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起了霧,沒用好久,就把周圍都給罩了進去,似乎可以清楚地看到霧瘴在地上緩緩移動,一寸一寸地漫過來,周圍沒有一絲風,霧瘴越發濃稠。
在白色的霧瘴裡面,隱隱約約可以看到許多的人影站在其中,或遠或近,只不過就是再近,也看不清楚那些人影的輪廓,他們安靜地垂手而立,而在其中,有一個比較靈敏的人影攪動了這一片霧瘴。
陳師父站在霧瘴中,魏時跟陳金髮他們兩個就在他眼皮底下失去了蹤影,他不死心,命令手上那具屍體繼續尋找著,他就不相信了,一個什麼都不懂的青愣子能從他手裡逃出去,不過,這個霧瘴也不知道是什麼來路,莫不是什麼奇門?
魏時拉著嚇得渾身發抖的陳金髮在樹林裡走著。
他的腳下匆匆,手心裡全都是濕熱的汗水,臉上卻笑嘻嘻地,邊走邊看著身邊的陳金髮,「我說沒得事就沒得事,你還不信我,哈哈,那個姓陳的被我擺了一道,肯定氣死了,想起這個我就樂。」
早在黃家的時候,魏時就看出來那個陳師父看他的眼神不對,好像看個死人一樣,他就起了防備,後來,黃子強說要送他,他一看黃子強那個樣子就知道他的神智被人迷惑了,乾脆將計就計,不過,也有幾點他沒有料到,一是他沒想到,這個陳師父手裡的本事是養屍,二是那個陳師父的本事跟徐老頭沒得比,他擺下的那個奇門根本就困不住徐老頭,陳師父卻沒跑出來。
陳金髮臉上汗津津的,腳上被鬼抓過的地方痛得要命,他可是真後悔了,早知道會發生這麼恐怖的事他趕什麼熱鬧,一想到剛才從地下冒出來的那些東西,他就恨不得插上翅膀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兩個人走了一個多小時,才算是走到了大馬路邊上。
到了這裡,就有車子回家了。
兩個人在路邊上等著,魏時蹲在邊上,手裡拔著地上的草葉子,汁液把白皙的手掌弄髒了,魏時毫不在意地把手在旁邊的草上摸了兩把,「你說這個陳師父到黃家到底是去做什麼?」
陳金髮焦急地看著路的盡頭,就想快點來輛車,「為了幫黃忠強回魂唄,你不是都看到了?」
這兩個人剛才一起經歷了那樣恐怖而危險的事,關係反倒拉近了不少,說話也沒了以前的客套,陳金髮也沒把魏時當成一個普通的十幾歲少年看,當然,魏時也沒把陳金髮的年紀放在眼裡。
魏時搖了搖頭,他又揪了一把草葉子,「我看不是,昨晚上我就覺得奇怪了,陳師父引到黃忠強身上的魂魄根本就不是他本人的,卻不但能強行附身,還清楚地喊了黃婆婆和黃老丈,事情沒那麼簡單,我想起了老頭子跟我說過的一些事……」
魏時後面的話,聲音越來越小。
他說這些,並不是想跟陳金髮商量什麼,更不是想跟他討個什麼主意,只是用說話的方式把自己的腦子理清楚,徐老頭有次在跟他閒談的時候,說起雲貴川有一種養屍術,就是強行把某種特定八字的人的魂魄從身體裡弄出來讓人變成活死人,之後,再把自己養的小鬼附在那個活死人身上。
這種養屍術非常陰毒。
不過,用這種養屍術練出來的屍體比普通的養屍術練出來的屍體要強大得多,因為強行把陽壽未盡的人的魂魄拉出身體,這種做法太惡毒,所以這個人的怨氣會極重,比那些半夜子時穿紅裙子上吊什麼的,怨氣還要重得多。
魏時摸著下巴,突然笑了起來。
旁邊的陳金髮莫名其妙地看著魏時,腳下移開了一步。
這小子笑得一臉□,不知道在打什麼鬼主意,還是離他遠點好。
魏時拍拍手,站起來,跟陳金髮說起了自己回學校報個道之後,打算逃了軍訓去一趟x市查點事,讓他幫自己打聽一下這個黃忠強的生辰八字,還有他具體是在哪個地方出事的。
陳金髮滿臉疑惑,卻還是答應了下來。
不管怎麼說,那個陳師父打算害了他們兩個,肯定不是什麼好人,雖然魏時也是跟神神鬼鬼打交道的人,但是總比陳師父要值得相信。
魏時匆匆忙忙地回了家,又跟二叔二嬸、關係好的親戚鄰里拜託了一番,請他們照看一下魏媽媽之後,去了市裡面,在去學校報到之前,他先去了一趟舅舅家,他舅舅呂承斌比魏媽媽大了十幾歲,半父半兄的帶大了自己的妹妹,所以兄妹之間感情很深,魏媽媽也很聽自己大哥的話,這輩子唯一一次違背大哥的意思就是想跟魏時他爸爸結婚這個事。
當時兩兄妹差點因為這件事鬧崩。魏媽媽也是被自己大哥一手寵大的,性格強得很,打定了主意那就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所以就算自己大哥死活不同意她嫁給魏爸爸,她還是義無返顧地跟魏爸爸結婚了。一直等到魏時這個外甥出生,兩兄妹的關係才緩和了下來,也是因為一手把魏媽媽帶大的呂承斌,不可能真的狠心跟自己妹妹斷絕關係。
