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小翟梅,必須要有一個家的意識在翟先華的頭腦裡更是一天比一天強烈了,這個看似荒唐但又很現實的想法,促使他最終下定了買下倉庫的決心。舒殘顎副
然而,他和梅子唯一的辦法還是只能在垃圾上做文章。
經過反覆考慮,這一天,翟先華惴惴不安地走進了公社許家泰主任的辦公室。
辦公室裡恰好只有許家泰一個人坐著。
「許主任,我找您有點事……想請您幫個忙……」翟先華不知從哪裡開口濡。
「哦,老翟?你找我嗎?」許家泰一見翟先華,頭腦裡便立即想到了那個破舊倉庫的事來。他朝翟先華看了看,微笑著問,「是為舊倉庫的事找我嗎?」
「許主任,倉庫,那是我後一步的打算……」翟先華像是不太自信,頓了一會,他只好還是用不太連貫的語言以一本正經的神情說,「這回,我是想請許主任給我幫個忙……我和梅子商量,打算在鎮子上建一個垃圾中轉站……」翟先華終於大著膽子說出了他的想法。
「建垃圾中轉站?呵呵,我說老翟那,你的這個思路很好的麼,啊。我看,雲水鎮子上也真值得建一個垃圾站的啦。你看,這麼大個鎮子,垃圾隨處亂倒亂堆,哪兒都是垃圾。是應該有個專門回收垃圾的地方了……」許家泰似乎對翟先華的這個想法很感興趣,他讚許地說,「老翟啊,我看你的頭腦夠活絡的啦,啊。不過,你剛才講的這個意見可是找錯門了呀!哈哈!我這邊是管土地的,是土地辦公室,環境問題是歸環衛部門管的啦。諤」
「許主任,其實我是知道土地辦是不管環境的……可是,你知道我是人生地不熟的,在公社院子裡,你是我認識的唯一一位領導了。我來找你,就是想請你給我疏通疏通關係……」說著,翟先華慌張地解開了手裡提著的黑布包,從裡面掏出一條煙來,做賊似的把它塞到了許家泰的抽屜裡。
「嗨!我說老翟,你這是什麼意思麼……」許家泰拉開抽屜做出欲將香煙取出來還給翟先華的樣子,「不就是需要我幫你說句話麼,怎麼能這樣啦?」
翟先華慌忙按住許家泰拉抽屜的手,紅著臉壓低聲音對許家泰說道,「許主任,不是這個意思的,不求你辦事,你難道就不能抽我一支煙了麼,你向來對我都是那樣照顧……」他順手拍了一下手裡的包,「這裡還有一條,我想送給環衛的人……」
「哈哈哈!你送給誰麼,雲水鎮到今天為止還沒有這樣的機構啦。你剛才說的這個問題還需要報縣裡批准的呢。」許家泰的臉上掛著笑,「這樣吧,老翟,既然你找到我了,就算你找對人了,你放心,我就幫你負責辦下來好了,啊。」
翟先華沒想到許家泰有這樣爽快,當即他重又把包裡的一條煙也硬塞給了許家泰。
從公社回來,翟先華覺得精神倍增,幹什麼事情都帶勁了。他似乎看到了希望就在前頭……
緊接著,他也就實施了他一邊撿拾垃圾,一邊走村串巷收購垃圾的計劃。
「垃圾!」
「垃圾!」
他走上好一陣,叫上一句:「垃圾!」
翟先華發現,從門裡探出頭來的人們,都在為他獨特的叫喊聲感到新奇;人們盯著這位戴了一頂暗褐色破舊的麥秸涼帽,穿一身破爛衣服,弓著腰的漢子在叫喊,似乎都很同情他。一些人往往都會一下子圍上來。這時,只要他們中間有一兩個人帶頭,從家裡翻撿出什麼不值錢的東西給他送來,其他人也就會一窩蜂地拿了一些破鞋子、牙膏皮、爛書本破報紙、廢銅爛鐵之類的東西送過來。這些人幾乎都不跟他要價,幾角幾分從不去計較。
後來,他逐漸地把他那獨特叫喊聲,簡略成一個很有個性符號了:因為,翟先華做過研究,人們早已經能從他的粗獷而洪亮的嗓門識別出,這是收購垃圾的來了。
「啦!」
「啦!」
這聲音聽起來像是一頭發情的公牛在哞叫,一直傳開了去……
儘管撿拾和收購垃圾的行當還算進行得很是順利,可是,翟先華還是擔心著小翟梅的成長。
一天,翟先華憂心忡忡地對梅子說,「我看,翟梅已經開始懂事了,你就在家看著她,別讓她再跟著我們到處跑了。這樣下去,會對她的成長帶來諸多不利的……」
「這些,我也都懂的。這樣下去,也真是對不起這孩子了……」梅子歎了口氣,「好吧!我聽你的。」
「梅子,我們要讓翟梅讀書識字,要讓她上大學……」翟先華為翟梅設計的長遠的規劃,感染了梅子,無不讓梅子對女兒的未來充滿著憧憬和希望。
