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轎車飛快地駛進了盤龍城,八十碼的速度已經快接近它的極限。明亮的太陽照得大地上一片雪白,空曠的公路上只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煙霧。
「一點五十二分,還來得及……」葉欣怡關上了電子鐘,將車停在了車場邊,隨後提著手袋飛快地向風林的總部大樓內跑去。高溫下的奔忙,使少女的衣服已經濕透,那剛剛做好的頭髮也開始變得有些凌亂。跑進大廳內,葉欣怡著急地按了按電梯的按鈕,同時又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手機。
已經一點五十五分鐘了。葉欣怡著急地望著電梯的門,終於放棄了它的到來。風林的招標會議廳在十二樓,葉欣怡以最快的速度向著目的地奔去。一層,兩層,三層……黃豆大的汗珠開始從少女的臉上流淌,葉欣怡的呼吸變得越來越沉重,胸口也開始感到一陣陣的發悶。
加油,還有兩層樓了!葉欣怡閉著眼睛重重地喘著氣,覺得自己的頭有些暈厥。她咬了咬牙,扶著欄杆艱難地邁開了自己的腿,卻再也使不出更多的力氣。
我的身體怎麼了,怎麼會出現這種意外?……葉欣怡的眼睛裡開始出現了濕潤,因為她來到會議廳門口時,招標會已經開始;時間,兩點零一分鐘。
「對不起,我是來參加投標的……」葉欣怡有些惶恐地站在了會議廳的門口,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少女的形象現在顯得很是狼狽,而且她的行為更是引來了一片噓聲。
「請問這位小姐,您知道現在幾點鐘了嗎?」坐在主講台上的那位年輕理事長有些憤怒地打量了她一眼,語氣很是嚴肅。
「兩點……零一分。」葉欣怡不敢看他的眼睛。年輕理事長移開了自己的目光,認真地說道:「是兩點零一分又四十三秒。這位小姐,我很遺憾地告訴您,您和您的企業已經沒有資格參加這次競標了!」
「我……」葉欣怡的嘴唇有些發抖,眾多企業的業務代表們也紛紛投來了鄙視的目光。年輕理事長重新看向了會議廳,依然露出了迷人的微笑:「投標開始進行。01號請上台,將您的項目資料交給我們。」
「是!」一位男子自信地走上了主席台,將手裡的資料夾交給了理事長;理事長認真地將它塞進了01號文件袋,然後鎖進了身後的資料櫃裡。「感謝風林和矢野理事長給我們的機會,我們一定努力提供服務項目!」
「也感謝您給了風林這閃機會,謝謝!」矢野洋平和對方禮貌地握了握手,露出了真誠的笑容。「下一位,02號請上台……」
葉欣怡靠在門外的走廊上,呆呆地望著會議廳裡所進行的一切。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麼的有條不紊,然而她卻再也沒有機會去把握。不知道過了多久,招標會的投名已經結束了;在夕陽的餘暉下,所有的人都秩序井然地從會議廳裡走了出來,不少人還向葉欣怡投來異樣的目光。
「竟然有這種女人,哪家公司的啊?」幾個年輕的女業務員已經開始議論起來。
「想引起矢野理事長的注意嗎?真是夠噁心的……」
「可惜矢野君是位正派人啊,對這個女人肯定煩透了。他們公司這次可別想再來招標了,呵呵……」
「……」
人幾乎已經走光了,最後走出會議廳的是矢野理事長和他的秘書田中;葉欣怡迎來了他那稅利的目光,趕緊低下了自己的頭,默默的向樓梯走去。矢野洋平對田中說道:「你先下去吧,會議廳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不得進去。現在,我必須要向這位小姐解釋一下。」
「可是理事長,她只是因為遲到失去資格的……」田中回頭看了一眼已經上鎖的文件櫃,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矢野洋平正色道:「她錯過了投標的時間,這是我不能容忍的事情;但從她的樣子上來看,肯定有什麼原因。雖然她所屬的企業不能參加投標,但我也必須讓他們知道這是為什麼,因為我不想讓內陸的企業對我們有什麼誤會。」
「可是……」
「下去!」
「嗨!……」
田中離開後,矢野洋平快步地追到了葉欣怡的身邊。「小姐,請稍等!」
葉欣怡愣愣地停住腳步,卻不敢完全轉過自己的身體。「請問……有什麼事?」她的眼睛還落在抱在胸前的手袋上,裡面流轉著不甘的淚水。
「請問小姐是哪一家企業的代言人?」矢野洋平的眼睛裡並沒有剛才那種嚴肅的目光。葉欣怡輕輕地回答道:「塞拉帕克……」
塞拉帕克?和鴻鑫合作過的塞拉帕克?……矢野洋平的心裡微微的跳動了一下。「這次的事情,我感到很抱歉,因為在業務上我不喜歡沒有誠信的人。」
「我知道,我沒有怪理事長。」葉欣怡輕輕地回答了一聲,聲音裡充滿了無奈。
「小姐是因為什麼原因遲到的?」矢野洋平問了一句,「如果是非常合理的理由,我希望它能夠說服我自己讓你重新擁有這次機會。」
「謝謝您的好意,但我不願意解釋這種事情……」葉欣怡抬頭看了他一眼,隨後露出了一個笑容;矢野洋平在這一刻覺得自己好像失了神,怔怔了看著這個一直沒有認真看過的少女。就在這時,葉欣怡抱著自己的文件夾匆匆地離開了,只留下了獨自站在那裡的年輕理事長。
「幹嘛……要這麼固執?」矢野洋平無奈地揮了揮拳頭,看著少女消失在了樓道口;他頭一次為自己嚴格的紀律感到後悔,卻還不能理解這是為什麼……
晚上,芳雨步行街分店。
「什麼,投標失敗了?」店長辦公室裡,秦紋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葉欣怡,她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這個一向勤勞能幹的女孩,怎麼會在投標的過程中出事?她怎麼可能不能完成這個簡單的任務呢?
