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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發了吧,早發一天,也許能夠早一天擺脫那個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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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的一聲,司機關好了車前蓋,招呼著:「上車走啦!」
正在幫著大姑給孩子換尿布的蔣叔手忙腳亂,將濕漉漉的尿布一把塞進大姑背後的包袱裡,「快上快上!人多一會兒給擠到外邊可冷的狠!」回頭一把拎起竹背簍,跑過去先放上車後廂往裡推推,又使勁兒把大姑給扛了上去,「往裡,你們快往裡!」大姑一手摟著孩子,一手拖了背簍搶進車廂盡裡面,她的孩子還在哭鬧不休。
蔣叔回頭招呼:「寶晨寶輝!」
「來了來了!」寶晨拽著寶輝踢踢拖拖跑過來,在蔣叔的幫助趕在最後爬上了車。「我妹呢?」
「裡面大姑那塊!」蔣叔同邊上的人用力拉下篷布扣好。
藉著篷布落下前最後一絲光亮。寶晨在人縫兒裡看到背簍邊兒和上面露出的熟悉的小藍花被,放了心。正待擠過去。身邊的人說:「幹什麼?小孩兒別亂擠。站穩了,車就要開了!」
車身一晃。寶晨連忙拉著寶輝,一手去拽著蔣叔站好。邊上地人也互相幫扶著穩住身子。
卡車揚長而去。
大姑的孩子一直在哭。
與此同時,孫大叔正在路上把輛車子開得飛馳顛簸幾乎要散了架。同時不忘安慰寶然爸:「別急,聽前面的人說那輛車子往大橋那邊去的,那邊路不通,肯定還得拐過來!咱們從這邊直接過去,沒準兒還能趕到他們前面!」
中間的廖所長說:「這邊的老橋好幾座呢,他們指不定走哪兒。路上別停,也不用去找了,直接過河去七連路口堵著,只要他們還沒過去,肯定就能截著!」
寶然爸抓著車門上的扶手固定著身子,眼望窗外,唇角緊抿,一言不發。
卡車晃悠悠開出去不知多久,發動機吐嚕嚕一陣悶響,車子不堪負重般一頓。駕駛室裡搭車司機問:「又怎麼啦?」
卡車司機一聲低咒,「操!你tm帶霉運給我,我這車也趴了窩啦!」
搭車司機哈哈大笑,笑完了才對怒視著他的卡車司機說:「不怕,前面我認得,是七連的連部了,走過去就行,我去給你找人!」
兩人下車,準備去給後面的人們先解釋解釋。剛來到車後,還沒張口,忽然聽見裡面有人一聲驚呼:「ど妹兒!ど妹兒!天爺——我的娃兒不見了啊!」緊接著裡面響起孩子的哭聲,叫罵聲,痛呼聲,紛紛擾擾的詢問,驚叫,亂紛紛炸了鍋一般。
急忙上去解開篷布,「怎麼啦幹什麼!」只見裡面亂作一團。蔡大姑抱著哇哇大哭的孩子,蹲在掀開了小花被空無一人的竹背簍邊傻傻地發著愣,寶晨擠在旁邊,揪著蔣叔連抓帶罵,寶輝一手緊緊牽著他的衣角,哭著在一旁幫著向蔣叔身上扑打。蔣叔垂著頭死盯著背簍不說不動,任憑手上臉上被寶晨抓出一道道紅痕。周圍的人問話的,拉架的,感歎的,疑惑的,七嘴八舌。
司機上去問明原委,氣急地問蔣叔:「楞著幹什麼?孩子在哪兒不見的?快說啊!」
蔣叔如夢方醒,拳頭光光砸著自己的額頭:「那個小集上,大家喝羊湯的時候,那會兒我還跟娃兒講起話呀!天爺啊!我上車啷個沒得再看一下啊!啷個給她屋頭交待啊——」
兩個司機對視一眼,轉頭看看外面已漸漸陰鬱的天色,臉上同時發青。
卡車絕塵而去的時候,我們財迷的寶然同學全沒注意,也沒聽見,實際上,她在蔣大姑孩子開始尖聲嚎叫時起,就憑著一路而來的經驗自動屏蔽了那邊的動靜,更何況,那時她正趴在木架子車底,全神貫注地跟對面一條卷尾巴牧羊犬,……對峙。
當她攀著車架子翻出背簍,鑽進車底成功地追捕到了那只叛逃的像章,帶著挽回了一筆財產的喜悅美滋滋掉頭的時候,赫然發現被這條卷毛小畜生給截斷了退路。
這條牧羊犬不大,應該還是隻狗寶寶,可就算是這樣兒,寶然的小身板兒看起來也不比它強出多少,當然,幸運的是,那隻狗寶寶的膽量,看起來也不比寶然強多少……也可能,只是因為從未遇見過有人類以這種姿態與它交鋒過……
寶然以一個同它極其類似的姿勢俯臥在木板車底下,警惕地瞪視著,敵不動,我不動,敵若動,我……,我再想想……
最終寶然的鎮定功夫還是很慚愧地輸給了小狗,因為她的腿腳已經有些僵了,伏在地上的手也凍得受不住,她忍不住動了動手腳……好吧,其實她是小小的,不引……狗注目的向後退了那麼一下下……
「嗚……」小狗低吼,前爪低按,唇角掀動,蓄勢待發。
寶然立刻就不敢動了。
又僵持了一會兒,寶然受不了了,凝神聽一聽外面,沒什麼特別的動靜,怎麼寶輝同學還沒起來嗎?他倒不嫌屁股涼!不管了,那小子皮厚扛得住,自己可等不得他們回來解救了,寶然鼓了鼓勇氣,作勢向前一衝……
她自己是瞧不見,她這一撲的架勢與動靜兒,同對面的那只實在是極其類似……
那只卷尾巴寶寶猛地一震,呲牙,低吼,然後……夾著尾巴……掉頭……逃跑啦?
