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觸目所及全都是猙獰可怕的畫像,因而格外壓抑。
魏時就想自己也該離開了,耽誤了這麼久,怕趕不上車,就轉過身把手放在門把上,就在他拉開門打算出去的時候,身後傳來「咯登」一聲輕響,似乎有什麼東西滾落在地。
魏時轉過身,房間裡昏暗,物事也看不大清楚。
在這片昏蒙中,魏時恍然間看到一個身穿白衣的纖瘦少年,他或坐或站,或躺或站,或唸書或看電視,或玩遊戲或睡覺,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那麼生動鮮明,猶在眼前。
就好像一部無聲的舊電影,在眼前一幕幕上演。
那個少年頭髮有些過長,遮住了眉眼,只露出蒼白的半張臉,他坐在桌前,不知道在做什麼,因為過於用力,背上的蝴蝶骨支稜起單薄的襯衫,越發顯得瘦弱,然而,他的神情又是那麼專注,透著一股執著和瘋狂。
魏時下意識地走過去,緩緩地伸出手想碰一下那個許久沒見過的人,然而就好像是個一戳就破的水泡,那個人影潰散在了空氣中,只留下了桌上那張還未完成的畫,畫上是一個淒厲的惡鬼。
魏時的手還停留在空中。
那個少年撕碎了自己的畫作,狂躁地扔在地上踩踏,他抱著頭在床上打滾,臉上的表情痛苦不堪,似乎在經受著什麼難以忍受的折磨,良久之後,他才抬起頭,滿是虛汗的額頭,蒼白如紙的臉。
少年慢慢地擦乾淨自己臉上的汗水,面無表情地抬起頭,看著天花板上的畫作,看著看著他的臉再一次痛苦地扭曲了起來,卻又極快地恢復了平靜,接著,他用手抓了抓頭髮,換下了被汗水浸濕的衣服,往屋外走去。
少年迎面走向魏時。
蒼白的臉,殷紅的唇,尖削的下巴,修長的脖子,透著一股虛無而又凜冽的氣質,他不緊不慢地走過來,在與魏時擦肩而過的時候,魏時幾乎能聞到他身上的味道——那是深夜裡被陰寒的露水打濕的青草的味道——魏時看著他穿過了門板,消失得無影無蹤。
魏時張了張嘴,他剛才差一點就叫出了那聲很久沒有喊過的「魏昕」,他不自覺地往前走了一步,突然,腳下好像踩了什麼東西,差點滑倒在地,魏時彎下腰把那個絆倒自己的東西撿起來。()
周圍好像就電影一樣的畫面,因為這個動作而消散。
魏時一時有些茫然,他不知道剛才自己看到的到底是什麼?或者只是自己太過於想念魏昕所以才出現的幻覺?
魏時握緊了手中的東西,攤開了掌心,這是一個小巧的鎮紙,玉質的,雕成了一隻抱著尾巴盤成一團的小貓的模樣,魏時記起來,這個東西是他有一次去隔壁縣很有名的佛道聖地遊玩的時候買回來的紀念品。
因為那一次沒有帶魏昕去,讓魏昕很不高興,魏時為了安撫魏昕,就把這個紀念品送給了他,沒想到,他還留著。
也許是因為經常用,經常把玩的緣故,鎮紙被磨得很光滑。
魏時想了一下,把這個鎮紙放進了身後的背包裡,接著,他抬起腳往門外走,在關上門的時候,他最後往屋子裡看了一眼。
那個少年靠在窗前,撩起窗簾,正往外看。
窗戶玻璃上蒙著窗紙,這樣看能看得到什麼,魏時砰地一聲關上門。
魏昕,我總有一天會找到你,你等著我。
魏時跟在徐老頭身邊的那一段時間可說得上是水深火熱,完全沒有他原先現象中的精彩或輕鬆,只短短三個月,就讓他脫了幾層皮,死去活來好幾回。
徐老頭是個身無長物、居無定所的人,帶著魏時去市裡面也不過是因為他在市裡面剛好有點事要辦,比較方便,他把魏時一個人丟在了一棟別墅裡面,沒錯,是別墅,雖然別墅的主人當然不是徐老頭,而是他一個客戶的。
所謂客戶,也就是那些找上徐老頭讓他幫著看陰宅陽宅,降妖捉鬼的人。
徐老頭把魏時丟下之前,讓他每天照著一本《茅山符術》的古書畫符咒,沒畫滿一百張就不准睡覺,那些符咒都是極其複雜,線條跟自己都是如同蚯蚓一樣扭曲,魏時本來以為自己看了那麼多老書,好歹也會多少知道一點,但是看了那些符咒,卻完全不解其意。
意思不知道,只能依樣畫葫蘆,錯誤在所難免。
徐老頭每天三更半夜才從外面鬼混了回來,檢查完魏時的功課,發現有不對的地方就指著魏時的鼻子破口大罵,然後扔回去讓他重畫,有時候,遇到特別難的符咒,比如那張所謂的「避水符」,魏時足足重畫了五次,到第六次才終於過關,那一晚魏時畫了一個通宵。
他在這邊畫,徐老頭在那邊翹起二郎腿,吃著夜宵看電視,電視聲音開得很大,徐老頭看著沒營養的娛樂節目,哈哈大笑,時不時拍拍大腿或桌子,吵得魏時心神不寧,之所以畫錯那麼多次,很大一部分都是因為徐老頭在旁邊故意搗亂。
到了後半夜,魏時開始有些打瞌睡,他畫著畫著,頭開始一點一點,冷不防地被旁邊一直注意他的徐老頭伸手就一個爆栗敲在額頭上,硬是讓他額頭上腫起了一個老大的包,痛醒了之後,徐老頭還罵他,罵完了就讓他繼續畫。
魏時狠狠地在心裡畫了十幾個「忍」字之後,才提起筆,繼續專心地畫起來。
徐老頭哪裡像個當人師父的,簡直是個法西斯。