「對不起秦姐,我……我對不起大家……」葉欣怡低著頭,在同事們驚異的目光中輕輕地哭了起來。秦紋閉上眼睛想著什麼,終於慢慢地問道:「欣怡,跟秦姐說說,你在路上出了什麼事情嗎?不管是什麼原因,一定要向公司作出一個解釋,不然的話……」
「是,我知道的……」葉欣怡用手抹了抹眼淚,慢慢地對秦紋說著路上發生的事情;秦紋和同事們用複雜的眼光看著她,不時的流露出惋惜的神色。也許這種事情換在任何人的身上,都會置之不理,然而遇上它的偏偏是葉欣怡。或許,這就是上天的安排吧……
「欣怡,你後悔嗎?」秦紋聽完了她的話,好像平靜了不少。葉欣怡輕輕地搖了搖頭,回答道:「不後悔……」她的聲音雖然很小,但是卻異常的堅定。秦紋點了點頭,說道:「那既然是這樣的話,我就把這次投標的結果……如實的反映到公司上面了……如果總部有什麼處罰,你一定要有心理準備。」
「是……」葉欣怡的聲音依然很小,她在同事們的目光中默默地離開了店長辦公室。換好了衣服後,葉欣怡緩緩地走出了店面,沒有再說一句話。
「媽……」葉欣怡拿出了手機,撥通了門房的電話;再也克制不住內心的痛苦,她終於放聲哭了起來。
「欣怡,你怎麼了?」依然沉浸在上次員工聯誼會的歡樂中,沈梅不知道女兒為什麼會哭。「孩子,你怎麼了,別嚇媽媽啊,出什麼事了?」
「媽,我的投標失敗了……」葉欣怡靠在一根電柱上,眼淚不住地流了出來。
「什麼,投標失敗了?」沈梅好像沒有聽清楚,「怎麼會呢,是不是出事了?孩子,別哭,回來和媽好好說……」
「媽,我可能會被公司開除的……」
「別想這麼多了,快回家吧,人沒事就好!」沈梅的聲音裡充滿了關切,也讓葉欣怡有了繼續邁開腿的勇氣……
第二天,七月一日上午。
「這……怎麼可能會出這種事?」塞拉帕克董事長辦公室,傅正賢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報紙上的消息。「風林將暫停這次招標會,其原因是……審查出有企業企圖向風林理事長行賄?」
「是的,昨天晚上投標結束後,我就帶了相關人員配合風林進行了項目盤查。」高紀委放下了茶杯,神色很是嚴峻。「而且行賄的銀行卡,是出現在129號文件袋中的,準確的說,是塞拉帕克的項目文件袋……」
「這不可能!」傅正賢猛然站了起來,「我傅氏企業做生意一向誠信合法,怎麼可能做這種事情?這是不可能的事!」
「您冷靜一點傅叔,這次的事情有些奇怪!」高紀委按下了發怒的老人,「根據昨天的盤點,129號文件袋中的確有一張轉帳卡,但裡面除了它之外一無所有,也就是說塞拉帕克根本沒有參加這次的競標投名……」
「什麼?」傅正賢直直地望向了高紀委,「沒有參加投名?」
「是的,文件袋裡根本沒有任何項目資料,只有一張銀行卡。」高紀委認真地說道,「據我和矢野理事長分析,有可能是有人進行了暗箱操作,企圖嫁禍於塞拉帕克,所以使出了這種伎倆。然而事情的結果,卻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您是說……昨天投標的葉欣怡識破了這個伎倆?」傅正賢搖著頭說道,「這怎麼可能?」
「其實事情很簡單,矢野君說她遲到了。」高紀委無奈地攤了攤手,讓傅正賢一陣發愣;隨後,老人忍不住大聲笑了起來。「竟然……竟然會有這種事情,真是……」高紀委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因為這種事情,實在是讓人不敢去相信。
「董事長,事情不好了……」女秘書有些驚慌地走了進來。傅正賢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很平靜地問道:「出什麼事了?」女秘書看了高紀委一眼,回答道:「總部傳言說……這次投標好像失敗了,不知道您聽到這個消息沒有……」
