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沒有多少顧客的店面,卻因為青年的一句話顯得有些活力。
啊,要我試?葉欣怡看了青年一眼,似乎覺得他的腦筋不太清楚。看了看掛鐘,已經三點過十五分了,如果再晚可能會來不及趕下午的課!她對青年說道:「這是您準備送人的衣服,怎麼能讓別人隨便試穿呢?您先回去讓她看看,不滿意可以來換其它款式的……」
「你怎麼這種態度,難道我不是你的客人嗎?」青年有些著急了:同事連忙圍了過來:「欣怡,你就穿上讓他看看嘛!」
「就是,服務為本,顧客至上!」
葉欣怡看了看鐘,有些不情願的拿過了那套大衣走進了試衣間。這個傢伙真是變態,有錢怎麼了,就把我們這些銷售員耍著玩嗎?葉欣怡煩躁的換好了大衣,卻意識到必須讓他能夠一次過關,要不自己這樣換來換去上課肯定會遲到。想到這裡,她連忙調整了一下情緒,慢慢地走出了試衣間;與此同時,所有的同事都發出了一聲驚歎。
「哇,欣怡,你好漂亮!」
「簡直像個公主啊!」
「嗯,我們平時盡顧著賣衣服了,自己怎麼不試試……」
「別抱怨了,小心店長罵你……」
葉欣怡呆呆地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幾乎不敢相信:原來她穿上這名貴的裘皮大衣,竟然也會顯得如此的高貴!鏡中少女的臉上又有些泛紅,這使她顯得有些嫵媚,高挑的身材被包裹在大衣裡一點也顯露不出臃腫,長筒靴套在緊身的長褲外使她平添了幾許活潑,這使得葉欣怡不自覺的想到了幾天前看到的某位女孩。
青年更是被她的容顏驚呆了,直直地站在那裡沒有說話。
「請問……您覺得這套衣服到底好不好?」葉欣怡有些不自然地看了青年一眼,雙手在身前輕輕地握著;青年回過了神來,帶著驚喜的神色說道:「好,太好了,簡直是完美……」他說著掏出了信用卡,有些激動地說道:「能幫我結賬嗎?」葉欣怡見他決定要買,終於鬆了一口氣:「當然可以。」
急急地幫他刷了卡,葉欣怡的銷售單上又多了三萬元的銷售!看到這個成績,她的心一下子跳快了好幾倍;匆忙地要往更衣室跑去,青年攔住她問道:「小姐,你幹什麼這麼著急?」葉欣怡看了一眼大鐘,不得不說出自己想說的話:「對不起先生,我下班後要參加學校的培訓,已經快來不及了。所以……」
「原來是這樣啊……」青年似乎還有什麼話要講,卻咬在嘴裡遲遲的說不出口。等到葉欣怡換好了便裝,才把那套裘皮大衣小心地裝進了手袋遞給他:「謝謝您的光臨,歡迎下次再來!」
「也謝謝你,為那個女孩挑選了這麼漂亮的一套衣服……」青年無奈地笑了笑,有些惆悵地走出了店面。葉欣怡見他已經走遠了,連忙向同事們道了別,急急地走到了店外。一陣涼風吹透了她單薄的衣衫,葉欣怡覺得渾身頃刻變得冰涼。路過了一家店面,玻璃牆上晃過了一個瑟瑟發抖的少女;葉欣怡不時的看著她,不禁放慢了腳步。
我在想什麼呢?她自嘲地笑了笑,加快了腳步往車站趕去。
…
傅晟雅提著少女試穿過的那套裘皮大衣,慢慢地回到了自己的車上。那句話含在嘴裡,卻直到最後都沒有能夠說出來。葉欣怡換上這套衣服時,傅晟雅能夠體會出她內心的那份喜愛。她並不是一個虛榮的女孩,但她的內心也同樣有柔弱的一面。
「這套衣服,是我想送給你的禮物!」
從那天晚上開始便在大腦中重複了無數遍的話語,到了現在卻變得遲遲說不出口?傅晟雅有些無奈的發動了跑車,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變得這麼無能。會見商界巨頭,他從來沒有感到過緊張;會見政府要員,他也從來沒有感到過拘束;然而今天只是面對自己心儀的女孩,卻如此無能的失去了他的那份瀟灑和從容。
看著車窗外流動的風景,傅晟雅覺得自己突然變成了涉世未深的少年。
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跑車無意識的拐了個彎,重新駛到了步行街的巷口。傅晟雅放慢了速度,留戀地看著那條大街,企圖從人群中尋找那個身影;他的另一隻手輕輕的撫摸著少女試穿過的大衣,似乎上面還殘留著她的體溫。輕輕的出了一口氣,傅晟雅終於明白了自己的徒勞,準備駕車回家。然而就在這時,他發現不遠的公交車站邊,竟然站著讓他苦苦企盼的身影!
是葉欣怡?