差一點兒就要張口呼救的寶然,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勝利簡直不敢相信。……就這麼簡單?早知如此,又何必擔驚受怕這麼半天!早應該相信毛老人家的話的:一切反動派,他都是紙老虎!
等她拱了滿鼻子滿腦門的積雪從木板車下爬出來,四下一看,更加相信了所謂的名言俗語畢竟都是久經考驗的,不得不信啊!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遠處的一個路口,橫在路邊的老嘎斯打著雪亮的大燈,在愈漸暗沉下來的天色裡,打在雪地上射出老遠。靠在駕駛座上閉目養神的孫大叔突然坐起來,伸手關了燈,「你們看,那邊是不是有人過來?」
寶然爸也跳起來湊近了窗戶看,又把眼鏡摘下來擦一擦再戴上。
廖所長疑惑地說:「這麼晚了,怎麼還有人從那邊走過來?他們的車子也該到了呀!」
寶然看著眼前人跡寥寥的大路,猶豫著,等待著。車上的人不知什麼時候能發現把自己給丟了呢?就算蔣家姐弟顧不上,寶晨總不能也忘了吧?這孩子現在還不瞭解郵票的貴重程度,應該不至於謀財害命。寶然非常小人地推想著。
寶輝呢?這小子真是倒霉,羊湯沒喝到,倒喝了一肚子涼風。這麼匆匆忙忙地上車,也不知會不會污染車廂環境哦!也不知寶晨是會用白眼翻他,還是陰險地在心裡記上一筆,留待秋後算賬。
他那什麼的,真是太冷了!寶然跺跺腳,又將身上的棉衣緊了緊。那幫傢伙,都睡著了嗎?這麼大冷的天,也真虧得他們能睡得著!我也很睏啊,我也很想睡的啊!趕了這麼多天的路了,能躺下香噴噴地睡上一覺,該有多美啊……
廖所長下了車,「你帶路,先趕緊到壞車的地方去!」他指著同搭車司機一起過來的一個男人,又對孫大叔說:「我跟這個師傅去七連,想辦法再找幾輛車!你跟小江先過去接上兩個男孩子,讓那個卡車司機帶路,趕緊的往那個老巴扎上去看看!剩下的人讓他們等著我們帶車過去,不管怎麼樣,我都趕去巴扎上跟你碰頭!快走!」
……不能睡!
寶然一個激靈醒過神來。自己這是怎麼了?怎麼就傻傻地在這裡站了半天,也不知道呼救?又不是一個真的才兩歲的小女孩兒,被丟了就嚇得只會呆呆地不敢動。四周看看,那只木板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人推走了,怎麼也沒人來搭理她呢?是了,誰知道自己在這兒是幹嗎的呢?誰知道自己是跟親人走散了的呢?應該張口,哭起來或者叫起來,就會被人發現,就會有人來抱起自己,就會有熱水與食物,就會有生機……
面前又走過兩人,看帽子都是哈薩,只要張口,那個豐滿健壯的異族大嬸就會慈愛地抱起自己,不管是否能夠言語溝通。只要張口。
寶然張口,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眼睜睜看著那兩人說笑著遠去。
為什麼?為什麼自己沒有叫?
「因為你知道,叫也沒有用!沒人會理你,你是被人丟掉的小孩,你是沒人要的小孩!」一個聲音,從最深最深的深深之處,幽幽響起。
誰?是誰在說話!
寶然腳底發軟,蹬蹬退了兩步,卻連張望一下都不敢。
不是的,寶然想,她又不是小孩子,自然能明白成人世界的尷尬與無奈,自然清楚旅途中的那些慌張與錯亂,沒什麼好……沒什麼,自己一定是太累了,一定是聽錯了……
「沒聽錯!幹嘛要騙自己?事情就是這樣的,爸爸媽媽不要你了,舅舅舅媽不要你了,現在哥哥們也不要你了,你是個沒人要的小孩,沒人要!!!」那幽幽小小的聲音繼續響起,如影隨形,如夢似幻,如隱藏在暗沉沉望不到頭的天邊的一隻魔鬼,隨著夜色四處漫湧過來,包圍過來,追趕過來,讓她無處可逃,任她走到海角天邊,任她走過歲月流年,也逃不掉。
寶然秉持了近三十年的冷靜與自制,被那只魔鬼的聲音一絲絲剝離,任她握緊了雙拳,也挽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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