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雅緊緊裹住身上掉了兩顆扣子的制服,低著頭,狼狽的往自己租住的廉價公寓趕去。路邊行人詫異的眼神,毫不掩飾的指指點點,讓艾雅又想起了剛剛企圖侵·犯自己的那雙鹹豬手。
打開公寓破舊的大門,艾雅鬆了一口氣,無力的跌坐在地上,眼淚止不住的往外湧。
休息一會兒,艾雅準備洗澡解乏,明天,又得重新找工作。
在狹小的浴室裡,摘掉佔據半張臉的黑色鏡框,艾雅不期然在鏡中看到一副完美的面孔,精緻絕倫的臉蛋,高聳的鼻樑,一抹殷紅的小嘴,翹翹的睫毛掩不住璀璨奪目的美眸,艾雅伸手撫摸自己的雙眼,哪怕因為近千度的近視,眼睛有些變形,卻依舊不失美麗,反倒像黑色珍珠,不奪目,卻也絕不容人忽視。
這張堪比天使的面孔,再配上艾雅嬌俏的身材,精緻的像是櫥窗裡的娃娃。
艾雅無力的依靠在浴室裡的鏡子上,默默想著自己的心事。
面對這副美麗的皮囊,艾雅卻沒有絲毫的歡喜,它究竟給自己招惹了多少禍害?像今天這樣的性·騷擾,是第十四次?還是第十五次?艾雅已經記不清了,她僅僅在大學談過一次戀愛,卻多次被賦予「狐狸精」的稱號,是何其的悲哀?
她明明以名牌大學心理學優異的成績博士畢業,可是將近一年的時間,哪份工作都無法完成一個月的實習,不是女上司委婉的告訴自己外貌太不安全,就是男上司惡意的為難,騷擾。
堂堂名牌大學的博士生,還在為生計所困,租住最廉價的房,吃著最便宜得盒飯,穿著最普通的地攤貨,偏偏有一副堪稱天香國色的皮囊!
思及此,艾雅不得不怨恨她的親生父母,若是不愛我,又何必生我?生下我,卻又拋棄我?養女的身份真的很尷尬,小心翼翼的看人臉色行事,卻仍然被指責搶走了別人的愛。
過去的一幕幕像是舊電影迅速的閃過艾雅的腦海,直到貼在鏡子上的臉蛋被淚水全被打濕,艾雅才回過神兒來,緩緩起身,稍稍遠離鏡子,不知什麼時候歲月已經偷偷爬上自己的眼角,輕輕撫摸那淺淺的皺紋,艾雅不由心驚,28歲,真的老了嗎?要不人怎麼突然想起以前的日子了?
莫非因為是自己的生日?「生日,」艾雅情不自禁喃呢出聲,又是一個人過生日?準確的該說,從來都是一個人過生日。
透過浴室的門,模糊的看到一貧如洗的臥室,二十八歲的老女人,竭盡全力,僅能夠維持自己的生計。
二十八載,忙著讀書,忙著打工,一心想要出人頭地,證明自己被拋棄,是別人沒眼光,不是自己的錯!
艾雅嘲諷的扯扯嘴角,擠出一個勉強的笑臉,可結果呢?結局是自己一無所有,沒有父母,沒有親朋好友,沒有愛人,被欺負了,只能像今日這樣躲起來,無聲的哭!
艾雅使勁的搖搖頭,想要甩掉腦海裡的悲傷,卻不想,掙扎間,腳底一滑,摔倒了,腦袋狠狠的撞在鏡子上。
最後一眼,艾雅只來得及從破裂的鏡子中看到鮮血從自己的頭上流下,然後就昏過去了。
等到艾雅再次睜開眼,只感到陽光很刺眼,身體撕裂般的疼痛,艾雅閉上眼,想再睡個回籠覺。
剎那間,艾雅僵住,剛剛的一眼,她看到了圓柱形的房梁,暗青色的石灰牆,綠色的窗戶框鑲嵌著六塊玻璃,還有帶著簡陋插銷的木門。這是哪裡?艾雅明明記得自己是昏迷在浴室裡了。
艾雅微瞇著眼睛,打量著眼前的一切,陌生中卻又處處透露著熟悉。
「你!你個災星,我們老李家怎麼養了你這麼個禍害?本來好好的家庭,被你禍害成什麼樣子了?」
「原來我兒子,兒媳是多麼孝順恩愛?最可憐的就是我那還未見面的孫子,就這樣沒了,這可是我們老李家的香火。」
「你爸肯定是瞎了眼,怎麼撿你這麼個禍害回來了?沖喜!沖走的是我的媳婦!是我的孫子!!哭!哭哭!你還有臉哭!」老人因為過於生氣,指向艾雅的手指都在顫抖。
艾雅瞪圓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潑婦般的老人,滿臉粗糙的皺紋,竟是記憶裡的奶奶!
