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邊的四合院裡咋咋呼呼了一陣後,寇丙松覺得跟翟忠石打這種不對等的口水仗,心口越來越憋得慌。他索性使起了強脾氣甩下翟忠石,獨自向著後邊的正屋徑直闖了去。
正屋的門洞開著,寇丙松呼啦一下拉過一張朱漆圈椅,一屁股狠狠地坐了上去。
「老伯,我們確實沒有誰趕走您閨女的呀!她連個招呼也不打一聲就離開了,您說……我們都沒有追究她的責任,你反倒,反倒來跟我們要人……這,這未免……」翟忠石氣喘吁吁地跟著趕了過來,稍微改變了先前的強硬口氣跟寇丙松說。
「你說說清楚,你要追究我閨女什麼責任?我倒要問問你了,你是不是有了幾個錢,就可以不把下人當人看了?我閨女明明是從你家走失的,你卻這樣滿不在乎,你講理不講理?啊!就是走丟了一隻雞,也要四處尋找的,何況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你今天把人給我交出來了,我什麼話也沒有;如見不到人,我就呆在這兒不走了。」
「大伯,我原先也是派人四處打聽過的,說不準她去了哪裡,我們還沒找到。」
「憑你怎麼說,反正我要見著一個活生生的閨女……」寇丙松扭過頭去看也不看翟忠石一眼了。
「哎吆吆!這是誰在這裡撒野麼!都鬧到翟家的正堂上來啦!」姚小紅一開始就在石榴院的住處窺見寇丙松跟翟忠石在那打口水戰了,她想,今天一定有好戲看了。
為了顯示自己的一個姿態,她不能不來摻和一下。心裡暗想,對付這樣一個糟老頭子,根本用不著去跟他說什麼道理的。抓住時機去表現一下,說不定還能在翟忠石那裡撈到一點意想不到的好處,比如,信任,感激或是地位更進一步的鞏固和提升;就是再退一步說,給這場戲湊個熱鬧,讓它升升級,也不失為一種幸災樂禍的滿足。
「老爺吶,對這樣的窮鬼,你也太有耐心了……他不就是要詐翟家幾個錢麼,你給他幾個不就得了。」
「你,你怎麼說話?」寇丙松突然瞪起了眼睛對姚小紅吼道,「你說我是來詐錢的?那你跟我說說,我家花兒她值多少錢?!」
「呵呵呵,一個下人,丫頭,能值幾個錢……」姚小紅用一種鄙視的眼光瞥了一下寇丙松,「你們這樣的人我見得多了,哈哈哈!」
「我呸!你,你放你娘的狗屁!」寇丙松一拳重重地砸在了八仙桌上,震得整個堂間嗡嗡作響,「你,你簡直連個畜生也不如,你還算人麼?!」
「你罵誰啦?!」
「就罵你!你這臭婆娘!你的良心都給狗吃啦!」
「你放屁!你這不識高低的老狗,竟跑到堂堂翟家來撒野,還敢罵人!」
「你,你這潑婦……」寇丙松呼啦一下從椅子上躥起,準備衝上去要揪打姚小紅。翟忠石慌忙衝過來一把抱住了寇丙松。
「還不快走!?」翟忠石面紅脖子粗,朝姚小紅瞪著眼珠,大叫著,「走哇,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添亂麼?」
姚小紅被翟忠石責斥,心有不甘,嘴裡嘟嘟噥噥不乾不淨地罵著,「他媽的個b,狗日的老畜生,竟欺負到老娘頭上來了,媽b的……」一邊罵著,姚小紅悻悻然離去了。
「沒想到,翟家會有這種不講道理的潑婦,沒想到倒要受她的鳥氣。」寇老伯餘怒未消,憤憤地嚷著,「窮人的命就不值錢啦,窮人也是人啊!你家有幾個臭錢就高人一等了?!我閨女給你家做工幹活,不也是憑了氣力?一份力氣換一份錢!」
「老伯,你消消氣。」翟忠石向寇老伯遞過去一袋裝好了黃煙絲的水煙,「老伯,都是我治家無方,讓你見笑了。」
寇丙松對翟忠石遞過來的水煙壺,連看也沒有看,他哼哼地說,「亂糟糟的,你還談什麼治家?這樣的潑婦,就是一般人家也是找不出的!」
翟忠石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嘴裡嘟嘟噥噥地說,「我的一個小妾,一隻空花瓶,其實……其實裡邊沒有什麼貨的……」
「哼!我聽花兒回家說過的,她是姚……」寇老伯還在喘著粗氣。
樓上,董芷蘭聽堂上的聲音稍微平靜了些,就命袁媽下樓來看看。
「哎吆!還以為樓下是誰呢,原來是豆花她爹呀!」遵照董芷蘭的吩咐,袁媽來到了堂上,「他叔,你怎就有空來這裡啦?」
「我,我是跟翟家老爺要人來了。花兒不見都這許多天了,二菊她娘,你假裝什麼糊塗麼?」寇丙松對袁媽明顯表現出不滿,「還是一個村的,也不幫著關照些……」
「哎呀,他叔,你說這話,我可要說你幾句了呀,腿是長在了花兒身上的,她要走,誰攔得住。再說,她走那天,我剛好也是回了村子裡的麼。我回來後,太太跟我說花兒走掉了,我一個老婆子能有什麼辦法。」袁媽跟寇老伯賭氣說道,「自花兒離開後,太太一直都是無精打采的,她也是每天都念叨著花兒,想著她的那!」
「老伯,都怪我,是我沒有照顧好豆花……」董芷蘭扶著樓梯一邊走下來,一邊對著寇丙松這樣說。
「太太!你,怎麼一個人下來了?」袁媽驚惶的樣子讓人覺得她著實有些誇張和做作,她趕忙對著寇丙松介紹說,「他叔,這是董太太。」
董芷蘭對寇丙松點了點頭,由袁媽扶著坐在了寇丙松旁邊的一張椅子上。
「大伯,弄成眼前這個樣子,我也不知拿什麼話來安慰你。」董芷蘭的眼眶有些發紅,「豆花一直都是在我身邊的,平時,我們無話不談,像是親姐妹一般的……她走了,都怪我呀!」
「怪你什麼了?」翟忠石追問。
「你不懂的。」董芷蘭嗆著翟忠石,也不去看他一眼,只聽她自言自語地念叨著,「你說怪誰呢……」
「看來,這位太太跟剛才那位不是同一種人。花兒回家,也是時常說起的。」寇丙松哼了一聲,「就剛才那位,還讓花兒給董太太送什麼補藥呢!依我看,她不去送毒藥就算是她的仁慈了!」
「你說什麼,大叔!她給我送什麼補藥了?!」董芷蘭對寇丙松剛才的話感到十分詫異,驚慌失色地追問說,「老伯,你再說一遍,你剛才講的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花兒回家跟我說,說是什麼丁管家半路上攔住她,硬要往牛骨湯裡放補藥。花兒說,那件事弄得她好揪心的。就那樣一個女人,這傻閨女還在我面前誇她。」寇丙松以一種不屑的神態嘲諷著,「哼!真是黃鼠狼給雞拜年。」
「我怎麼就不知道有這樣的事?」董芷蘭轉問翟忠石,「你知道這事麼?」
「嗯,這事,記得好像也是豆花跟我說起過的。我看,你也沒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她給你送點什麼東西,也是常有的事麼。」翟忠石說得輕描淡寫。
可是,董芷蘭覺得寇丙松剛才無意中說到的這件事對於她來說實在不可思議:既然她為我好,給我送來什麼補藥,卻又為何偏偏要對我瞞了個密不通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