「是這件事情嗎?我早就知道了。」傅正賢微笑著點了點頭,「晟雅他們昨天沒有告訴我是對的,因為那個時候我的心臟會受不了。但是現在,我一點事情都沒有,反而很高興。小吳啊,沒事多讀讀報,對你有好處……」老人正說著,辦公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喂?……是……是矢野理事長?」傅正賢有些驚訝地接著電話,高紀委也露出了神秘的笑容。「對,塞拉帕克這次的投標的確沒有參加,請您原諒……對……您要過來?……好,我明白了。不管這件事是誰做的,我相信我們一定能夠調查出事情的真相!……好的,再見!」
「怎麼了,矢野這孩子好像沉不住氣了?」高紀委笑著走到了辦公桌邊,「您準備怎麼處理這件事情?」
「聽對方的吧。」傅正賢無奈地搖了搖頭,「到底是什麼人,有什麼目的,居然會做出這種事情?真是……太過分了……」……
電話掛斷後,矢野洋平的眼睛裡少有的露出了怒容;站在他身邊的田中則神色慌亂地望著文件櫃,不知道理事長覺察出了什麼東西沒有。本來只是一個簡單的伎倆,卻因為塞拉帕克的遲到而變得複雜起來。
「田中君,我希望你能夠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矢野洋平喘了口氣,突然一拳打在了文件櫃上!看著文件櫃上的拳印,田中不禁後退了兩步;理事長雖然不可能對他動手,但空手道黑段的怒火足以讓他膽戰心驚。「這個文件櫃,招標開始之前只有你動過。我希望你能告訴我那張銀行卡……是怎麼被放進去的……」
「理事長,我……我不知道……」田中的牙齒有些開始打顫。矢野洋平猛然轉過身來,眼睛裡滿是怒火。「不知道?頭一次在內陸招標就遇到了這種事情,你居然對我說不知道?」他說著鬆了鬆自己的領帶,盡量不讓自己的怒氣暴發出來,不然他極有可能讓田中失去自理能力。
「招標行賄,這是非常正常的事情,我在意的不是這個東西,你應該清楚……」矢野洋平開大了空調機,叉著腰站在了它的下面。「但這次塞拉帕克根本沒有參加投標,怎麼可能會有機會把銀行卡放到文件袋裡?而且這種行賄的手法如此拙劣,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嗎?」
「我……我不知道……」
「你當然不知道,因為你忙著炒股票去了!」矢野洋平的話讓田中幾乎站立不住!「田中君,這段時間我一直以為你果真是在炒股票;但就算是我,也不可能在短短兩個星期就一線不漏的做到收盤!雖然我沒有你受賄的證據,但如果有人想對風林行賄,你不認為那支股票比這個愚蠢的銀行卡要直接得多嗎?」
「理事長,您……您是不是聽塞拉帕克的人說些什麼了?」田中有些沉不住氣了。畢竟自己是風林企業的老員工,他不相信理事長會因為外國企業來懲罰自己。「理事長,不管塞拉帕克是否行賄,這次招標他們已經沒有機會了!剩下的一百強企業裡,一定能夠有您需要的合作項目,您何必在這一家企業上下這麼大的功夫?」
「住口!」矢野洋平打斷了他的話,「不管塞拉帕克這次是否有資格參加競標,目前的事情卻讓我不能再進行這次的項目合作。因為招標必須是公平的,如果這次招標會有黑幕,我寧願把事情解決之後再繼續進行!至於你……」
「理事長?……」
「田中君,內陸並不適合你的發展。如果你沒有其他的事情要處理,我希望你能夠回到北海道總部,反省一下你這段時期的作為。」矢野洋平轉過了身,下達了今天的命令。
「理事長,您不能這樣!……」
「滾!」矢野洋平快步地衝出了辦公室,用力的摔上了門;田中呆呆地站在了那裡,突然也忍不住,一拳打在了文件櫃上!
「啊……」一聲慘叫從他的嘴裡傳了出來;田中捂著手蹲在了地上,痛苦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