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水鎮離縣城很近,只有幾公里,康明、姜又進上了車,摔掉了跟屁蟲史玉香。
康明在車上給秦正鑫打電話:「老同學,你的架子也擺足了,我的面子也給足了,你那個水泥廠建設要是還不動工,在姜縣長這裡,你可沒法交差啊。」
「那麼多廢話幹什麼,這裡還有一個人,你是不會不見的。」
「誰?是不是朱老闆來了?」
「先不告訴你,告訴你了,就沒有神秘感了,呵呵。」
「跟我玩神秘,我猜三個人,就一定能猜到。」
「那好啊,你猜。」
「黃凱!」可能是黃凱,他的水泥廠基建工程,肯定不會交給別人做,滄陽建築公司是他自己的公司,少不了黃凱這個核心人物,所以康明說得很肯定。
「不是。」
「程賢亮?」程賢亮說過要到興南來看看,說不定一起跟著來了。
「你猜不到的。」
還剩下一個人,這個人不能再失誤了。其實,包括朱新民在內,前面已經排除了三個人,這個人又是自己「不會不見」的,那就一定是:「孫麗!」這回應該沒錯了。
「越差越遠。算了,我在岔路口等你,就是去啟亮公司選礦廠的那個岔路口上。」
「黃叔?他來了,這回一定沒錯了。」
「哈哈,可是,你已經過三個人了。」
康明掛上電話,因為已經到了岔路口上。兩輛等在那裡的小車見新奧迪迎面而來,先轉進了岔路,到前面引路。走進了一公里,就停在了一個大石山腳下,那裡是秦正鑫選的水泥廠廠址。
康明不知道水泥廠應該建在什麼地方,但感到這地方確實不錯,離縣城不遠也不近,即不會污染縣城,到縣城辦事也很方便。這裡的環境,背靠大山,側面有一條河流,山的走向與河垂直,夾出了一塊足有兩百畝的平地,靠山背水的一面是一些緩坡地,土地平整的工程量也不大。
秦正鑫下車後很客氣地向康明的車走來,第一個向姜又進伸出了手:「姜縣長,驚動了你的大駕,實在是不好意思了。」
姜又進開門下車,握住了秦正鑫的手:「秦總來興南投資,我們應該盡地主之宜,你又是康縣長的同學,我們就更不敢待慢了。」
黃啟亮下車的時候,姜又進迎了上去:「黃總,你可是好久沒來了,是對興南的投資環境不滿意,還是我們的服務工作沒到家,有什麼意見只管提出來,我們一定改進。」
「姜縣長說哪裡話,興南是個投資的熱點,我哪裡肯放棄,只是滄陽那邊事太多,沒抽出精力來。這次來的主要目的,是陪秦總看水泥廠的地形,順便看看我那個廠現在報廢了沒有。」黃啟亮熱情地伸出雙手,與姜又進顯得很友好。
康明下車後拉了秦正鑫的手,還在他肩上拍了一下:「老大,你把黃叔叫來了,怎麼事先也不給我打個招呼?」
秦正鑫小聲地說:「博士,你可搞清楚,是黃總叫我來的,我這個廠址看了無數遍,還有什麼看頭,等項目款一到位,直接施工就是了。」
可是,剛才黃啟亮對姜又進說,是陪秦正鑫看廠址的,他們這瓦壺裡煮的到底又是什麼餃子,康明一時不沒弄清。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自己把姜又進叫來,是一個錯誤的舉動。
「你那項目進展如何?可不能只等項目款到位了才動工,你自己得先墊點資搞起來,否則你就會一直等下去。」
康明已經熟悉了省展和改革委員會的投資形式,與以前還是省計委的時候有所不同,以前是搞「雪中送炭」,誰最需要資金做項目,項目款就給誰,現在搞的的「錦上添花」,誰搞得最好,項目就支持誰。
秦正鑫笑了笑:「這個還用你說啊,我的資金早點準備好了,可朱老兄說,要搞就搞有點規模的企業,打造出湖西優質品牌,讓我搞一個湖西最大的水泥廠,他去想辦法爭取國家改委投資,讓我多搞點資金,一次建設到位。你說,我沒有得到確切的項目消息,敢開那麼大的場面嗎?」
