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憊的馬車忐忑不安地到了梁堡屯。
這裡是翟家莊一帶方圓約四十里的一個中心小鎮。
姚小紅被翟忠石暫且安排住進了鎮上一個不顯眼的小旅店裡。
隨後,翟忠石與老丁頭、翟強根和祁六回到了翟家莊。
「按禮,像我們這樣人家的老爺,也是可以娶個小的。」翟忠石對付董芷蘭的這句話是早就打好了腹稿的鬮。
翟家誰都知道,翟忠石自從進了鄭先生的私塾後,就是一個從不講「禮」的人了。這次,他卻搜腸刮肚,跟董芷蘭說起了「禮」來,他這時完完全全在為自己尋找一個說辭罷了。
聰明的董芷蘭心裡當然明白,丈夫這是在為我所用,「你的這點心思我豈能不知?不過,老爺你放心,我並不是那種不明事理的女人。誰叫我直到今天還沒有身孕呢?你娶回一個小妾也好,這倒省去了我不少心事了。真的,我說的是真心話,你做了一件讓我省心的事情了。」
「不是,不是的,我不是這個意思。芷蘭,我只是完全從禮的角度考慮,為翟家爭一些體面……」翟忠石在董芷蘭面前越想說出他娶回姚小紅的理由,就越是覺得說不出什麼道道來,「她,她也是好人家的女子……哦」
「你跟她的是非好歹,我哪管得著?不過,我得再次跟你把話說明白,我不是那種小心眼的女人,也決不會把我當作是你翟家的什麼太太而在她面前拿大,決不會,決不會的。你完全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可是,我還是要說一句,俗話說,飽食思淫慾,像你這樣的飽食之人娶個小的本也不為過,不過,我倒覺得你這次去都京實在是樂而忘返了。我擔心,那位姚小姐不會是來路不正吧?」董芷蘭下意識地瞥了一眼翟忠石,「老爺,你可不能做出什麼傻事來吆!那樣,會讓翟家的祖上蒙羞,給翟家臉上抹黑的。」
「沒有,沒有的事。是……老丁頭,他?!還是強根?祁六?」翟忠石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老爺,你大可不必這樣緊張,也別去為難丁管家他們的。他們誰也沒有在我面前說什麼。再說,你就是再有什麼,那幾個奴才也不敢跟我說呀!」
董芷蘭想,既然生米已經煮成了熟飯,也不再為難他了。她看著翟忠石笑了一笑,「既然姚家小姐來路正當,也不能老是把人家在鎮子上呀,那樣也不成體統那!你何不選個吉日,明媒正娶了人家,早些把人家接回家,也好了了你的這份牽掛之心麼!」
翟忠石得到了董芷蘭的寬宥,如同犯人逢了特赦。頓時,翟家上下就都緊張忙碌了起來。
第二天,吹吹打打的人群簇擁著翟忠石和姚小紅,從梁堡屯的小旅館裡把姚小紅接回了翟家。
雖然迎回了姚小紅,可是,翟忠石在董芷蘭面前畢竟還是免不了一些尷尬。擺在眼前的一個很現實的難題是:姚小紅應當安排在哪一處居住。
本來,正房裡有那麼多的房間,隨便都可以安排。可翟忠石在都京跟姚小紅廝混那麼長時間,他深知她是一位耐不住的女子,跟董芷蘭是完全不同的兩類人。如果把她安排在正房住,難免會引起董芷蘭的更多猜疑,露出她的身份。
可是,當翟忠石硬著頭皮向姚小紅宣佈她的居處地點是石榴院裡的一處客房時,姚小紅非但沒有任何的不悅,竟然高興得手舞足蹈。
「呵呵呵,這個院落,獨門獨院是多麼清淨的一個好處所呀!我兩個在這兒住,一定快活如意,歡樂無比!你看,你看,這兒的房間跟都京那兒的差不了多少的呀!」姚小紅抱著翟忠石狠狠地親了一口。
從此,翟家除董芷蘭外,上上下下都稱呼姚小紅叫「姚姨娘」。
可是不久,姚小紅覺得翟家非但沒有都京的紙醉金迷車水馬龍,而且,現在的翟忠石也沒有當初在都京時的那股子熱情了。她向翟忠石訴道:小妾也是你軟磨硬泡樂意娶來的。你總不能把我一個人就這樣冷冷清清擱著、晾著,「你說,是不是我沒有你的哪位太太美?」
「你美!寶貝,來日方長嘛!你也得給我一個緩解的過程的,要不,家裡的所有人會怎麼看我們。翟家雖然地處山溝溝,可畢竟也是一個遠近聞名的禮儀之家呀。作為翟家的老爺,我在眾人面前也要注意一個影響,寶貝。」
