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陽正覺得有點頭疼,他看著魏林清,問了一句,「你怎麼來了?」
按理來說,死哪埋哪,魂魄也就只能在那附近一帶活動。
魏林清走過來,「是寶寶告訴我,你身體有點不對勁,所以我過來看一下,還是進屋去吧,外面陽氣太重。」
抬頭看,天還是灰濛濛的,太陽被霧氣給遮住了。
這既不是正午,他又沒有直接站在太陽底下,怎麼也出鬼了?自從魏時跟他說過,要他小心著點,平時吃飯不要吃陽性太重的食物,也不要到太陽下暴曬,他都一五一十地遵守著。這不是為了陰胎,而是為了他自己的小命。
陳陽就算再怎麼厭惡自己肚子裡多了個東西,也不會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他腳下有點發軟的站起來,走了幾步,突然「啊」的大叫一聲,抱著肚子蹲在地上,額頭上一頭的冷汗,嘴唇直發抖。尖刀子剜心剔骨的劇痛,也不過如此。
陳陽恨恨地罵了一句,吐掉一口混著血的唾沫,魏林清動了一下,走到他身邊,把他從地上扶起來,讓他半靠著自己,把他帶進屋裡,讓他坐到一把椅子上。
陳陽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嘴巴哆哆嗦嗦地說,「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魏林清皺緊了眉頭,他伸出手,輕輕放在陳陽的肚子上。
他的手,手指瘦長,骨節分明,乾淨而又修長。
摸了幾下之後,魏林清略略沉吟,「有人在下咒害你,被寶寶擋下來了,所以才會有這些反應。」
陳陽一愣,不知道是哪個王八蛋敢在他頭上動土,看來是不知道他的性格,要是被他找到了是誰下的手,他要搞死那個人,陳陽一邊發狠一邊站起來,搖搖晃晃地就往裡屋走。
他帶回來那個行李箱還放在桌子上,一直都沒來得及收拾。
陳陽從行李箱裡面拿出了一道黃符紙,倒了一杯水,直接把黃符紙合水吞了下去,魏林清看著他,死了幾十年,自認已經古井無波的心,突然就那麼痛了一下,像扎進去了一根針,那種綿延不絕的細微痛楚,讓他有些不適。
魏林清忍不住向前一步,「不把下咒的人找出來,用了符也只能暫時壓住。」
陳陽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我知道,我這不是在想辦法嗎?」
每到這個時候,陳陽就覺得不會法術,真他媽不方便,要不是命不是自己的,他至於現在這麼被動嗎?他這麼多年下來,找了那麼多法術界的高人,就是學會點皮毛,也夠用了,可惜,現在也只能望而興歎。
突然,他靈光一閃,抬起了頭,把看著魏林清,「你能找到那個下咒的?」
既然眼前這個鬼一眼就能把他身上被人下了咒這個事看出來,那麼要找到下咒的人,應該也不難才對,他怎麼就忘了身邊還有這麼一個神通廣大的鬼,而且這個鬼現在還有求於他,所以他完全可以借他之手呢。
陳陽覺得自己剛才那麼糾結,還是因為腦子走了死胡同。
以前碰到的那些高人,一個兩個都跟他說,不要輕易跟鬼打交道、做交易,看著佔盡了便宜,把那些鬼當哈寶使喚得團團轉,得到了不少的便利和利益,但是到了後面,總會為此付出或輕或重的代價。
鬼物惑人,就好像吸毒或賭博一樣,都是慢慢滲透。
等你發現不對勁的時候就已經來不及了,想擺脫也擺脫不掉,就好比那些不懂規矩就胡亂養小鬼的,十有□,到了最後,連肉身帶魂魄都會被自己養的鬼給吞食了。
魏林清點了下頭,「等晚上了,才好行動。」
這意思是,魏林清一早就準備替他把這個事解決了?