這小子現在才朱新民一口一個朱老兄,看樣子與朱新民關係搞得不錯啊。湖西最大的水泥廠,那可是好上億的投資,秦正鑫不為錢的事傷腦筋,那才怪了呢:「所以,你就打黃叔的主意了?」
秦正鑫指著康明罵道:「博士,你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不是?黃叔的主意工敢打嗎,他可是一心赴在礦業上的。」然後附在康明耳邊說:「生意上的事你不懂,告訴你,做一行精一行,才能持久穩定,要不然一有什麼風吹草動,就戰戰兢兢地搖搖欲墜。()不像你這個投機取巧分子,到處煽風點火,只看錢途,不看業途。」
康明一拳頭將秦正鑫擂開:「去你的,才做了幾天生意,就自稱老把式?」
秦正鑫被擂開了幾步,眼光越過康明的頭頂,以憐惜的口氣對康明說:「你的麻煩又來了,我還是去看我的地頭要緊,免得讓美人記恨在心。」說完,向黃啟亮和姜又進那邊走了過去。
康明回過頭來,就看見一輛出租車從路口開了過來,裡面坐著史玉香。
「真是塊牛皮糖,怎麼摔也摔不掉?」
史玉香一下車,拉著康明就往出租車邊跑:「車費由你付,誰叫你招呼也不打一聲,就把我摔了?」
「我沒叫你來。」康明不肯付錢。
史玉香理直氣壯地一撅嘴:「那你就別付,反正丟的不是我的臉。」
這是什麼邏輯?自己坐了車讓別人付錢,還說丟的不是自己的臉。孔夫子啊,你真是中國第一聖人,三千年前的英明論斷到現在還絲絲入扣,女人和小人,真是難養。
出租車司機把車調過頭,沖康明一笑:「康縣長,我叫李炎,在電視上見過你。你用車,這一趟免費。」
切!怎麼會搞成這樣?康明這錢是不得不付了,興南出租車興起不久,人家還沒賺到錢,怎麼能讓別人白跑?
史玉香呡著嘴,似笑非笑地看著康明與出租車司機推來推去,一臉的幸災樂禍。
司機推辭不過,但只肯收十元錢,並將錢放進貼身口袋裡,說:「那好,這錢我收著,留著做個記念。」
出租車司機走了,康明斜了史玉香一眼,但這個動作被走過來的黃啟亮看在眼裡,心想這康明怎麼到處惹上美女,還真是個多情的種子。這姑娘長得如花似玉,渾身還透著英姿颯爽的氣質,也難怪康明會動心。
康明主動上前介紹:「黃叔,這位是史玉香同志,是興南縣公安局的幹警。」強調同志二字,為了打消黃啟亮眼裡的誤會。
黃啟亮點頭道:「哦,是一朵警花,看得出來,這姑娘身手一定不錯。」
史玉香從康明的眼裡就看出,他對黃啟亮非常尊敬,收起那俏皮的表情,卻又是一副嬌嗔的模樣握住黃啟亮的手:「黃叔,你好,我學過幾天擒拿,現在是康明的專職保鏢。可他總是欺負我,動不動就找我的岔子,黃你可要為我做主啊!」
惡人,十足的惡人,受盡了她的欺負,她到先告起狀來了。康明申辯道:「別聽她的,她從來就沒有個正經的樣子,搞得我頭都大了,摔又摔不掉。」
史玉香象抓到了把柄一樣搖著黃啟亮的胳膊說:「黃叔你看,他又來了,還當作你的面呢。」
黃啟亮笑呵呵地說:「康縣長是我看著長大的,他是不是被你帶壞了?」
這話即堵住了史玉香的嘴,又沒說她告狀是誣告,還點出了他們倆關係不同一般,讓史玉香也沒辦法,只好用女人的手段撒嬌:「哎呀,原來黃叔也偏袒他,難怪他會這麼囂張,哼,等我跟黃叔搞好了關係,再來重重地治你。」
黃啟亮笑著說:「姑娘啊,你找我做保護傘就錯了,我在興南有廠子,那也是康縣長治下的臣民,所以,我幫不了你。」
史玉香說:「黃叔,在興南我不怕他,可出了興南縣到了滄陽,你可要為我做主。」