「誰跟你扯這些了,你家禮儀不禮儀關我什麼事!我只知道我曾經是個妓女。堂堂翟家老爺娶了一個妓女做小老婆,竟然還有臉跟我在這裡說什麼禮儀!告訴你,這世上的人我見得多啦!像你這樣的偽君子,我還是第一次見著!在都京,你死皮賴臉纏著我,說什麼娶我進門後要待我怎樣怎養好,現在呢,你說呀?進了你的家門,你卻又是一副嘴臉對我。我問你,你這樣嫌棄我,離著我,躲著我,又何必娶我?」姚小紅撇著小嘴巴,怒瞪杏眼數落著翟忠石。
「我的好姑奶奶!你輕聲點好不好麼!你說你要怎樣,我全依你就是了。」翟忠石壓低了嗓門求著姚小紅。
「我要你把我當你的老婆一樣看待!就這個要求。否則,我就嚷著讓你們翟家上下都知道,我是一個妓女!」姚小紅得寸進尺,高聲嚷嚷著。
「好好好,我依你,我全都依你。只要你不鬧,從今往後我把你跟董芷蘭一樣看待,好了吧。」翟忠石終於哄轉了姚小紅。
自從翟忠石娶了姚小紅,他的身心差不多都被她給纏住了。家裡一應大小事情,一股腦兒全都交給了管家老丁頭。
本來,董芷蘭嫁給翟忠石後,一開始也是嘗到了愛情帶給了他們一些浪漫和甜蜜滋味的,可是,這一年以來翟忠石的變化,實在太讓她心灰意冷了。
她想給他以熱忱,他卻一次次地待她以冷臉。
於是,董芷蘭的頭腦裡便漸漸地生出了消極度世的念頭,在家裡做個睜眼瞎,不去管翟家的任何事情。翟家興也罷,衰也罷,她只當是個局外人。然而,她畢竟又不是一位平庸平凡的女人。除了她的通情達理端莊賢淑,她還是一位洞察事理處事精細的女人。最讓她沒有料想到的是,翟忠石自從娶回了姚小紅後,他非但變得不思進取,反而過起了更為消糜的日子,竟然把翟家這麼大個家業完全交給了一個外人去掌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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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良心和正義出發,董芷蘭越來越覺得,她不能漠視那一切。難道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翟忠石成天沉溺於姚小紅身上,把繼續拓展翟家家業的那份熱情和意志逐漸消磨掉?
她不忍心再看著他把自己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這天早飯後,董芷蘭好不容易單獨遇見了翟忠石正好坐在堂間的圈椅上過煙癮。她走上前去,也拉過了一張圈椅在他的對面坐了下來。
「老爺,有件事,本不是我婦道人家過問的,不過,我還是要向你打聽一下。」
「什麼事,你直說,何必客套?」翟忠石銜著煙嘴一邊說。
「今年初,家裡是不是打發走了一些長工?說是那些地請長工做不划算,不如租給佃戶,到時候收現成的租子划算些。不知是否有這回事?」董芷蘭一口氣把要問的都說了出來。
「嗯,我知道有這麼一回事的,那……都是管家安排的。他跟我說過的,說是打發走了五位長工。怎麼,你一向不問這些的,今天為何對這事有興趣了?」
「我只是隨便問問。」董芷蘭很希望把要說的話引入到正題,「老爺,你現在大小事情是不是都聽管家的了?」
「當然啦,他是管家麼。」翟忠石不假思索很輕鬆地回答。
「那麼,我再問一句。打發走了長工,我們家租出去多少畝地給鄉鄰們種呢?」
「聽老丁說,大概有三十多畝吧。全都租出去了。怎麼?你今天怎麼都問我這些個亂七八糟的雜務?就不能談點別的什麼?」
「老爺,別的什麼東西我說了,你還聽得進麼?」董芷蘭強忍著心頭的激動。
「你,你今天這是……你怎就不能體諒體諒我的難處……」
「除了翟家的田地,我還能跟你談什麼?談愛情?談人生?這些東西,現在連我都感覺十分肉麻了,你還能聽得進麼?我早就知道,你不想再聽到這些了……」董芷蘭按捺住受到輕慢後心頭激起的不快,繼續說道,「呵呵,要說別的什麼,我真心地希望你能做一個正常的人……別忘了,你是翟家當家的老爺。」
本想說幾句勸說丈夫的話,誰知董芷蘭娶卻討了個沒趣。
沒等她把話說完,翟忠石就氣呼呼地霍地站起身來,背著雙手,頭也不回地獨自離開了正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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