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離塞拉帕克不遠的一家小酒店裡,傅晟雅與姚垣正在靜靜地商談著什麼。()桌上的酒依然喝了不少,菜依然剩下了一大半,這似乎是這兩個青年吃飯的習慣了。不過姚垣今天也喝了不少酒,似乎被傅晟雅的某些話刺激到了。他看著面前的青年,覺得自己開始有些擔心。
「你……你真的決定要這樣做嗎?」姚垣拿著酒杯又灌了一口。「你考慮過這樣做的後果嗎?你的爺爺,傅伯母,還有你表妹……你家裡的人會接受你選擇了葉欣怡?晟雅,我覺得你太衝動了,你會傷害到欣怡的,希望你再考慮一下……」
「我,其實已經考慮很久了。」傅晟雅的表情顯得很頹喪,「就這樣和欣怡交往,享受每次和她在一起那短暫的快樂,你以為我很高興嗎?不,我是男人,我愛一個女孩,卻只能帶給她這麼一點快樂,讓她看不到任何的希望,以至於讓她把自己的感情藏在心裡。每次和她分開後,我都覺得痛苦。姚垣你知道嗎,是她今天無意中暴露出來的感情,才堅定了我的想法……」
「但你從頭到尾考慮過欣怡的感受嗎?」姚垣放下了酒杯,覺得自己的頭腦一陣發熱。「是的,因為你愛她,所以開始追求她;後來你知道了她的過去,一度的拋棄了她。現在,現在你又舊情復燃,想和她繼續交往,遭到了家裡的反對後,又準備堂而皇之的把她介紹給你爺爺……傅晟雅,欣怡她是人,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不是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的!」
「我愛她,姚垣!」傅晟雅灌下了酒,瞪著眼睛看著年輕的醫師;姚垣聽著他的聲音,竟然沒有繼續說下去。「我愛她,所以我不能沒有她!也許我做得很自私,但這是我願意的嗎?與其這樣毫無希望的過下去,我覺得我必須真正的勇敢一回!而且……而且我相信欣怡也是有這個勇氣的……」
「你就這麼天真?」姚垣苦笑了一下,已經聞到了自己滿嘴的酒氣。「欣怡她……從小到大就一直在受著傷害,所以我不希望再看到她痛苦。你的那個家庭,不可能接受欣怡,他們只會接受喬安娜。晟雅,不要做無謂的努力了,放棄吧,也許放棄對你和欣怡才是最好的歸宿。畢竟愛情不是人生的全部,你們還有事業……」
「姚垣,你憑什麼對我們的感情下這種結論?」傅晟雅冷笑了一下,點燃了一枝煙。原本就暈厥的大腦在尼古丁的作用下變得更為暈厥,但思考卻變得異常的清醒。「愛情並不是人生的全部,那是指愛情還沒有發生的時候。如果愛情已經發生了,人就不能夠再失去它,否則即使活在世界上,也和死去沒有什麼分別了……」
「欣怡她,有著自己一輩子的夢想……她不會像你這樣幼稚的……」姚垣不甘心地說道,「你根本不瞭解她,你不知道她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孩……」
「孤獨……」
傅晟雅扔下了煙蒂,眼角變得濕潤了起來;姚垣驚訝地看著他,覺得自己的喉嚨竟然有些乾澀。
「從小就得不到父母的關愛,只是一個人孤獨地承受著生活……性格看起來很堅強,其實內心很脆弱……悲傷的時候沒有任何人來安慰,痛苦的時候也不能找任何人傾訴……這種孤獨,你們又怎麼能夠體會得到……」
「晟雅……」
傅晟雅抬起了通紅的眼睛,看著面前的年輕醫師。「姚垣,雖然我和欣怡的家庭和生活有著很大的差異,但為什麼我們能夠默契的走到現在……因為我們都知道如何珍惜對方,都知道對方最需要的是什麼……所以,即使全世界的人都反對我和欣怡在一起,唯獨你不能反對。因為是你,把她真正的帶回了這個世界上,才讓我們有了相遇的機會……」
