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顏面前擺著一堆羊皮碎片,她先把每一片上的內容默記下來,然後拿出宣紙做底版,將碎片一一放在合適的位置上,速度時快時慢,有時還需要將放好的調整位置,碧螺坐在外書房做針線,清婉拿著一本書在看,大家都安安靜靜的,生怕打擾展顏的思路。
這些羊皮碎片數量不少,不過和現代的高級拼圖比起來還真是不夠看,展顏以前鍛煉記憶力時,專門練習過一段時間,那時用的拼圖最少也是兩千塊的,現在這幾十片還真難不倒展顏,不過是因為沒有見過原圖,把它們復原用了些時間。
半個時辰後,整幅藏寶圖順利拼好,展顏又對著記了一下,然後把她繪製地圖的工具拿出來,照著記憶重新繪製一幅,繪好之後,拿著兩幅圖仔細對比,確認沒有誤差之後,叫來清婉,把自己手繪的那幅圖燒了,只留下原圖。
下午,展顏偶爾興起,帶著毓慶宮大大小小主子奴才們一起,在正殿門前的空地上堆雪人。前幾日直下了兩天的大雪,地上的雪足有一尺來厚,展顏當時也沒想那麼多,只是覺得潔白的雪看著挺好,就沒讓人拾掇,只打掃除一條甬道供人走動,所以今天才能暢快的玩一回,第一個保清是玩瘋了的,在他的小太監來福幫助下,先是團了一大一小兩個雪團,將大的放下面,小的放上面,雪人的大致形狀也就有了,而保清也不在滿足於看別人玩,自己動起手來,抓起一捧雪揉搓兩下,直接砸在來福身上,他自己樂得咯咯笑。來福是展顏從接受培訓的小太監裡面挑出來的,最大的好處是性格開朗,脾氣溫和,手腳功夫也厲害,跟在保清身邊,即是服侍保清,同時也有保護他的意思在,而且還能和保清一起練武,倒也算一舉三得,他練過功夫的人,被一小團雪砸到,身上又穿著厚厚的冬衣,根本是不痛不癢,展顏冷眼看著,保清也只是好玩,並非驕縱的不知尊重人,雖團著雪球亂砸,其實也沒什麼力度,也就罷了,如若保清是仗勢欺人的,少不得要挨一頓教訓。()
不過保清身邊的人都不敢和保清對著砸,保清一個人玩著也沒意思,展顏就讓景福幾個過去加入戰場,景福他們早被展顏教育的眼裡只有展顏,只聽展顏一個人的命令,自然不會對保清手下留情,不一時保清就挨了幾下,這還是景福幾人看他是主子,給他留了面子,沒有朝他的頭上臉上招呼,就這樣也讓保清手忙腳亂,招呼著來福和他一起反擊,來福不敢對保清動手,對景福等人卻是毫不留情,不一會兒幾人就亂成一團。
保成在蘭芷的懷裡看的眼熱,也要下來加入戰局,蘭芷怎麼敢讓他這麼個小人兒去玩雪,自是緊緊抱著他不放,保成掙不出去,就惱了,身為皇子的驕傲讓他做不來哭鬧這等事,就伸手胡亂往蘭芷身上打,小孩子沒輕重,蘭芷不留神臉上吃了一記,正打在眼睛上,當時就眼睛酸痛,淚流不止。
「清芬,把保成抱過來。」展顏微微皺著眉說。
清芬快步走過去,從蘭芷手中接過保成,她是學過武的,自然有辦法拘著保成,不讓他鬧,三兩步帶到展顏面前,把保成放在展顏身邊,保成一得到自由,就想往保清他們玩的地方跑,展顏一把拉住他,直視著他的眼睛說:「保成,去跟蘭芷道歉。」
保成飛快的一低頭,繼而倔強的看著展顏說:「保成不要,蘭芷壞,不讓保成玩,保成打她!」
「蘭芷擔心你著涼,才不讓你去玩雪,你怎麼可以打她?」展顏一點也不會因為保成年紀小,就對他有所縱容,該教育的時候絕對不留情面,「你無故打人就不對,必須道歉。」
保成鼓著腮幫子,憤憤不平的和展顏對視,展顏不假辭色,保成知道姑爸爸是認真的,雖然不覺得自己有錯,卻還是晃悠悠的走到蘭芷身旁,飛快的說:「對不起。」
蘭芷正揉著眼睛,聽到保成向她道歉,她哪敢受,忙忙說道:「奴婢哪當得起,主子別折殺奴婢了,都是奴婢服侍不好,也怪不得主子生氣。」
保成得了這話,馬上轉身奔向展顏,可憐兮兮的看著展顏,展顏揮手讓清芬帶著他跟保清他們玩去了,蘭芷在一旁欲言又止。