魏時憋了一口氣,覺得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屈服在徐老頭的惡勢力之下,他一定要掙足一口氣,所以更加認真起來,他本來就聰明,又廢寢忘食的用功,十天之後,終於能夠把那本古書上記載的符咒全都畫出來,一筆都不錯。
徐老頭小心地摸著自己的鬍子,一臉老懷大慰的樣子,「不錯,不錯,比起你前面那六個師兄要好多了,你那個蠢貨大師兄,學了一個月都沒學全,就你那個五師兄稍微好一點,也用了半個月。」
魏時看著徐老頭不要臉的樣子,已經快習以為常。
這個事完了之後,徐老頭又開始折騰另外的事,他開始讓魏時背書,是整本整本的背,不說倒背如流,至少在背誦的過程中不能有任何的遲疑,魏時的日子就更難過了。
其實到了這時候,魏時還沒有正式拜徐老頭為師。
因為徐老頭說了,如果沒達到他的要求,他是不會收魏時的,至於說什麼要求,那也簡單,就是他訓練魏時這段時間,魏時能夠圓滿完成所有他定下的目標,全都過了,才到拜師的時候。
對於這一點,魏時沒什麼異議。
既然要學,那肯定就要學好,連基本要求都打不到的,不肯收歸門下也實屬正常,魏時即使學得都快吐血了還強撐著繼續支持下去。
一直到魏時見到了自己那幾個還活著的師兄之後,他才知道,原來徐老頭的狠手只針對他,壓根就沒有什麼拜師前要達到什麼要求的事,那幾個師兄都是八字適合,又自學了一點法術之後,死皮賴臉地黏著徐老頭不放,徐老頭煩了就把他們收下來了。
收下來了之後也沒怎麼管,教了一點東西之後,大多都是讓他們自生自滅。
魏時聽到的時候,嘴角狠狠抽了幾下,知道自己那個時候年少無知,又被徐老頭坑了一把,不過話說回來,徐老頭這麼做,也讓他受益匪淺,以後想來,也沒有任何的後悔,只是對於徐老頭,難免就要捉弄幾次平息一次啊心裡的怨憤。
又一個多月之後,魏時終於把該背的書都背得差不多了。
徐老頭抽查得還算滿意,他小心地摸了一把自己的鬍子,看著魏時,慢條斯理地說,「前面我讓你學的,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
魏時臉頓時黑了下來。
任誰聽說自己拚死拚活差點沒累得吐血學會的東西,其實是無關緊要的東西,都會有一種報復社會的衝動。
徐老頭看著魏時已經經不起任何的挑撥,趕緊又補充說,「你也知道,你要學的是法術,那就必須得能看見常人看不見的東西,就比如我這樣的。」
徐老頭摘下墨鏡,讓魏時看自己的眼睛。
他一臉得意洋洋地說,「我這叫陰陽眼,懂什麼叫陰陽眼不?就是既能看到陽世的東西,也能看到陰世的東西,我這號人,是天生學法術的料子,至於你,沒這個條件,那就只能用另外的法子通陰陽。」
魏時一想,「是什麼法子?」
徐老頭一臉奸詐地看著魏時,「就是要收你的一魄。」
魏時聽得皺起眉頭,人的魂魄何等重要怎麼能說收走一樣就收走一樣,他想了一下,「是暫時的,還是就這樣了?」
徐老頭說,「暫時的,其實主要是讓你練練膽,讓你知道一下陰世是個什麼樣子,有些人沒見過之前哭著喊著要學法術,見了之後直接嚇得尿了褲子,連滾帶爬地就走了。」
既然是這樣,魏時覺得還好,於是,他點了頭。
當天晚上,徐老頭就把魏時帶到了郊區的一個公墓,他說這裡面都是被人好好埋葬的魂魄,應該沒有什麼冤魂厲鬼,對於初次魂魄離體的魏時,危險性不算大。
晚上,公墓裡面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墓碑,一排一排放眼望去,好像看不到盡頭一樣,公墓兩側,則是松柏之類的樹木,風一吹過,樹葉嘩啦作響,有烏鴉在樹林中呱呱叫著,錐心泣血,平添陰森恐怖的氣氛。
徐老頭把魏時帶到了公墓中間台階的一個平台處。
徐老頭拿出一個布包,打開來裡面是一排銀針,他捻起一根細若毫毛的銀針,輕輕插入魏時的眉心,嘴裡說,「我取的是你七魄之一靈慧。」魏時覺得眉心一疼,同時,一滴血從他眉心上滲出來,同時一股形似某種動物的黑氣,從魏時眉心上冒出來,徐老頭小心地用一個瓶子接住那滴血,那股黑氣也跟著一頭扎進了瓶子裡。
魏時覺得自己整個人眼前黑了一下之後,變得輕飄飄起來。
徐老頭在旁邊念著咒語,過了一會兒,才輕輕跟魏時說,「你要在這裡待一整個晚上,要是實在待不下去了,你就喊一聲,我就在附近,會過來把你的魂魄歸體,不過,那個時候你也不能拜我為師了。」
徐老頭好像還有什麼話想說,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默默轉身離去。
魏時慢慢地睜開眼睛,這是一個與平時所見的世界完全不同的世界。
作者有話要說:魏時的經歷充分說明,學門技術不容易啊=3=
謝謝下面各位親的支持~~也謝謝一直跟這個文的各位親~~=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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