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四海聽完康明的匯報,哈哈大笑一聲,拍著康明的肩膀說:「小牙仔哎,真他娘的有一套,什麼事你一出馬,就能馬到成功,趕明兒這事搞成了,我要好好地感謝你!」
謝中成被叫到魏四海辦公室,他看著那些照片和資料,弄出了一身汗水,最後搖搖頭說:「這東西我還沒搞過,這機器也不對,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搞的,只怕改起來難。」原來,謝中成只不過前些年在浙江打工,*作過竹膠板生產機器,魏四海辦廠的時候,請他來當技術員,在他的引導下,從浙江買來了那廠裡一套退下生產線的舊機器,就這麼開張了。對於新生產線,他見都沒見過。
魏四海一直將謝中成看成是廠裡的一個寶,見他也一籌莫展,心一下子陰沉起來。花了那麼多的錢,費了那麼大的力搞來的這些資料,竟然派不上用場,這技術改造眼看又搞不下去了,心裡哪裡好過的起來?一雙眼睛看著康明,似乎只有從康明那眼睛裡,才能找到解決的辦法。
康明摸出吳寒教授寫的那張紙條,遞給魏四海:「魏鄉長,也不是完全沒路,這個人叫席亞夫,是湖西大學有名的材料學教授吳寒的研究生,他同意幫我們來搞技術改造,只是,他們出馬,恐怕就不會小打小鬧,很有可能一步就改進到最先進的生產工藝,新機器的購置費是很貴的,我怕……」
魏四海知道康明下面想說什麼,他揚手止住康明,將手掌停留在半空想了幾十秒鐘,好像做了一個什麼重大決定似的大手一揮,說:「捨不得孩子,套不到狼,他娘的他們能搞得那麼風風火火,我們憑什麼只能當小娘崽?干!錢的事,我去想辦法。」
康明原來還以為魏四海的意思是小農思想,最擔心的就是他不願意出大錢,就將湖西大學之行隱瞞了下來,也想考考謝中成是不是能勝任改造大事,行就算了,不行再搬出吳教授他們來。現在將事和盤托出,沒想到那魏四海竟然會有這麼大的決心,看來浙江之行讓他大開了眼界,也深深觸動了他那顆心。這樣看來,魏四海還是個幹大事的人,難怪只憑小學文化,能從千百萬農民中脫穎而出,他那些小農意思,只不過是受環境影響形成的意思,一旦他心裡有了新認識,就會大刀闊斧地幹下去。
席亞夫是十五天後到的,他看了一圈竹藝廠,腦袋搖得貨郎鼓似的:「這怎麼弄,基本設備都沒有,沒辦法搞下去。」
魏四海從來沒與這麼高級的知識分子打交道,對席亞夫有點盲目崇拜,見他根本看不上廠裡的設備,也就不再為那套舊設備感到驕傲了,也認為設備太陳舊了,就客氣地問:「席研究,那你說,要什麼設備,大不了出錢買,要多少錢,你只管說。」
席亞夫伸出一根中指撐了撐眼鏡,說:「這個,我對機械不太內行,如果錢不成問題,那就好辦。我有個師弟,專門從事機械方面的研究,我去跟他商量一下,造個清單出來,等你們將設備安裝好了,我再來。」
春節前,席亞夫寄來了一封特大號的信,信裡的改造方案揚揚五萬多字,還附有一張設備清單。魏四海一看那清單就傻了眼:「七百多萬元?!他娘的我賣了祖宗也沒這麼多錢!康明,你說怎麼辦?」
康明也沒想到要這麼多錢,一下子也愣住了,想了一會兒,感到這竹藝廠不改造又實在不行,只能狠心干了,就說:「分三條路走,一,你去搞錢,集資也好,貸款也好,總之越多越好;二,謝中成負責去採購一些必須設備,這回我們不要舊機械,要全新的,最好的;三,我再到省裡跑一躺,見一見這個機械大師,看能不能對現有設備進行一些改造,省下一些機械購置費。這回要就不幹,要干,買血也要搞起來。」
「好,就這麼幹!」魏四海又開始崇拜康明瞭,畢竟康明也是湖西大學的畢業生。
康明又跑了一次湖西大學,找到了席亞夫的師弟林青元,細問之下,竟然是同城人,就顯得格外親熱。談了半個小時,康明也將前因後果都說得明明白白了。林青元深為康明的精神感動,當即表示,春節假期的時候,到米仙橋去實地看一看,盡量做到花最少的錢,將改造項目拿下來。
當大家燃起鞭炮辭舊迎新的時候,米仙橋竹藝廠的技術改造正進行得熱火朝天。魏四海將自己所有的存款都拿了出來,動親朋戚友集資了七十多萬,又向銀行貸款了二百萬,湊了四百五十萬元。謝中成將必要的而又缺少的破筒、施膠、熱乾燥等設備買了回來。林青元帶來了兩個機械工人,席亞夫將一個師弟也帶到了現場。在林青元的指揮下,分篾機、組坯、切邊等機械等做了前連後接形式的改造。累了整整七天七夜,終於組裝完成,等待試機。
試機又從大年初三進行到了大年初七,當第一批產品通過試壓器檢測後,魏四海手裡拿著幾個新年的紅包走進車間,準備叫康明、席亞夫、林青元、謝中成和魏雙河等十幾個人去補吃一頓年飯。