「晟雅你……你別說了……」姚垣取下了眼鏡,揉著自己發脹的眼角。「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會一直支持你。雖然是我把欣怡帶回了這個世界,但我帶回來的只是一個軀殼……真正賦予她靈魂的,是你……」
「姚垣……」傅晟雅看著他,露出了一個笑容。「謝謝你,兄弟!」
「謝什麼,我什麼都沒做……」姚垣拋下了帳款慢慢地站了起來,「我說過,我只帶來了她的軀殼而已……我,只是個醫生……」
兩個青年出了餐館,慢慢地走在街上。傅晟雅搖了搖發暈的腦袋,突然忍不住自己的笑意;他走進了一家手機店,掏出了自己的信用卡:「謝謝,給我拿一台手機……卡也要……」
「要什麼樣的?」營業員問道。
「隨便……」
傅晟雅接過了手機,馬上撥通了葉欣怡的電話,少女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了出來,讓他覺得心裡一陣愉悅。
「請問是誰啊?」
「欣怡……是我,我換手機了!呵呵……」
「晟雅?」葉欣怡有些驚訝地問道,「你……你喝酒了?」
「今天高興,所以喝了一點……」傅晟雅接過了信用卡,慢慢地回到了街上。「想你了,所以給你打了電話,你還好嗎?」
「還好……」
「這個星期天,我有活動,你一定要參加!」傅晟雅激動地說道,「喂,聽見了嗎?」
「謝謝,我知道了……」
「再見,晚安!」瀟灑地掛上了電話,傅晟雅一下子歪了下來;姚垣連忙扶住了他。「晟雅,我送你回公司吧!」
「不用,咱們再走一走!」傅晟雅又站了起來,似乎堅定了自己的某些決心。沒醉,根本就沒醉!這個決定是對的,與其這樣痛苦下去,不如讓爺爺看一看真正的葉欣怡!這麼好的女孩,他怎麼可能不會喜歡?
看著天上的繁星,傅晟雅覺得自己頭一次是在為自己而生活……
明亮的太陽送走了又一個黑夜,晨曦中的塞拉帕克開始了新一天的運作;秦芳雨坐在會議桌前,心神卻沒有能夠更好的集中下來。傅正賢還躺在病床上,傅晟雅酒醉未醒,今天召開的這次重要的招標企劃會議只能由她全權負責處理。看著主位上空空的靠椅,秦芳雨覺得心裡亂成了一團麻。
「秦總,神采飛揚的黃經理昨天又送來了一份訂單,希望塞拉帕克能夠趕製一批夏季的新制服。」生產部經理呈上了一份文件,遞到了秦芳雨的面前。「還有,據業務員反應,神采飛揚的上一批制服好像出現了某種呈度上的損壞,但他們並沒有提出要求更換或退貨,您看……」
「新制服對我們馬上要開展的招標活動無疑是個很好的催化劑,因為市場可以證明塞拉帕克在批發業務上也是有回頭客的。」秦芳雨看了一眼訂貨文件,作出了肯定的答覆,「還有,雖然神采飛揚沒有主動提出更換貨品,但售後服務一直是我們的薄弱環節。這次既然成立了售後處,我們必須主動接下這筆業務,為招標的進行打下堅實的基礎。」
「知道了,那我馬上通知步行街分店開始著手準備售後的相關事宜!」方浩哲點了點頭,認真地回復著秦芳雨的話。「秦總,按照相關行規,有關於招標的人選,必須是由三家分店裡推選出來的銷售人員。上次呈交給您的人選名單不知道您有什麼意見?」
「我初步看了一下,覺得招標的人選除了要業務精良之外,還必須有一定的影響力。經過反覆的思考,我的目標放在了楊浦、程松和葉欣怡三個人的身上。」秦芳雨打開了自己的文件夾,看著用紅筆勾下的名字,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先觀察他們一段時間,等到六月初夏季招標真正開始的時候,再最終確定這個人選,一定要做到有備無患,以對得起大家一年以來努力的成果!」
