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車一路東行,二百多公里路,三個小時就達到了清源,比班車快了一倍。進城的時候,黃啟亮給財政廳打了個電話約人吃飯,對方說已經有飯局了,讓黃啟亮先到賓館住下,車就一路開進了源天賓館。
源天賓館是一個新開的四星級賓館,大樓很漂亮,設施也很現代,在金碧輝煌的餐廳裡吃過午飯,黃啟亮要了兩個帶會客廳的房間,說趕快休息一下,下午還有事。康明一夜未睡,在車上瞇了兩個小時,反到勾起了瞌睡蟲,吃飯的時候就無精打采了,與司機一起進了房間,頭一靠到枕頭上就睡著了。
下午兩點半,康明被一陣電話鈴吵醒,糊糊塗塗地拿大哥大的時候,還在怪是哪個不通人情的人半夜裡騷擾人,正後悔沒關了機才睡覺。電話裡傳來了程賢亮的聲音:「稱桿,紫雲村那事處理好了。真像你說的,我還弄了個項目做,是西新鐵路工程指揮部的項目,……」
康明睡意正濃,沒聽完就打斷對方:「好了,明天上班時再說。」說完就掛了電話。正要繼續睡下去,一眼看見了對鋪上的李師傅,這才搞明白自己是住在賓館裡。看了下手錶,已經兩點半,心想黃啟亮把自己叫到清源來,下午一定會到昌宏集團去談什麼事,就起來進了洗手間,小便後穿上了衣服。那李師傅還沒醒,心想這李師傅也太沒責任心,陪老闆出來辦事,你應該比老闆起得早,並叫醒老闆下午還要辦事才是,怎麼還要老闆來叫你?
正這時門鈴響了,康明開了門,就看見黃啟亮提了密碼箱站在門口,忙道:「是不是要去了?」
黃啟亮將密碼箱放進康明的房間裡:「嗯,你到我房間裡去陪一陪朱處長,我出去辦點事就來。」
帶著康明下了樓,在賓館門口接到了他說的朱處長,又一起進了黃啟亮的房間。黃對朱客套了幾句,將康明向朱處長介紹了一下,就說去接岳廳長和衛總裁,又出了門。
朱處長是個矮小的胖子,形態上與黃凱有幾分像,臉上卻比黃凱還細膩一些,與黃凱那大圓眼不同,他的雙眼幾乎瞇成了一條縫。康明是縣城裡來的一個小上副主任,朱處長自然沒把他放在眼裡,天南海北地聊了幾句,就沒什麼話說了,倆人坐在會客廳的沙上看電視。
三點鐘,黃啟亮帶來了岳巖和衛興禮,正要為康明介紹,衛興禮搶過來與康明握手,說:「康明,我們見過面的,還一起吃過飯。」然後對岳巖說:「岳廳長,你還記得嗎,上次去滄陽與陸涵一起吃飯的時候,他就坐在我旁邊,陸涵對他可非常器重。」
岳巖微微點頭,伸手過來與康明輕輕握了一下手說:「嗯,有這麼回事。」
黃啟亮呵呵一笑:「都是熟人,那就好。怎麼樣?開始辦正事吧。」
一聽說辦正事,朱處長來了精神,那兩條縫也開了一大半:「架場,我還坐岳廳長的下,這可是我的保留位子。」
衛興禮可不答應:「那怎麼行!今天是週末,玩晚點沒事,要打破常規,以點子大小定座位。」
岳巖也說:「衛總說得對,今天大家放開玩,不到晚上十二點,誰也不准走。這樣吧,我們玩小點,這樣不傷神。」
原來他們口中的正事是打麻將,朱處長說要坐岳巖的下,是有他的理由的,岳巖是他的直接上司,坐在上又不給領導放牌,說不定就會挨罵,而一放牌就贏不了錢。所以,一般這種有老闆在場的牌局,他都會坐岳巖下,那樣就不會有顧慮,反正領導的上有老闆放牌,領導贏大錢,自己也跟著贏點小錢,何樂而不為呢?
一圈骰子打下來,卻事與願違,朱處長正好坐在岳巖上,而黃啟亮到了岳巖下。黃就叫著要與朱處長換位子,說坐在領導下壓力太大,放不開手腳。岳巖說:「定好的規矩怎麼能改?規而不矩就會亂套,大不了八圈過後再摔點子定位。」於是誰也不敢說什麼,就坐了下來。
康明選了在黃啟亮與衛興禮中間的位子坐下來,因為相對而言,這兩人與自己熟悉一點。一把牌下來,康明吃了一驚,他們打的竟然是一百元為一方,朱處長和了第一把,對對碰加自摸,總計十二方,三千六百元錢掃進了自己那一邊的抽屜裡。三千六百元是個什麼概念?這兩年工資是漲了點,可也近康明一年的收入總和啊。***這些人哪來的那麼多錢,黃與衛都是有錢人還好,岳與朱可是國家幹部,不是額外撈一大把,玩得起這麼大的牌嗎?還小小的玩一把,那大的是什麼?