後來魏爸爸突然之間失蹤,呂承斌就說他們孤兒寡母的,討生活不容易,要養著自己妹妹一家,魏媽媽死活不同意,說她人都這麼大了,結了婚生了孩子,大哥也有了自己的家庭要顧,不能再什麼事都靠著他,就跑到市裡面找了工作。
呂承斌拗不過魏媽媽,只好同意了,不過到底還是明裡暗裡地照顧著魏媽媽和兩個外甥。
魏時在舅舅家吃了一餐飯,呂承斌是個溫和的男人,已經五十多歲快要退休的年紀,身材卻還沒有走形,皮膚狀態一點也看不出是他這個年紀的人,就是頭髮花白,不過文質彬彬的,更有一種成熟男人的氣質,事業又有成,走出去,還可以吸引人一票人的眼光,不過魏時一向不敢在這個舅舅面前放肆。
一到舅舅面前,本來調皮搗蛋的人,立馬就老實了。
呂承斌只有個女兒,已經結婚生孩子了,平時就兩口子在家,魏時聽著他舅舅要他好點唸書,別盡搞些花花腸子不務正業這些老生常談,等到好不容易吃完飯,終於到了要離開的時候,魏時暗地裡鬆了口氣——面對他舅舅的時候,他真的壓力很大,他舅舅是望外甥成龍,有事沒事就喜歡敲打他要他努力點再努力點——卻看到呂承斌也跟著站起來,說要開車送他去學校,跟他院裡面的領導自己剛好認識,順便去見了面,魏時頓時面如土色。
學校裡人頭攢頭,拖家帶口趕到學校報名的新生為數不少,xx醫學院在國內還算有點名氣,這幾年很多學校都在搞合併、擴招,xx醫學院也不例外,校區都分成了本校區、南校區和北校區,以前分別是xx醫學院,xx大學下屬的醫學院系以及c市護理職業學院。
學校環境還算是不錯,尤其是多了護理那一塊,女孩子比較多,嘰嘰喳喳,也有很多穿的比較那個,一眼望過去,還是比較養眼的。魏時心不在焉地看了幾眼,就趕去系院裡報道,他舅舅一直把他送到了寢室下面,等他把寢室都安頓好了,才跟他說,他約好了跟那些院領導吃飯,要魏時也去。
魏時還沒聽他說完,就覺得自己已經內傷得快要吐血。
好話說盡,就差沒跟小時候一樣耍賴皮地在地上滾來滾去才終於讓舅舅放棄了這個可怕的主意,魏時送走了舅舅,拖著腳步精疲力盡地回到了寢室,跟寢室裡面另外三個人見了面熟悉了一下,兩個外省的,一個本省的,倒還算好相處。
在晚上睡覺前,魏時喝了一碗碗底下有一些黑褐色沉澱物的水。
第二天魏時一醒過來,就臉色通紅,呼吸急促,發起了高燒,室友看他這個樣子,就把他送到了校醫院,校醫院的醫生給他掛了水,開了病假條,軍訓理所當然的就不用去了,魏時拿著病假條,把事情都安排好了之後,跑去了x市。
黃忠強出事是在三年多前,他當時是在一個大樓工地做點小工,那個地方倒是不難找,陳金髮輕而易舉地就找到了那裡的地址,同時還把黃忠強的生日告訴了魏時,至於生辰八字,陳金髮說沒問到。
不過光是聽到魏時的生日,陰曆十月十日,魏時覺得自己的猜測十有□是對的,這個日子再加上子時的話,就有個說法「月滿水虧,十不歸家」,這個「十」也就是「死」的意思,生辰八字其實不能說是惡,但是在法術上,卻很有用,比如養屍人,很有可能會找這個生辰八字出生的人的屍體。
但是,一般的養屍人是找屍體,而不是把活人變成屍體。
魏時趕時間,他一刻不停地到了那棟大樓前面。這是棟二十層高的大樓,半辦公半住宅兩用樓,魏時看著一樓的大廳,相對於這棟樓來說,進出的人,只能說太少了,魏時在附近的一個奶茶店蹲了兩個小時,居然只有三四個人出入。
魏時走到了那棟大樓的一樓大廳,大廳裡面只有一個無精打采的門衛守著,他懨懨地抬起眼皮看了魏時一眼,又垂下眼繼續打瞌睡去了,魏時慢悠悠地走到電梯那裡,按了鍵,過了一會兒,電梯下來,他走進去,按了二十那個數字。
電梯裡面很安靜,只能聽到不知從哪傳來的嗡嗡聲,紅色的數字一閃一閃,提示著樓層,電梯到了二十樓,門卻沒有打開,而是嗡嗡了兩聲,又往下降,魏時按了兩下鍵,沒有任何反應。
中途,電梯沒有停下來過一次,好像只有魏時一個人在坐這個電梯一樣。
魏時看著那個紅色的數字停在了十四上面,電梯停了下來,門打開,外面是一條安靜的走道。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更新晚了,弄了一晚上網絡,九點多鐘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