「是!」老總和經理們都認真地點了點頭。今年的新人似乎總帶給了大家意外的驚喜,大家期待著這份驚喜能夠繼續進行下去。
「因為今天傅董和總經理都沒有出席會議,所以後面的內容我們下次再商議吧。散會!」秦芳雨站了起來,看了一眼身邊一言不發的女兒,一時間心裡也有些不忍。等大家都離開後,她叫住了自己的女兒:「安娜……」
「媽……」喬安娜愣了一下,慢慢地走到了她的身邊。秦芳雨撫了撫女兒的頭髮,說道:「安娜,媽那天晚上氣糊塗了,你還在生媽的氣嗎?」喬安娜笑了笑,說道:「沒有。」
「安娜,今天中午我們一起去吃飯吧?」喬安娜拉住了女兒的手,「媽……媽其實一直都很愛你的,怕你受到傷害,所以才會那樣……安娜,你能夠理解嗎?……」
「媽,我……」喬安娜慢慢地走著,卻並不能聽懂母親的意思。媽是要我放棄晟雅嗎?為什麼,難道這也是愛?她看著母親已經有些蒼老的臉,臉上依然露著茫然的表情。
秦芳雨揉了揉疲倦的眼角,不知道今後該怎樣勸解這個還不懂事的女兒;她不時的看著手上的訂貨單,心裡再次開始為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感到繁鎖而無奈。神采飛揚,希望這家企業不要再發生什麼意外了,因為葉欣怡,不能再受到任何的影響。
也許在公司裡,大家已經默認了葉欣怡,就是參加這次競標最合適的人選了吧…………
原來在不知不覺中,時間已經悄悄地接近到了四月下旬,協和醫院的護士們終於換上了迷人的短裙;看著遊走在走廊裡的那些白色的精靈,蘇蘇的心情再一次的激動起來。今天就是葉欣明出院的日子了,經過了這麼久的磨難,葉欣明兄妹的家庭終於可以走進真正的生活裡。
「媽,大哥回家了,我們晚上睡哪兒啊!」小欣月走在沈梅的身邊,有些擔心地問道。沈梅連忙說道:「媽和你姐晚上要去門房值班,大哥當然睡他原來的床了!」蘇蘇也說道:「是啊,欣月以後要是沒地方睡,還可以睡在姐姐的家裡呢!」
「哥為什麼不睡到姐姐的家裡呢?」小欣月天真地問了一聲,卻讓蘇蘇臉紅得半天說不出話;沈梅生氣地狠狠地拍了一下小欣月的**:「小屁孩,總是亂說話!」蘇蘇連忙攔住了沈梅道:「別這樣伯母,童言無忌的……」沈梅看了一眼她通紅的臉,說道:「蘇蘇啊,欣明這回要是能安安分分地過下去,等你夏天一畢業,是不是就……」
「哎呀,瞧您說的……我……」蘇蘇的臉上脹得更紅了,沈梅和小欣月忍不住都笑了起來。這時,大家發現了走在身後的葉欣怡,有些不解地問道:「欣怡,你這幾天怎麼都垂頭喪氣的,是工作出問題了嗎?」
「啊?」葉欣怡回過了神,「沒有啊,工作很順利……」
「還是因為小傅的事嗎?」沈梅關心地問道,「欣怡,媽就跟你說過,別陷進去啊!不然弄到最後,受傷的只會是你自己……」
「誰陷進去了?」葉欣怡沒好氣地說了一句,「快去接大哥吧,接了回家!……」
「這孩子……」沈梅歎了口氣,拉著蘇蘇和小欣月的手向病房走去。「別理她,咱們這就接大哥回家了!」
一行人來到了葉欣明的病房前,發現房門還是緊閉的;蘇蘇有些緊張地敲了敲門,叫了一聲:「欣明,回家了……」雖然有了近一個月的朝夕相處,但她現在依然覺得有些難為情。因為向葉欣明表白的那個夜晚後,青年依然不時的拒絕著她的好意。
病房裡沒有人回答;蘇蘇又敲了敲門,裡面依然沒有聲音。