朱處長收錢的時候,那雙眼又瞇成了一條縫。岳巖笑著對朱處長說:「小朱,別高興得太早,一把和牌,好運不再來,小心哦!」
一圈過後,黃啟亮站起來對康明說:「你幫我打幾把,我去辦點事。認真點,看清牌再和,別給我和了岔胡。」康明說:「我不太會玩牌。」黃啟亮拍拍康明的肩膀:「沒關係,都是打著玩的,沒人很會打。」說完,從背包裡拿出一疊錢放在康明身上,再向在坐的其他人打了聲招呼,就出了門。
康明接過錢,估計有三四萬,他現在也算是有錢人了,可那些錢都是在賬面上,身上從來就沒揣過這麼多錢。雖然這些錢都是黃啟亮的,輸了也不關自己什麼事,可他接過牌後還是很緊張,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手不抖,但還是捻出了兩手汗。黃啟亮臨行時的那些話是很有深意的,那就是說,有的人的炮是能接的,有的人的炮不能接,自摸的時候也要看和牌的大小,不能讓領導大掏腰包。
這樣玩牌不輸錢,那就是康明太不懂事了,又一圈過後,康明稍稍安定了下來,衛興禮的話也多起來:「小康啊,管理區的工作還好吧,那可是陸涵的重頭戲,你可要幫他把這曲戲唱好啊。」
康明不太明白衛興禮在這裡提起這話題的意思是什麼,只好謙虛地說:「我會盡最大的努力做好工作,由於經驗不足,衛總還要多加支持才好。」
衛興禮說:「我能幫你什麼忙,岳廳長才是大領導,朱處長手裡的項目多,你要多向他們匯報工作,遇到什麼困難,多找朱處長聯繫,他們才能幫你的大忙。」
康明一下就明白了衛興禮的用意,心裡對黃啟亮也是感謝萬分,想來黃啟亮一定對衛興禮說了什麼,要不然衛興禮才不會這麼幫著自己。這個牌局是個難得的機會,康明怎麼會不把握:「謝謝衛總的提醒。原來不認識領導,今天認識了,自然要經常向領導匯報,我人年輕,很多事不會辦,還要岳廳長和朱處長多加提攜,如果工作沒做好,領導直接罵就是了,我也能從領導的批評中學到更多的東西。」
朱處長認真打牌,沒太理會康明與衛興禮的對話。岳巖看了康明一眼,說:「能讓陸涵看上眼的人,應該有幾分才能,滄陽站前管理區的事很複雜,你確實要幫他把好那個關。東風。」
岳巖能注意到自己,這讓康明非常高興,岳巖打的東風,康明正好七小對和了牌,但他不露聲色地抓了張牌,打出了自己手裡的一張南風說:「領導的東風吹來,我就會把它變成南風吹出去,趁年青時不點熱,就辜負了領導的期望。」
岳巖再次看了康明一眼,感到這小伙子腦子還真有幾分靈光,陸涵沒看走眼,不過對康明他還不太瞭解,也沒再說什麼。
又兩圈下來,還真應了岳巖那句話,朱處長自第一把牌和了後,就只和了一把三方的小牌,已經輸了近兩萬,就吵著要換位子。又一圈骰子打下來,竟然是岳巖最大,康明第二,衛興禮第三,位子不動,朱處長只好沮喪地坐下來繼續打。這時候黃啟亮正好回來,一開門,朱處長就叫著說:「黃總,你快來打,我與小康可能是犯沖,他一上來我一把都沒和,輸了兩萬多了。」
黃啟亮沒搞清場上的情況,還以為康明沒領會他的意思,只好說:「哈哈!青人衝勁大,分不清東南西北,仗著手氣好亂打亂衝。我來了,你的運氣就來了。」殊不知那朱處長實在是手氣背,你總是不聽牌怎麼和?要不是康明放過他幾個點炮,只怕他真的輸了兩萬多。康明也可能正是鴻運當頭的時候,在這種牌局下,只輸了不到一萬。大贏家自然是岳巖了,他已經贏了四萬多。
再兩圈下來,朱處長沒能挽回他的莓運,又輸了近一萬。看看時間已到了六點,黃啟亮就對康明說:「下去安排酒菜,半個小時我們下來吃飯。」
康明應了一聲「我去」就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