一人一鬼,就在屋內靜靜地互相看著,這個鬼還算不錯,至少沒黑透了心肝,知道要人做了事至少要幫著解決掉一些麻煩,陳陽很是滿意,頭一次覺得肚子裡莫名其妙長了個陰胎,也不是什麼好處都沒有。
魏林清向著陳陽伸出手去,遲疑地說,「你還是躺一會兒吧。」
他手一動,陳陽的身體就突然間被一股風帶到了半空中,落在了床上,接著,他自己也隨著一晃,跟著躺在了床的外側,半抱住了陳陽。
陳陽剛想掙扎,卻聽到魏林清在他耳朵邊說,「你答應過我的。」
確實,他是答應過的,而且他肚子裡那個陰胎現在也需要安撫,反正跟魏林清做那回事,也挺爽的,陳陽沒話說,他乾脆利落地脫掉了身上的衣服,解開皮帶,正要脫下褲子的時候,卻被魏林清阻止了。
魏林清慢慢地覆在陳陽的身上,一手撐在他的臉側,頭低下來,似乎想感覺陳陽的呼吸一般,另一隻手,溫柔的撫摸著陳陽的頭髮,摸完了頭髮,又開始摸臉,摸來摸去,能摸出朵花來嗎。
說實話,前戲的節奏太溫柔,太緩慢了,讓陳陽有點不耐煩。
要做就做,搞這麼多ど蛾子幹什麼?真刀實槍幹一場,快速進入正題才是一般人會做的事吧,這像捨不得品嚐美味佳餚一樣,從而小心翼翼態度到底是要鬧哪樣?
陳陽又想動手脫褲子,卻再一次被魏林清拉住了。
魏林清一臉無奈地看著他,陳陽先是忍不住暴躁,後來又覺得不對,這怎麼看怎麼像是他慾求不滿,著急想被人草,草你媽,陳陽攤開手,要幹不幹,老子不奉陪了。
魏林清看來並沒有想做到最後的意思,只是讓陳陽和自己都洩了出來之後,就算了。
陳陽覺得有點意猶未盡,腿抬起,勾住魏林清的腰,「怎麼不繼續了?」
魏林清一瞬間愣住,用手握住陳陽結實的大腿,把它好好放在床上,還拉過被子,把陳陽毫無遮擋的下半身擋住,接著,他把陳陽被汗水浸濕,粘在額頭上的頭髮溫柔地撥開,「你累了,睡一會兒吧。」
陳陽精神好得很,根本沒有睡覺的打算,他側躺在床上,看著端正地坐在椅子上的魏林清,突然,他故意用手拉住被子,慢慢地往下扯,胸部、乳|頭、腹部,再差一點,就到下面那個陰影處了。
一股風突兀地吹過來,讓被子飛起來,把陳陽從頭到腳給包住,陳陽手忙腳亂地扯下被子,把自己的頭露出來,就看到魏林清連看都不敢看他,頭扭向一邊,如果他不是鬼,而是人,那麼現在肯定是面紅耳赤,窘迫得無地自容。
陳陽看著他,哈哈大笑了起來。
魏林清在床上的反應,果然是純情到讓人見一次就想笑一次。
不知不覺間,時間就到了晚上,陳陽跟魏林清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也瞭解了一些魏林清生前的事,知道他原來還出過國,留過洋,不管是老書(就是四書五經這些文言文)還是當時的新興科學都有所涉獵,算得上見聞廣博,難怪說話做事,總是帶著一股書卷氣。
可惜,這樣的青年才俊,最後還是沒落得個好死。
魏林清提及以前的事,既不激動也不憤懣,平平靜靜的,反而是陳陽興致勃勃地跟他扯東道西,甚至還想八卦一下魏林清的情史,按理來說,像魏林清這種人的人生中,是不可能沒有幾段感情做點綴的。
可惜的是,每次陳陽旁敲側擊地提到這個話題,魏林清就輕輕帶過,轉移了話題,幾次之後,陳陽也只能悻悻作罷,不要看魏林清談吐斯文的樣子,就以為他好說話,其實奸詐著呢。
想說的才說了,不想說的,三棍子敲不出一句話,反倒是陳陽,大大咧咧的,不但把自己這些年在外面的大事小事都籠統地說了一遍,甚至連私生活也沒避諱地說了一通。