「蘭芷,你是先皇后身邊的人,自願跟著保成,我不管這是你自己的意思,還是其他,只要你跟在阿哥身邊,就必須記住一點,阿哥們是主子,你們雖然要尊重,卻決不能縱的他們蠻不講理,養成驕縱的性子,總是要教他們明事理、知對錯才是。皇嫂臨終前托我照顧二阿哥,我既然應了,就會把二阿哥教育好,二阿哥有不好的地方,我一定不會姑息,也不求你和我一樣的態度,最起碼不能拖我後腿,不然,不管你是從哪裡過來的,我都不會再讓你接近阿哥一步。明白了麼?」展顏冷冷的說。
「長公主教誨,奴婢記下了。」蘭芷暗暗心驚,長公主年紀不大,氣勢卻驚人,淡淡幾句話就讓她感覺到巨大的壓力,竟不比皇上氣勢弱。
「還有,」展顏想了想說,「你擔心二阿哥受涼固然沒錯,卻也不能一味拘著他,什麼也不讓他做,要知道小孩子多摔打摔打才皮實,不能太過嬌養,等二阿哥滿了三歲,也要跟著師傅們學武功的,別養的嬌嬌弱弱的,又不是女孩子家。」
蘭芷恭謹的應下,展顏也不再多說,轉頭看那兩個玩的忘我的孩子,微微一笑。皇城裡的孩子沒有童年,現在自己在宮裡住著,能給他們提供這一方小天地,讓他們不要太早接觸那些黑暗和骯髒,心裡卻也知道,象牙塔裡長大的人扛不起責任,該讓他們知道的,總是要讓他們知道,該教給他們的,也一定要讓他們學會,不管是保清,還是保成,抑或是以後出生的皇子,他們可以被當做孩子的時光,都不會太多,現在,就讓他們玩個痛快。
晚上,保清賴在展顏房裡不肯走,保成受他的影響,也跟著不回房,展顏看出保清是有話想跟她說,讓碧螺幾人把平日不睡人的熏籠收拾出來,給保清、保成梳洗後,讓他們就睡在熏籠上,也冷不到他們,還滿足了他們纏著展顏的願望。
「姑爸爸,你為什麼要保成跟一個奴才道歉?他們不就是服侍咱們的嗎?保成打她幾下也沒什麼,姑爸爸為什麼說保成錯了?」等人都退下後,保清迫不及待的問,保成也跟著湊趣,眨巴著困惑的大眼睛。
「保清認為宮女太監們是可以隨便打罵的嗎?」展顏不答反問。
保清認真的說:「保清才不是這麼想的,姑爸爸說過,紅英來福他們雖然是奴才,可是他們也是靠自己生活的,沒有他們,保清好多事都做不了,保清應該尊重每一個人,姑爸爸說的話保清都記得,才不會隨便打人!」
「那你說,保成是不是做錯了?」
保清皺著眉想了想:「可是保成還這麼小,他又不知道這些,姑爸爸對保成好凶……」原來小傢伙是為弟弟鳴不平,保成卻懵懵懂懂,眼睛已經睜不開了。
展顏平聲說:「好習慣都是從小養成的,不能因為保成年紀小就縱容他,這次如果不教育他,他就會認為自己是對的,永遠不會知道自己的錯誤,保清小時候也是這樣的。」
保清聽了方不言語,展顏淡淡的問:「昨天晚上紅英給你講的什麼故事?」從保清會說話起,展顏就要求紅英每天晚上給他講一個不同的故事,到保清滿兩歲,頭一天講的故事,第二天晚上保清要複述一遍,講的出,就進行下一個故事,講不出,就只能聽老故事,保清也鬧過,不過在展顏的冷眼下,還是乖乖的聽故事、被故事,從一開始,一個簡單的成語故事要連著講三四天甚至更多才能記下來,到現在,幾乎每個故事只聽一遍,就能幾下**分,第二天也能惟妙惟肖的講出來。保清見展顏問,忙把昨天的故事重複一遍,講完之後,面有得色。
展顏聽過,也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倒讓一心想聽誇獎的保清頗為失望,不過他也知道自己的姑爸爸要求很好,不說不好已經是難得,雖失望,卻也不氣餒。
展顏想了一下,沒有給保清講成語故事,而是講了三十六計的第一計瞞天過海,保清忙留神聽著,聽完之後,又把不懂的地方提出來,展顏一一解釋,保清聽到和以前完全不同類型的故事,有些興奮,自己躺著默默記憶,不覺間睡了過去。
展顏看著沉沉睡去的兩個小不點,保成睡覺不老實,不知什麼時候把手放進嘴裡咬著,咂著嘴,保清不知夢裡看到什麼,臉上帶著笑容,嘴巴一張一合的,好像在說話一樣,看著兩個可愛的孩子,展顏微微勾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