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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八章 三十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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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寶然爸連忙跑出去看,卻見家婆倒在地上,手裡還緊抓著一隻碗,旁邊是只竹簸箕倒扣在地上,胡豆撒了一地。

    二舅和寶然媽也聞聲趕了過來,大家七手八腳地扶起家婆,隨後進來的珍秀自覺地拾起簸箕去撿地上的胡豆,寶晨寶輝也跟去幫忙。

    寶然媽心疼地問:「媽!摔到哪塊了?要不要緊?」

    家婆笑著說:「沒得事!沒得事!看把你們慌到起!就是沒得看腳跟頭,給門檻絆了一下子,屋頭軟綿綿的土地面,啷個就能摔疼了?沒得事!」

    聽她這麼說,寶然媽又上下檢查一遍,看確實沒什麼不妥,也就放了心,叮囑幾句,和二舅出去接著幹活兒去了。

    寶然爸沒說話,卻皺了皺眉。寶然知道他是什麼意思,普通農家的門檻雖說比不上那些茶館飯莊,可也不算很低,真被它絆倒了絕不會這麼輕鬆無事。再說了,看家婆倒下的位置,不像是在門口絆進來的,倒像是進屋以後才摔倒的,可四下環視一遍,堂屋中間也只有一張八仙桌四條高腳凳,實在沒什麼東西可以絆倒人的。

    可現在大家都說沒事兒了,寶然爸也不好再多說什麼,總不能堅持說,家婆不是絆倒的而可能是自己身體有問題吧?大過年的,誰愛聽這個!

    於是寶然爸最終只是對孩子們說:「家婆年紀大了,你們幾個也別光顧著玩兒,在旁邊跟著幫幫忙吧!」

    江寶晨求之不得。

    幸好接下來一切順利。

    三十早上。寶然爸和舅舅們還特地要趕了十幾里路去什邡鎮上,買些年畫門神。還有掛面老酒之類地年禮,今年有爸爸在。春聯就很自然地由他出品了,二舅笑說又省了一處錢。爸爸原想帶寶然去,可寶然已經過了前兩天地新鮮勁兒。有些乏了,懨懨地不願動。還指明了要哥哥陪著,因為「媽媽忙」。

    寶然爸很欣慰。對著敢怒不敢言的寶晨說:「看妹妹跟你多親!那就在家好好帶著寶然。爸爸給你們買爆竹。還有些什麼想要地?」

    別地什麼都想不起來了。聽到「爆竹」二字。寶晨也沒了脾氣,更沒了矜持。同寶輝兵娃兒兩個一樣激動起來,七嘴八舌地喊:「麻雷子!」「我要二踢腳!」「竄天楊!」「閃光!還有大閃光!」

    寶然爸地心情很好:「好!都買!爸爸去鎮上,看到有什麼樣兒地咱都買些回來好不好?」

    小子們歡呼,覺得寶然爸實乃天下第一大好人。

    心情一好,寶晨看著寶然也不那麼討厭了,甚至友愛地問了一句:「寶然想要什麼?鎮上東西可全了,寶然要什麼爸爸都給買,對吧?」說著諂媚地問向爸爸,不出意料地看到他臉上露出滿意之色,心裡更有譜兒了。

    寶然卻搖搖頭,不是矯情,她還真想不出有什麼是自己想要的。

    寶晨有些著急,如此難得的一個表現機會怎麼能被個不懂事兒的小丫頭輕易破壞?「爸爸,妹妹可能是還沒見過,你去買回來她肯定喜歡的!那裡有撥浪鼓,小手槍,對了,還有好多好吃的,有糍粑,米花糖,還有麻糖,那個最好吃了……」

    數著數著自己都忍不住了,同兩個弟弟一起吞口水。

    寶然心的話:大哥你這到底是給誰開的購物單哪?還手槍?那是給我的嗎?算了,看在你多少開了點兒竅,也知道要討好妹妹了,再說大過年的,暫且放你一馬!

    於是很配合地點點頭。

    寶然爸看著兒子如數家珍的樣子卻有些心酸,這孩子在這裡一年多的也挺不容易,以前在自己家雖說不上是應有盡有,至少不會有這副猴急相兒。這樣想著便收起了那份嚴詞厲色,和聲說:「糖就不用買了,我們這次回來帶了很多,比你說的那些還要好,一會兒帶著弟弟妹妹去找家婆要。爸爸去了鎮上會留心,有什麼好東西,你們都有份兒!」

    寶晨歡歡喜喜牽了寶然,領著弟弟們回屋了。()

    下午採購隊伍回來,果然買了各色的爆竹,總數不算多,品種卻很齊全。寶然爸留下初一的開門響鞭,將各色的小花炮一一分配了,叮囑孩子們好好收起。居然還有寶然的一份兒,寶然直接推給寶晨:「哥哥,收起!」

    寶晨眉花眼笑,覺得有這麼個妹妹其實也挺不錯的。

    玩具也是人人有份兒:寶輝兵娃兒兩隻水槍,寶晨的也是只槍,只是大些,還能發射小石子兒子彈,寶然爸特別叮囑他小心別傷了人,真虛偽!