不對!!自己明明是二十八歲的熟女,怎麼突然回到幼年的記憶裡?在低下頭的一瞬間,艾雅驚奇的發現,站著的人,居然是縮水版的自己!羸弱的小身板,還有酷似雞爪子的雙手,上面還有鞭痕,髒兮兮的黑色布鞋,改小版的黑色褲子,外加大紅色的老式上衣,都是愛阿姨小時候最常穿的打扮。
「怎麼?不哭了?傻站著幹什麼?幹活去!去餵豬,然後去外邊地裡放羊。動作快點,幹不完,就別回來吃午飯。」記憶裡凶悍的奶奶還在繼續發飆。
艾雅看著奶奶常年操勞的滿臉皺紋,一條又一道,歲月的刀痕如此清晰。艾雅掐了把自己的臉蛋,很疼,不是做夢。這真是自己的小時候!自己居然重生了!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聽話?怎麼,是不是我指使不動你了!還不快去餵豬,我看你今天的飯可以省下了。」奶奶手裡再次揮舞的柳條打斷了艾雅的沉思,笨拙的抓起旁邊割好的青草,艾雅向豬圈的方向跑去。
快速的喂完豬,為了今天的晚飯,艾雅乖乖的去放羊了。
心不在焉的走在雨後還是泥濘的鄉下小路上,艾雅稚氣的小臉上滿是嚴肅,她在思索重生的事宜,是的,活生生的情景讓她已經確定自己重生了,而且還是回到了自己剛剛失去母親和弟弟的1990年的春天。艾雅記得如此清楚,不僅僅因為今日是自己的生日,還更是所有不幸的起源。
路上泥坑裡積聚的雨水,淡淡的映照出艾雅現在的模樣,矮矮的個子,明明已經滿八週歲了,看起來只像五六歲的小孩。大眼睛在乾瘦的小臉上格外突兀,一點美感沒有,摸摸乾燥粗糙的皮膚,也沒有長大後的細膩光滑,凍得通紅的鼻子,還流著鼻涕,嘴唇乾裂,臉蛋上還有皴。
若不是這具身體和艾雅記憶吻合,艾雅都不敢相信,相信自己小時候居然這麼,這麼難看!
姐姐李靜在六歲的時候得了重病,奄奄一息,恰巧爸爸在外出時撿到了艾雅,聽信了村裡老人沖喜的勸告,艾雅就被爸爸媽媽收養了,而姐姐居然神奇的轉危為安了,這讓爸媽對艾雅有了幾分真感情,或許正是這份感恩的心情,他們讓艾雅用了她出生時包裹裡玉珮上的名字和生辰。
本來一家四口的日子也算平靜,而矛盾的激化就是在最近的半年,已經三十五歲的媽媽再次懷孕了,可是因為實行計劃生育,已經生育一女,又收養一女的楚家已經不具備再次生育的權利。
為此,在奶奶的咒罵聲中,媽媽躲到了東北,可是就在孩子五個多月將近六個月的時候,躲在外面的母親不小心摔了一跤,因為是大齡產婦,還一路奔波,沒得安歇。媽媽不僅流掉了一個男孩,更是丟掉了性命。
媽媽懷孕,還有去世,不但花光了家裡所有的錢,還欠了一屁股債,而艾雅則是莫名其妙的背上了「災星」,「禍害」的罵名。
從前,李家的生活雖然說不上多麼溫馨幸福,但勝在平淡;原本的艾雅,雖然是被收養的,比不上姐姐得寵,但是日子還算過的去。可是自從媽媽去世後,一切都變了,奶奶將全部的怒火都發洩在艾雅的身上,在今後的日子,艾雅挨打更是成了家常便飯。
情況一直到艾雅從考上高中住宿後,才好轉些。艾雅自上高中後,就很少回家了,為數不多的假期,又忙著打工賺生活費,一年也只有過年的那七天呆在家裡。而高三變故發生之後,艾雅就跟李家完全斷了關係,再也沒聯繫過!細細數來大概有十年沒有回來了。
也幸虧童年的生活太過悲慘,記憶很是深刻,還記得這些農活的做法,雖然剛剛接觸時,動作很是生澀,但沒一會兒,就熟練了。
憶起過去,艾雅的眼睛澀澀的,卻不想哭,艾雅抬頭望天,藍藍的天,沒有21世紀的污濁,就像現在的民風一樣,雖然改革開放已經十多年了,但是在這個偏僻的農村,雖然離國家的首都上京很近,可是人們的思想沒有得到徹底的改變,就像重男輕女的思想,就像「打出的孩子更孝順」,更是還有「沖喜」這樣迷信的事情還是時常發生。
蒼天,為什麼?既然已經讓我重生?為什麼還是重生在這樣的家庭?或者你為什麼不讓我重生的更早一點?若是所謂的弟弟沒死,自己的生活雖然說不上好,但也不用經歷那麼多的苦難,一切還有轉機;或者讓我重生的更晚一點,這樣我就可以離開家裡了,我可以自己獨立生活。
現在,八歲,悲劇已經發生,重生又能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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