梅子興奮得簡直手舞足蹈,「是啊!我說,你就是想得遠,看得透,說得對。再多花些錢,我們也一定要讓我們的翟梅上大學!」梅子的臉上忽然收斂了笑容,顯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自言自語地說,「我說,我們的垃圾窩裡能飛出金鳳凰嗎……」
「能,一準能的,翟梅這孩子聽話懂事,頭腦聰明著那!還有最主要的一點,我看得出這孩子還很能體諒我們這樣一個家庭的不容易,她的學習自覺性很強那!」翟先華顯得很自豪的樣子。
這天,翟先華終於盼來了許家泰。
一見翟先華,許家泰就嚷嚷開了,「老翟,我就相信你的頭腦真夠靈活的!抓機遇、抓機遇你這大概就算是抓住機遇啦!哈哈哈!你從撿垃圾發展到收購垃圾,後來又考慮在鎮子上建垃圾中轉站。公社和縣裡都誇獎你老翟,這是解放思想呢!哈哈哈!」許家泰胡亂地套用著一些不失時髦的詞句,在翟先華面前表現出他的不落伍,「老翟,今天我是給你送好消息來了!『雲水鎮垃圾中轉站』批下來啦!」許家泰隨手拉開了扁扁的黑色公文包,從裡面抽出那個批文遞給了翟先華。
翟先華的眼裡閃著淚花,激動得緊緊握著許家泰的手,一時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你看,這地方可是一塊風水寶地呢,緊挨著公路,交通十分便利。公社研究同意,就把這個垃圾中轉站就建在這地方了。再者,公社研究,這個倉庫仍然歸你使用,待你有能力購買的時候,優先考慮你的需求……」
當天,在一連串辟辟啪啪的鞭炮聲中,「雲水鎮垃圾中轉站」白底藍字的醒目牌子,在許家泰的主持下就掛在了破舊倉庫面朝公路的牆壁上了。
後來的後來,最讓翟先華和梅子高興的大喜事莫過於兩個:一是翟梅考取大學了;另一件則是,翟先華終於實現了他的夢想——購下了這間舊倉庫,並進行了一次徹底的修繕。
尤其是翟梅考上大學這件事,簡直震動了整個雲水鎮。人們在讚歎翟先華垃圾發家的同時,更感歎翟梅是雞窩裡飛出的一隻金鳳凰!
在翟梅就要去學校報到的前一個晚上,翟先華和梅子商議,決定還是要把翟梅的身世讓她知道。
翟先華這樣勸著梅子,「孩子已經長大了,相信她自己會好好地做出生活的選擇的……」
梅子含著眼淚點點頭。
「翟梅,你過來,讓爸好好看看你……」翟先華未曾開言,眼淚就在眼眶裡打轉了,「孩子,你考上大學了,爸媽都為你高興呀……」
「爸!我知道你和媽都捨不得我離開你們……」翟梅拿著寧城農業大學紅彤彤的錄取通知書,展開在爸媽的面前,笑靨如花,「爸,媽,我上的是農業大學,畢業以後,我一定要回到農村,回到爸媽身邊來,為家鄉的建設出力,幫助爸爸建設好我們的垃圾中轉站……」
翟梅在翟先華的跟前撒著嬌,「爸,你真是一個了不起的人……」
「孩子,可,可是……」翟先華哽咽了。
「爸!今晚你這是怎麼啦?」翟梅覺得爸媽的情緒都很反常,「爸,媽,你們究竟有什麼事呀!」
還是梅子強忍著開了口,「孩子,你,你是我和你爸,那一年撿回來的……」
梅子給翟梅說了她的身世。梅子以一種十分寬容的心情,一邊抹著淚水,一邊撫摸著翟梅的頭髮、臉頰,安靜地說,「孩子呀,你也不要再怨你的生身父母了……世界上還有那個父母不愛自己的兒女呢,可能,可能他們也是有難處的呀……孩子,原諒他們吧……」梅子似乎又想起了她在潤市鄉下夭折的那個可憐的女兒來了,她忽然有些泣不成聲了,「翟梅,做父母的也是到了萬般,萬般無奈的時候啦!孩子,原諒他們吧……」
說著,梅子忽然抖抖索索地一邊從懷裡掏出了一樣東西,一邊把它遞向翟梅,說,「孩子,這個東西是你的,是你親生父母給你留下的……我和你爸商議好了,今天就把它交給你了……」
翟梅臉上雖然掛滿了淚,可她卻沒有讓自己哭出聲。她默默地接過了梅子手裡的東西,知道那是她的生身父母給她留下的……
頓時,翟梅放聲大哭了起來,「爸!媽!我就是你們的親生女兒!我永遠愛你們,永遠愛這個家……」
翟梅在翟先華和梅子的身邊長跪著,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