車間裡一片寧靜,熱烘機蓋子上、出風口地板上睡了一片又一片累扒下的人。魏四海剛剛喊出「大家」兩字,就啞然止聲,兩眼裡含著淚花,拿紅包的手也在抖,他嚥了一口唾液,反身出了車間,又叫了十幾個人,將聚餐的桌子、凳子、碗筷全部搬進了車間,才叫醒那些睡著了的人。
席間,魏四海一手拿著酒杯,說話的聲音有點顫抖:「我四海何德何能,能搬動你們這些兄弟為廠子技術改造累死累活,感謝的話說出來就有點不近人情了。我喝了這杯酒,不管你們認不認同我,但凡你們有用得到四海的地方,四海拼了這條老命,也決不辜負你們!」說完,將一大杯酒倒進了喉嚨裡。
此後的宴會並不熱烈,因為大家實在太累了。魏四海最後說:「三個月後,當廠子正式投產的那一天,我要搞一個剪綵儀式,請在坐的都來,來看看你們的豐收成果。到那時,如果這廠看起來還是這個破舊的樣子,我四海爬在大門口當烏龜,迎接你們!」
這可能是席亞夫和林青元最願意聽到的話,他們一直在抱怨廠子的外觀太不像樣子,畢竟這個廠的技術改造傾注了他們的心血,據他們自己說,它新舊結合,土洋結合,可能是全國獨一無二的竹蓆膠合板生產工藝,有幾項改造工程,完全可以申請明或適用新型專利。他們很希望能將它搞成一個樣板,向公眾展示他們的成果,可惜的是,廠房太舊了,圍牆也破破爛爛,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垃圾場,這怎麼向公眾展示?
三個月後,席亞夫來了,林青元也來了,還將吳寒教授請到了廠裡。魏四海緊緊握著吳教授的手,激動地說:「教授,你教了兩個好徒弟,你一定是一個名師,哎呀,看我說的,你本來就是名師。我謝謝你,真的很感謝你。」他不知道,林青元不是他的學生。
林青元的背後,站著一個長得非常漂亮的少女,她一身水紅色連衣裙,像三月裡倒過來的一朵杜鵑花。她看著那一圈用竹子編的工藝圍牆,又看著那涮得雪白的新車間,尤其是車間屋頂那四角翹起的琉璃瓦仿古屋簷格外晶亮,就讚口不絕:「好美的工廠,真像公園一樣!」
裙子美,人更美,看得康明都傻了眼,他有點緊張地走到少女身邊,輕輕地問:「林靜韻,你怎麼也來了?」
「我怎麼就不能來?我來看看我哥哥的研究成果呀。噫?!你怎麼也在這裡?」
「我本來就在這裡。」康明笑著回答。
林靜韻將康明從上到下重新打量一番,若有所思地說:「哦,原來那個到學校裡扇動我哥哥,拖著他到這裡來搞技術改造的年青人就是你呀。那好,我可要為我哥哥索賠了,他可是為這事瘦了八斤肉,八斤肉吔!看你怎麼賠!」
魏四海正在陪吳教授,聽到林靜韻的話,還是返過頭來搭了一句:「他賠不起,我就更賠不起了,只好將他賠給你了,呵呵!」說完,露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將林靜韻羞了個滿臉通紅。
吳寒教授走進了廠裡,他一邊走一邊點頭:「嗯,不錯,這山溝裡能建設出這麼漂亮的一座工廠來,還真是一道風景。亞夫,多照幾張相,以後到別的地方也建幾座這樣的工廠來。」
得到教授的讚揚,席亞夫高興地拿著相機照相去了。
康明一回頭,現林家倆兄妹都不見了,再向前看了看,就看到倆人正圍著一輛黑色桑塔納轎車,接出一個官樣的中年人來。康明認出是林道濟,趕緊迎上去:「林局長,您也來了。」
林道濟下車先看了一眼工廠,再來與康明握手,冷俊的臉看不出是什麼心情,說出的話也不冷不熱:「我來看看,青元年都不在家裡過,到這裡來搞的什麼玩藝兒。」
「歡迎!歡迎!我去找劉鄉長來陪你。」康明想起來,在林道濟家裡的時候,他提到過劉志遠鄉長,倆人的關係一定不錯,叫劉鄉長來陪他比較合適。
「不用了,我這是個人行動,你不要搞得興師動眾。」林道濟止住了康明,就信步向廠子大門走去:「你叫康明,我認識你,你到我家裡來過。囡囡剛才說這個工廠的技術改造是你主持的,我不太相信,你這麼年青,背後一定有什麼人在主持大局。是劉志遠嗎?」
「鄧書記和劉鄉長對工廠改造的事也非常關注,確實是在他們的領導下進行的,我只不過做了些具體工作。」康明很有分寸地回答。
林青元站在林道濟的後面,小聲地對他說:「爸,他就是我說的那個小青年,這裡的事還真是他主持的。」
「哦?!」林道濟回過頭來重新看了康明一眼,說:「青元難得讚揚一個人,他對你的印象不錯。你有這樣的精神,應該是個幹事的人。你上次說那個渡水橋的事,如果用這種精神去幹,就一定能幹好,不過我不是在給你肯定的答覆,你寫個報告來吧,回去我們研究一下。」
康明一聽,喜出望外,來不及多想,只對林道濟說了一句:「林局長,您等等,我去叫鄧書記和劉鄉長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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