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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一章 治傷(下) 文 / 夏雨看荷

    鄉衛生院的趙敬之是一個六十來歲的老中醫,清瘦的身材看上去很清爽,外表看上去最多五十來歲,並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樣子。他仔細地為康明檢查傷勢,雙手在康明腹部由輕到重揉了又揉,又用拳頭隔著手掌在胸部敲了又敲,最後雙手在背部輕輕地摸了摸,摸的時候幾乎是漂在皮上輕輕拂過,那手法像是在用氣功探傷。

    康明認為,那揉肚子和敲胸腔是真真的專業探傷手法,至於探背傷,那就有點故作神秘的嫌疑了,就憑你那肉掌輕輕拂過就能探出傷勢來,那大醫院裡的x光、b、ct什麼的還有什麼用?難道你那一對肉掌還能出什麼級粒子來不成?

    驗完了傷,趙水師就坐到自己的椅子上寫處方,並沒有告訴任何人檢查的結果。魏四海忍不住了,就湊到桌前輕輕問:「趙醫生,傷情怎麼樣?」

    可那趙水師好像沒聽見,依然故我地寫著處方,就好像堂堂鄉長是透明人,而他又雙耳失聰雙目失明,聽不見鄉長的問話,也看不見鄉長的人。

    魏四海也不生氣,他知道這趙水師的性情,並不是他故意冷淡自己,他是在仔細斟酌處方的用藥份量,也就呆在一邊不言不語。

    果然,那趙水師寫好處方,抬頭和言閱色地對魏四海說:「魏鄉長,內傷是沒有,但外傷可不輕,尤其是背上排骨有兩處拆裂,我等會兒幫他捻合捻合,就會好。只是這背上傷會很痛,到半夜還會火燒火撩。是誰這麼狠心,砍了二十幾扁擔還不放手,這不是將人往死裡整嗎?好在這牙仔體格健壯,要不然背上排骨會盡數打斷,那就殘了。」

    「那就有勞趙醫生費心了。」聽趙水師這麼一說,魏四海才真正放下心來。

    康明聽了趙水師的話,也更堅定地相信自己沒有受內傷,精神也就放鬆了。可這一放鬆,背上、屁股上和腿上的疼痛馬上就加劇了,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唐興國將康明臉上的變化看在眼裡,他現在有點佩服康明瞭,受了這麼大面積的傷,這小伙子一路上哼都沒哼一句,翹起大拇指向康明擺了擺,一隻眼睛眨了眨,那意思是:好樣的,是個大老爺們!

    捻背骨是在一條長凳上進行的,趙水師說那樣便於動作,衛生院條件太差,哪裡會有專門療傷的床。康明被臉朝下地按在長凳上,雙腳點在地上,兩手懸在半空,被兩個民警拉著,背上的衣服被脫了,褲子也退到了膝蓋以下,好在這裡沒有女人,要不然康明會羞愧難當。

    趙水師手裡拿著一個葫蘆,那是一個真正的葫蘆,即不是塑料製品,也不是木質雕空的葫蘆,而是那種讓葫蘆瓜長得老熟了、皮硬了,再掏出裡面的瓜肉,涼干而製成的古樸的葫蘆。那葫蘆裡大概裝著藥,或者是藥酒,只見趙水師喝了一大口,鼓著嘴巴向康明的背上噴去,那藥水在空中散成一蓬霧滴,全數落在康明的背上。

    康明感到背上一涼,山谷裡夏日了黃昏依然較熱,這一片清涼讓康明感到很爽快。也怪了,這藥水一上背,那背上的疼痛減輕了很多,康明真希望趙水師在兩腿上也來兩口,現在那裡的疼痛才是最主要的了。

    趙水師將葫蘆交給站在旁邊的唐興國,一邊捥起衣袖一邊對康明說:「牙仔,有點痛,忍著點,只要一刻鐘,我保證你傷好如初。」

    康明點點頭,沒有說話。趙水師的手掌就在康明的背上摸了幾把,他摸到哪裡,劇烈的疼痛就在那裡產生,康明再次皺起了眉頭,可趙水師的手掌沒有停止下來的意思,而且越摸越快。可能是背上出現了什麼令人驚奇的變化,圍觀的人一個個「哎呀呀,哎呀」地驚歎著。康明看不見,只是背上疼痛難忍,豆大的汗珠像雨滴一樣滴到了地上,在乾涸的地面畫出了一幅濕潤的圖案。

    「你們看,這就是那些扁擔傷。」趙水師得意地指著康明背上那些血影說,那神情充滿了自豪與自信。

    康明的背上,十來條血紅的扁擔印子縱橫交錯地呈現了出來,有些還顯影了竹扁擔的清晰竹節,眾人一片唏噓,讚歎著趙水師的高療傷技藝。趙水師也欣賞著自己的傑作,大約過了五分鐘,他突然手一伸,兩手的拇指、食指、中指扣進了一根肋骨,合力一捻之下,肋骨出了「卡嚓」一聲響,緊接著如法炮製,在背上另一邊做了同樣的手法,又是一聲「卡嚓」響過,那一串動作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好了!」趙水師收回了手,來回交錯地搓著手掌,滿臉自信的微笑。

    康明被兩個幹警扶起,迎面就看見了唐興國。唐興國親眼目睹了康明痛上的傷,尤其是那兩次捻骨的動作,連他自己都感到背骨上有點隱隱作痛,沒想到這小子竟然能忍下來不聲不響,臉上不再是佩服,而是欽佩了。

    其實,康明只是在趙水師摸背的時候感到很痛,捻骨的時候,反而一點都不痛了,等到捻骨完了,才感到背骨上傳來一陣一陣並不太厲害的疼痛。這並不是痛得麻木了,而是趙水師那藥酒的作用,加上趙水師那純熟的捻骨手法,乾淨利落而又快準確。康明想,那藥酒裡一定含有蔓陀螺之類的麻*醉藥,但縱是如此,外敷麻*醉藥能有如此奇效,那也是值得讚歎的。在兩幹警的摻扶下,他向著趙水師鞠了一躬:「謝謝趙醫生。」

    趙水師伸手托起康明的頭:「呵呵,牙仔,多禮了,別太動的厲害,弄不好又得重來。你也不想再吃這份虧了吧。」然後從桌子上拿過一個藥盒子,遞給了魏四海,說:「兩個時辰後敷上這藥到傷處,近三天伏在床上別動,三天後他又活蹦亂跳了。」

    魏四海看著那個小小的盒子,心想這盒子裡的藥量最多只夠上一次藥,就問:「什麼時候來換藥?」

    趙水師有點驕傲地看著魏四海:「你想他下次再受這樣的傷?」

    這是一句黑色幽默,但它說明了不用上第二次藥了。

    水師,真是個不可思議的職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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