「欣明?」蘇蘇急急地推開了門,發現原本應該睡在病床上的青年已經消失不再;病房裡的一切都被護士歸整得有條不紊,彷彿根本沒有住過任何病人一樣。
「怎麼會這樣……」所有的人都呆呆地站在了門口,似乎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情。
「欣明!……」蘇蘇突然瘋了一樣,快步地衝進了病房,茫然地看了空蕩蕩的四週一眼,頭腦變成了一片空白。洗手間裡沒有人,陪護室裡也沒有人,小陽台上也沒有人……她快步地跑出了病房,一口氣跑到了醫院的大門口,欲哭無淚地看著來往的病人與家屬。
「蘇蘇姐,你是來接葉欣明的嗎?」趙護士看著茫然失神的蘇蘇,連忙過來扶住了她。「今天早上有一個很時髦的女人,已經開車把他接走了……你們不知道嗎?……」
「蘇蘇姐……」葉欣怡她們也趕到了蘇蘇的身邊,不知道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蘇蘇突然跪在了地上,捂著臉失聲哭了起來。葉欣怡抖抖地掏出了手機,撥打了大哥的電話,裡面卻傳出了已關機的聲音。
「欣明這混小子,這混小子……」沈梅痛苦地靠在了一棵小樹上,幾乎不敢相信所看到的一切。「狗改不了吃屎,這個畜生啊!……」……
「歡迎葉老闆回家!」
夜晚,神采飛揚的老闆辦公廳裡,噴射出的綵帶和剪紙使壓抑了一個月的氣氛得到了釋放;凌海蓉的臉上洋溢著歡樂的笑容,眾位經理和主管也都端起了酒杯向他們慶祝。葉欣明重新穿上了高檔的西服,康復後的身體依然顯得高大而挺拔。
「干!」他率先喝光了杯裡的酒,臉上放出了鮮紅的光彩;眾人也都露出了興奮的笑容,一飲而盡。凌海蓉關切地按住了青年手中的酒杯,說道:「欣明,你剛剛出院,熱鬧一下就行了,可不能再喝太多的酒。你的身體可不能再受到任何傷害了,聽到了嗎?」
「謝謝你,還是這麼關心我……」葉欣明放下了酒杯,親暱地攬住了她的腰,「這麼久沒有回來,公司的業務我都忘得一乾二淨了。有什麼好消息能對我說一說嗎?」
「是的葉老闆!」黃經理高興地舉起了酒杯,「我們再次向塞拉帕克下了訂單,確定了神采飛揚在娛樂廣場上的地位。而且塞拉帕克也表示願意繼續與我們合作,並承諾把工作時間破損的衣服做相應的售後服務。葉老闆,以後在娛樂廣場,咱們可就是數一數二的企業了!」
「幹得好!」葉欣明讚許地點了點頭,又倒上了一杯酒。「今天實在是太高興了,咱們一定要不醉不歸!」凌海蓉有些嗔怪地奪過了他的酒杯,周圍的人不禁都笑了起來。
「親愛的,再讓我喝一杯……」
「不行!你要是再生病住院,可讓我怎麼辦?」凌海蓉露出了一個撒嬌的笑容,「我們去頂樓的舞廳裡慶祝吧?今天晚上不迎賓了,神采飛揚的員工自己開一回晚會,好嗎?」
「都聽你了!」葉欣明也露出了笑容。
深夜,舞廳裡閃爍著耀眼的燈光,應證了神采飛揚這個響亮的名字;員工們和領導們三三兩兩的圍座在酒桌邊,看著舞台上那些小有名氣的演員的表演,不時的暴發出一陣陣雷鳴般的掌聲。酒過幾旬,葉欣明慢慢地走到了舞廳的大門邊,看著這個經歷過無數次鮮血洗禮的娛樂城,卻沒有再發現那個憨厚老實的徐經理的身影。
「欣明,你怎麼了?」凌海蓉慢慢地走了過來,靠在了他的身邊,發現這位青年似乎變得有些陌生。
「啊,沒什麼。」葉欣明輕輕地在她的臉頰上吻了一下。「只是好久沒有回來,有些感慨而已……」
初夏的月光灑在了窗外,照亮了與娛樂城裡截然不同的寂靜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