等陳陽意猶未盡地把自己能稱得上女友的幾個女人回憶了一通之後,提起頭就看到魏林清一臉詫異地看著他,好像對自己聽到的,覺得挺不可思議一樣,臉色一沉,身上的氣勢也隱隱地帶了起來,很有點不怒自威地意思。
陳陽覺得周圍的氣氛不太對,暗暗罵了自己一句。
太得意忘形了,還真把眼前的男人當成以前那些牌桌上、酒桌上胡亂瞎吹鬍侃,以見識過的女人作談資的狐朋狗友了,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不過,說起來也奇怪,他也不是那麼沒戒心的人啊。
這男人又不是他那些兄弟,只能算半個姦夫。
陳陽乾咳了一聲,看了一下窗外的天色,夜已經很深了,外面靜悄悄的,偶爾聽到幾聲狗叫,時間差不多了,今晚上還有好幾件事要做,得趕緊著,他看了一眼魏林清,「我們走吧。」
一般鄉下的屋子都是稀稀落落的,並沒有建在一起,有些屋子還是獨棟的,跟最近的屋子也隔了百八十米,一些小路把這些屋子都連起來,路邊上山壁陡峭,曲折蜿蜒,雜草叢生,若是白天的話,倒也有一些野趣,黑夜裡,卻未免有些過於安靜和荒涼。
慶阿叔家就是一個獨棟的瓦房,周圍沒有其他人家。
陳陽穿過一條邊上全是及膝的荒草灌木的小徑,到了慶阿叔家門口,一條黃毛土狗衝了出來,叫了兩聲,陳陽立刻把手裡一早準備好的牛肉丟了過去,狗搖晃著尾巴,叼著牛肉躲到了一邊。
那兩聲狗叫,並不大,應該不會把屋子裡的人驚醒。
就在陳陽打算摸過去的時候,卻看到了一個手電筒的光從慶阿叔家照出來,不會睡得這麼警醒吧?陳陽躲到了邊上,看到慶阿叔弓著腰,從屋子裡出來,低聲罵了那條狗兩句,接著,轉身往屋後面走了。
慶阿叔家現在就他一個,老婆孩子卻住在鎮上。
以前陳陽還以為這一家子是鬧什麼矛盾,最有可能的是慶阿叔在外面又找了個女人,村裡那些三姑六婆都說慶阿叔在外面做道場的時候被個狐狸精給迷了心竅,拋家棄子的,結果到後面也沒跟那個狐狸精雙宿雙棲,因為那個狐狸精又找了一個野男人。
現在,陳陽當然不會信這些風言風語,他更相信,慶阿叔所做的一切,都應該跟換命這個事有關。
這半夜三更的,慶阿叔是要到哪裡去?陳陽輕手輕腳地跟在了他身後。
繞過慶阿叔的屋子,走上一條小道,走了幾百米之後,陳陽發現這要去的方向是望鄉村那個老屋,這個老屋是明末清初時候一個地主鄉紳為他的小老婆建的。
據說他那個小老婆是外地逃難過來的,長得是如花似玉,餓暈了倒在路邊上剛好被路過的鄉紳一眼看中,帶回了家,好吃好喝地養著,最後就納了二房,很是得寵。
就連望鄉村這名字,都是因為他那個小老婆改的。
望鄉村原來不叫望鄉村,叫東平村,那個小老婆養好了身體,不久又懷上了孩子,這鄉紳四十幾歲的人了,一直無子,還以為自己這輩子肯定絕了後,沒想到還能老樹開花,更是把那個小老婆寵得有天沒地。
那小老婆懷著孩子,身體又不好,每天愁眉苦臉,問她到底怎麼了,小老婆說想家,想家裡的父母,鄉紳一看,不得了了,這再哭下去,身子哭壞了,孩子也會哭沒了,就使了一大筆錢,把東平村改成了望鄉村,在後院裡建了一個小家廟,給那個小老婆當做為父母祈福之地。
其實就跟望夫崖這類名字差不多。
不過,他那個小老婆到底還是沒有保住,生了孩子沒一兩年,就撒手歸西了。不過她到底是怎麼死的,一直沒有定論,一說是病死的,一說是大老婆害死的,一說是自己想不開,跳井自殺的。
反正,幾百年前的事了,又不是當事人,誰說得清。