這是什麼話?難道你還要跟到滄陽去?康明已經越陷越深了,好要黃啟亮對自己非常瞭解,也不做過多解釋,只問道:「黃叔,這次來,是不是有什麼事?」
黃啟亮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啟亮公司選礦廠,說:「當然有事了,我想看看我那個廠報廢了沒有,還能不能啟用。」
一個新廠建起來還沒用過,雖然時間有兩三年了,也不能說要報廢呀,可能黃啟亮另有意思,只是在這種場合不好說,早知道這樣,當初只能自己一個人來,那就能聽到真話。
「怎麼會呢,黃叔是不是想啟用那個廠了?」
黃啟亮說:「那就要看你了,你的工作順利了,我那個廠很快就能用起來。」
「黃叔認為與我的工作很有關係?」康明看了一眼一直摻著黃啟亮胳膊的史玉香,感到與黃談話進入得太深不好,所以用疑問的口氣說。
黃啟亮何等精明,他迅明白了康明的用意:「當然,我一個外地人到興南來辦廠,總得有個靠山,你要是不做我的靠山,我這個廠就辦不下去。」
康明正統地說:「政府是一切企業的靠山,黃叔在商場上經營多年,比我理解得會更深刻。」
而黃啟亮卻又轉了話題:「說起做生意,我一直看好你,可惜你志在仕途,我也不好強人所難。康縣長,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認為做生意最麻煩的是什麼?」
康明沒想到黃啟亮這時候會問這個問題,而這個問題與自己的專業有關係,所以也不太難回答:「是產品沒有市場。」
黃啟亮說:「看起來是這樣,但有時候不是這樣。市場是開拓出來的,只要你有開拓能力,什麼東西也賣得掉。」
「那就是產品有市場,而沒有啟動生產產品的資金。」康明信口說著,反正他知道黃啟亮的目的不是在這裡,隨便怎麼答也行。
「錢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人活,總有辦法弄到死錢。所以,你還是沒答對。」
「這麼說來,就是產品生產出來了,與市場不接軌。」這還是市場問題,你既然醉翁之意不在酒,那就隨便說一說。
「這是個麻煩問題,但還不是最麻煩的。」
「那是什麼,我不知道了」
「呵呵,你想想,要是你手裡有產品,又有市場,可就是賣不出去,看著大把大把的鈔票可以進口袋而沒有進自己的口袋,會是個什麼感受?」
「這……」康明一下子愣住了,怎麼會有這種場合?
想了一下,突然有了靈感,這黃啟亮是向自己支招來了,而這個招,支得是恰到好處。興南不是有很多礦產嗎,那些礦產現在都是搶手貨,就是黃說的「手裡有產品,又有市場」,可怎麼讓他們「就是賣不出去」呢?
如果黃啟亮說的這種情況在興南的某些企業裡出現,那他們真會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不急也得急,不動也得動,一急一動,就會沉不住氣,就會出岔子。盤根錯節的關係網,就可能在這一急一動中,出現突破口。
看康明在冥思苦想,黃啟亮笑著說:「怎麼,難受了吧?」
沒想到史玉香接了話題:「他才不難受呢,高興還來不及。接下來該難受的,是某些賣不出產品的企業家。」
康明驚異地看著史玉香,沒想到她都聽懂了。我的姑奶奶,我寧願你是為我而來,你可千萬別是什麼人的臥底啊,要不然壞了大事,黃叔這一趟就白來了。
黃啟亮也有點吃驚,笑著對史玉香說:「史姑娘冰雪聰明,真是康縣長的好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