    珍秀和三舅家的珍慧各得了一對頭花,寶然同三舅媽懷裡的奶娃兒一個待遇:撥浪鼓。不過這只撥浪鼓純手工製作,木頭的鼓架手柄,掛著打磨精細小木珠,兩面蒙的是真皮哎!還分別畫了重彩的百福呈祥和五穀豐登,是後世裡難得見到的民間手工藝品。

    寶然拿著撥浪鼓翻來覆去地看,愛不釋手。寶晨剛得了賄賂,對妹妹那是百般疼愛,捉了寶然兩隻手幫她來回轉動,「彭咚,彭咚!」

    二舅媽為寶然爸的荷包心疼:「嘖嘖!買了響鞭,再每人給得幾隻小炮也就行了。這麼些!得花到老多錢!」

    寶然媽看著一團和樂的兄妹只是笑:「好不容易聚一起過年,圖個熱鬧嘛!」

    三舅媽習慣性地撇嘴:「還是咱們ど姐講禮,這麼些娃兒,硬是一個都沒得空手,到底是做姐姐的!」

    二舅媽就恨恨地閉了嘴,扎進廚房幹活兒去了。她家夫妻兩個掙工分,油鹽醬醋都緊張,哪兒還有閒錢買這些東西。

    年飯前,舅舅們收拾了一隻小籃子,裝了燒雞,酒和米飯,家婆說要去祭家公。

    寶然爸悄悄問媽媽:「咱們也要去嗎?」他還是搞不太明白這裡的規矩。

    媽媽無所謂地說:「我們家沒那麼講究。不行今天我們還是在家看著孩子們,等初二姐姐姐夫們過來了再一起去。倒不是不方便,主要是人多了也站不開。」

    最後這句話,讓寶然跟爸爸納悶了許久,兩天後才恍然大悟。

    寶然媽在堂屋裡擺桌椅,佈置碗筷。寶然爸就帶了幾個孩子貼年畫,春聯,換了門神。

    寶然一直記得兩個門神分別是神荼,鬱壘的,因為當年唸書時將「荼」字錯認為「茶」字,考試時丟了分,耿耿於懷之下特意查了字典,順便知道的。可現在看看門上兩隻,並不是想像中凶神惡煞牽著老虎能捉鬼的鍾馗形象,而是頂盔戴甲的兩員大將。寶晨去年就見過,牽了她的手指著門上告訴她:「拿鋼鞭的是尉遲恭,拿鐵鑭的是秦叔寶。」

    那神荼鬱壘兄弟倆呢?退休啦?

    沒人給她解答。

    祭拜的人們很快就回來了,這時天也快黑了。大家加緊了工作,炒菜,開席。

    寶然注意到,那只燒雞原封不動地給帶回來,二舅媽剁吧剁吧做了辣雞塊兒。雖然可以理解,但請恕她無法接受。團圓飯桌上寶然堅決不肯碰雞塊兒,並且對糙米飯也疑慮重重。爸爸媽媽大惑不解,最後還是給她餵了碗豆腐了事。

    飯後才是孩子們的重頭戲:拿紅包。

    家婆和大舅算一塊兒的,一幫孩子們排好隊,乖乖拿了回來。寶然媽一視同仁,不管是最大的珍秀還是連名字都還沒定下的三舅家ど女,都是紅紙裹的兩角錢。三舅媽也大方,估計提前打聽好的,派出的紅包也都是兩角的封兒,只有二舅媽似乎猶豫了一下,才就義般英勇地將手裡攥了好半天的紅包發了。

    寶晨拿到手裡就要去拆,被媽媽斥了一句:「沒規矩,回自己屋裡拆去!」

    寶輝正要動作的手也停下了。三舅媽見狀,倒不好當面拆了ど女的紅包去折二舅媽的面子,悻悻地說:「還是ど姐會教娃兒類!」

    二舅媽剛剛鬆口氣,沒留神自家的兵娃兒一把扯開了手裡的紅封,興奮地喊:「兩張,我有兩張!」

    二舅媽一臉恨不能縫上他嘴的樣子,三舅媽看著紙幣上那綠色的輪船,輕快地笑:「二嫂子的紅包來,硬是比我們都多出一張!」

    其他人不約而同向家婆學習,聽而不聞地開始商量晚上的守歲。

    這時候村裡還沒有開始流行打麻將,守歲時大家都好玩個葉子牌。大人們湊起來正好是八個人,把二舅屋裡的大桌也拖了過來,堂屋裡開了兩桌。

    葉子牌是由泡了桐油的牛皮紙製成,厚厚實實的一大摞,牌面上有紅黑兩色的圓點表示大小。寶然看了一會兒,沒什麼意思,前世裡她連撲克都很少玩,打著呵欠被珍秀姐姐抱回了臥室。

    臥室裡也很熱鬧,一張床上圍著大小三兄弟,正聚精會神比較分揀各自手裡的各色小鞭。另一張床上躺著三舅家的奶娃兒,珍慧正在一旁搖著撥浪鼓逗得她格嘰格嘰地歡笑,見了珍秀,招手喚她們上床,女孩子們擠在一處。

    珍慧的性子隨了她媽,言談舉止處處的掐尖好強,好在珍秀並不像二舅媽,而是跟她爸似地揣著明白裝糊塗,隨性大氣,所以兩人在一起雖然嘰嘰喳喳的挺熱鬧,但氣氛可要比那兩個當媽的之間要和諧得多,所謂一個巴掌拍不響嘛。

    寶然爬在一邊逗弄著那個奶娃娃,她沒意識到其實在旁人眼中她自己也就只是個奶娃娃,煞有介事地拍哄著一個比她小不了幾個月的寶寶,那樣子看上去格外可笑。

    珍秀姐妹倆不時地看著她偷偷捂嘴兒笑,堂屋裡幾個大人也輪流來看了幾次笑話。寶然覺察到了,也沒什麼反應,該幹嘛幹嘛。就快要成功了,寶然打個呵欠,心想。小傢伙眼睛掙扎著眨呀眨,寶然想,再拍兩下寶寶就睡著了。

    最後寶然和寶寶,說不好是誰先,反正都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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