望鄉村裡的老屋,其實就是指的那個地主鄉紳建的房子,幾百年風霜雨雪,人世變遷下來,早就破了破,毀的毀,只剩下一些殘跡,幾個古色古香的破屋子,幾堵青磚牆,一個爛亭子,還有亭子邊上一口枯井,據說就是當年那個小老婆跳井自殺的那口。
那裡早就成了一塊荒地,平時也沒什麼人來,只有小孩子喜歡到這裡來尋寶做遊戲,其中幾塊比較肥沃,又比較平整的土地,被村裡人整出了幾處菜園子,一簇簇,一排排的,青翠碧綠,長勢喜人。
陳陽遠遠地尾隨著慶阿叔到了老屋,目標明確地往破亭子那兒走去,到了亭子邊上,他幾步繞過去,到了那個枯井邊上,然後,停了下來。
原來,枯井,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地。
慶阿叔跪在枯井邊上,抖抖索索地從隨身帶著的竹籃子裡拿出一些紙錢、線香,線香插在枯井邊上,幾道青煙裊裊升起,點著了的紙錢扔到枯井裡面。
周圍是半人多高的荒草灌木,不仔細看的話,都看不到慶阿叔跪伏在地的身體,只能看到幾個紅色的火星子在草叢裡晃來晃去。陳陽為了看清楚慶阿叔到底在做什麼,乾脆爬到了旁邊那棵大樟樹上,藉著高度的優勢,居高臨下的,把慶阿叔的一舉一動看了個一清二楚。
只看到枯井里長出的那些雜草野籐,一陣劇烈的亂晃。
一股極重的陰氣從枯井中噴薄而出,直衝天際,接著,就看到枯井裡竟然有一隻白森森的骨爪摳住井邊,伸了出來。
陳陽嚇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魏林清看著陳陽一臉心有餘悸的樣子,心裡一動,伸出手去,握住了陳陽的手,陳陽只覺得自己左手上一陣陰冷,低下頭一看,兩隻手,一隻膚色白皙,一隻略微粗黑,交握在一起。
難道魏林清以為自己剛才那反應是害怕?陳陽尋思著,看起來是害怕,實際上他卻是覺得,這一路跟過來的發現,證明慶阿叔果然是個不簡單的人物,他是興奮的,不是害怕的。
枯井邊上的慶阿叔,任憑那個白森森的骨爪抓住了他的手臂,撕開了他的皮肉,一股股的鮮血湧出來,全數被那個骨爪吸收,漸漸地,白森森的骨爪變成了血紅色。
骨爪吸飽了血之後,又慢慢地往枯井中退回去,與此同時,井裡面就發出了一種撕心裂肺的尖叫,那個尖叫跟手指甲在毛玻璃上劃來劃去的聲音一樣,聽的人瘆得慌。
聲音裡全都是悲傷,憤怒、痛苦和瘋狂,就好像有血海深仇,無盡冤屈無從報復,無從發洩一樣。
就連陳陽都聽得臉色發白,心旌搖動,差點就隨著這尖叫聲發起狂來,只不過他本來就是克鬼神的硬八字,又有魏林清在身邊護著,所以才保持了冷靜。
慶阿叔被那個骨爪抓撓過的左手臂,上面的血肉撕成了一條條,連皮帶肉的掉下來,他卻好像一點痛苦都沒感覺,滿臉欣喜地在地上磕頭,嘴裡唸唸有詞,「大仙庇佑,大仙庇佑。」
這哪裡是什麼大仙,這分明是個惡靈。
享受了慶阿叔的血肉之後,那個附著在白骨之上的惡靈終於停下了那讓人抓狂的尖叫。
慶阿叔又再等了一會兒,才從那個竹籃子裡拿出了一個紙紮的小人,紙人的五官畫的惟妙惟肖,上面還寫著一個生辰八字,用一根極細的黑線纏了幾圈,慶阿叔把紙人放在枯井邊上,又開始作揖磕頭,從枯井中冒出一股黑氣,猛地往空中一噴,之後,轉過來,一頭紮在了那個紙人身上。
幾乎是立刻,陳陽心口處一陣劇痛,身體亂抖,手抓不住樹幹,從樹上掉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更新!自己轉個圈,撒個花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