子循著某種自然的規律一竄一竄的,魏時的眼睛隨著火苗子移動,眼神漸漸地空茫,他似乎看到了自己後背上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一個長頭髮的女人,摟著他的腰,貼著他的背,臉挨著他的肩,頭髮垂下來,被陰風吹得一蕩一蕩的,她的臉看不大清楚。火苗子突然又竄高了一下,魏時的瞳孔猛地張大,他看得更清楚了,貼著自己脖子的那張臉,那張正在笑著的臉,是程瑤的。
那張蒼白的臉抬起來,伸出腥臭得還在流膿的舌頭,在魏時脖子上舔了一下,留下一條佈滿了黏液的拖痕。
魏時頓時覺得自己好像被舔下來一層皮。這個噁心啊,簡直比得上連做三天三夜的噩夢。
也就是女鬼的這個動作,讓他從剛才那種空茫的狀態中驚醒了過來,情況太緊急,魏時已經沒有空去想剛才他為什麼能從白燭的火苗子裡看到自己身後的女鬼。就算被噁心得想吐,他還是一動不動,連眼神都沒有一絲變化,好像身後的女鬼壓根就不存在一樣。
不能讓女鬼知道自己發現了她,不能驚動了她。
女鬼是攔腰抱住魏時的,那雙慘白的手,正要往魏時的腹部摳挖,魏時一個哆嗦,覺得自己腹部那兒一股陰冷的氣息讓他感覺到一陣絞痛。
魏時臉色煞白,卻看也不看那個女鬼的任何動作。
他艱難地、慢慢地抬起了手,同時在心裡發狠,這個仇一定要加十倍百倍的報復回去,不然對不起老子現在受得折磨,魏時終於把手伸到了嘴邊上,正要張開嘴狠狠咬一口的時候,他發現被陣法困住,本來已經安靜下來的鬼魂,突然間受了什麼刺激一樣又激動了起來,同時,垂在他肩膀那兒的頭髮,一下子消失不見了。
他的身體也輕鬆了一點。
魏時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過,他聽到了一個匡當的響聲,那個方向——魏時有點僵硬,也有點不敢相信地轉過頭,果然就看到本來應該老老實實躺在床上的魏昕已經下了床,並且因為關節僵硬,動作不太靈活,導致撞倒了一把椅子。
魏時睜開了眼睛,黑色的眼睛裡居然有一種詭秘的紅光不停地閃過。
他抬起手,嗖的一聲,穿過了魏時的耳朵,往他腦後探去,然而,程瑤感覺到危險,已經逃走了。
沒有抓到程瑤,魏昕立刻把頭轉向了還在地上爬動的女鬼。
女鬼爬得更快了。
魏昕一抬腳,又撞開了魏時隨便放在地上的取暖器,匡啷一聲,魏時立刻攔在了魏昕面前,不讓他過去,看魏昕的架勢,他是打算直接走到那個陣法裡面把那個女鬼抓住。
這個陣法能進不能出。
但是魏昕顯然把魏時也當成了能輕易一撞就開的攔路石,僵硬的身體直直的,不帶任何拐彎和遲疑地讓魏時比他還要稍微高大一點的身體,踉蹌著退開了兩步。
魏時立刻一手抓著桌子角,一手死死地抓住魏昕的手臂,用力把他往後拖,然而,事實告訴魏時,活人不要妄想跟活屍拚力氣,那是絕對拼不贏的,魏昕不受任何阻礙地拖著魏時——跟他手裡的書桌——繼續往前走。
魏時心裡不知道罵了多少個草泥馬了。
但這完全無濟於事。
這僅僅幾步的距離,就算魏昕走得再慢,也就是一眨眼的事,要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想出阻止魏昕的辦法,簡直是不可能的事,魏時咬了咬牙,往前一撲,掛在了魏昕的背上,勒住他的脖子,把他的頭往後掰,貼著他的耳朵,扯著嗓子喊,「停下來,魏昕,我命令你停下來,你給老子停下來啊啊啊!」
同時,趁著魏昕動作不明原因呆滯的一霎那,咬破了舌頭,往魏昕臉上噴了一口舌尖血,因為靠得太近,幾乎嘴巴都湊到了魏昕冰冷的臉上。
魏時已經沒辦法了,連這種近似無賴的招數都
作者有話要說:可憐的活屍魏昕被自己哥哥凶殘的一面嚇到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