傅晟雅頹廢的精神突然又興奮起來,放慢了車速慢慢的靠到了車站旁邊。此時的葉欣怡臉上寫滿了焦急,不時的看著遠處,但擁擠的大街上行駛著各種車輛,唯獨沒有她需要的公交車。眼看時間已經接近四點,這樣即使能夠趕回學校,也肯定會遲到的。
葉欣怡急躁地看著公路,不時的皺著眉微跳幾下;傅晟雅看著她的樣子,覺得自己有點醉了。若不是時間緊急,他真想多看幾眼。跑車印入了少女的眼簾,她的目光頓時變得有些驚訝,傅晟雅心裡微微一跳,不知對方是否也回憶起了那似曾相識的情景?出了車門,他盡量若無其事的走到了葉欣怡的對面,似乎鼓起了剛才所丟失的全部勇氣。
「剛才耽誤了你的時間,我感到很抱歉。如果你願意,我想送你一程。」
「……!」
葉欣怡看著那輛豪華跑車,本能的往後退了一小步;而當她聽到傅晟雅的話後,頭一個反應就是感到緊張。
「不用了,謝謝你。()我可以坐公交車的……」
她還真是……有些另類。傅晟雅雖然做好了她會拒絕的準備,但依然感到失望。如果是個很普通的女孩,她肯定會迫不及待的鑽進自己的跑車裡,但這樣做只會讓傅晟雅覺得反感;然而這個另類的女孩卻是他心儀的少女,傅晟雅覺得自己現在的境遇有點矛盾和好笑。
「是我耽誤了你的時間,所以想彌補一下我的過錯。」傅晟雅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陷入這種局面,但還是不想放棄自己的打算,「我不願意看到你上學遲到,這樣我會不安心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葉欣怡的大腦已經有些發瞢了,她並沒有排斥面前的青年,因為對方明明白白的告訴她自己有女朋友了。也許她的潛意識裡,所排斥的依然是自己的身份,還有傅晟雅跑車上散發出的華貴氣息。
「對不起先生,公交車站不允許停車的……」一個管理員大媽用小旗子在傅晟雅的眼前晃了一下,周圍也有不少等車的人向他們看了過來。傅晟雅禮貌地點了點頭,拉開了副駕駛的門:「快一點吧,不要影響別人的工作了!」
我要坐嗎?葉欣怡覺得有點不知所措。如果不坐他的車,上學肯定會遲到的,那樣會被扣學分,後果很嚴重;但看著那輛漂亮的跑車,她卻實在沒有勇氣邁動自己的腳。不知為什麼,在這位青年的面前,她又開始在意自己的身世,甚至有些害怕。
「快一點,你男朋友等急了!」管理員大媽突然一把拉過了她的手,還沒等葉欣怡反應過來就把她推進了車裡;傅晟雅的臉上露出了驚喜的笑容,趕忙關上了車門,快速繞到了駕駛室內發動了汽車。葉欣怡坐在那柔軟的靠椅上,幾乎失去了一切的思維,直到發動機帶來了一震震動,她才下意識地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
男朋友?餘光裡的景物開始飛快的向後遊走,葉欣怡的心卻遲遲的懸在那裡放不下來。怎麼辦,怎麼向別人解釋?他已經有女朋友了,說不定正是準備去為她送禮物的;而剛才的話肯定會讓他感到不自然,他會怎麼想?原本只是好心過來幫助自己的,卻發生了這樣的誤會,而且……
自己有什麼資格讓人這樣誤會……
葉欣怡有些自慚地低下了頭,突然覺得無地自容。因為緊張,她的鼻翼上被暖氣烘出了汗水,臉色也有些發紅。雖然很想向對方作個合理的解釋,但她卻不敢再看對方一眼。手指無意間觸碰到了兩人中間的那套衣服,葉欣怡覺得彷彿被電流打了一下,趕緊縮了回來。她現在能夠做的只有等待,等到了學校後,也許一切將不復存在了……
傅晟雅開著車,卻並不敢加快車速,因為他覺得今天的駕駛技術似乎退化到了參加路考的那一天。身邊少女的拘束好像也感染著自己,使那個平常一貫灑脫的傅晟雅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偶爾鼓起勇氣偷看了一眼葉欣怡那通紅的臉,傅晟雅就會感覺到後背一陣無名的燥熱;等到了一個紅燈處停下了車,他才發現方向盤已經被自己手上的汗水浸得濕潤了。
「似乎暖氣開得太大了一點……」吞了口唾沫,傅晟雅覺得自己的嗓子有些干躁,想說句無關緊要的話緩解一下氣氛。「要不開小一點,你覺得呢?……」
「嗯……」葉欣怡的聲音幾乎沒有傳出來。
乾脆關上了暖氣,傅晟雅重新發動了跑車。眼睛的餘光不時的掃過身邊的女孩,他漸漸的感覺到一陣幸福。曾幾何時,傅晟雅就幻想著坐在這裡的會是她,幻想著自己和她將會有著怎樣甜蜜的交往;然而事實卻與幻想相隔太遠,使他暗自嘲笑自己的無能。曾經說出許多豪言壯語的自己,原來在事實的面前是這樣的無奈。
男朋友?剛才的話好像把她刺激到了吧。跑車駛上了長江大橋,周圍空闊的景觀使他的頭腦逐漸清醒。是啊,自己有資格擔當這三個字麼?除了外表和金錢,其實自己並不比別人優秀,至少換成是葉欣怡,恐怕也不能像她那樣的生存下去。這樣堅強的女孩,自尊心一定比自己想像的更強吧?她,肯定被剛才的那句話刺激到了……
也許沒有解釋的機會了吧,難道這段緣分在她下車後就終結了麼?傅晟雅不甘心地撫摸著那套衣服,輕輕地喘了一口氣。
…
原來坐公交要花費一個多小時的路程,在傅晟雅的跑車下只用了半個小時。汽車快要接近科技學院的時候,葉欣怡依然覺得緊張;她焦急地看著窗外逐漸熟悉的景色,終於張開了小嘴:「對不起,請……請停車……」
果然是這樣嗎?難道真的就這樣結束了嗎?傅晟雅放慢了車速,說道:「還有一段路程,我想把你送到學校。」
「那樣,會被同學看見的……」
「你很在意嗎?」傅晟雅覺得心有點冷,將車停在了路邊。葉欣怡抓著自己手袋的提帶,輕輕地說道:「我是怕你被人誤會。」傅晟雅的心裡跳了一下,似乎覺得這是女孩為她自己找的借口。他苦笑了一下,說道:「如果你怕被人誤會,那我把車停在人少的地方去吧……」
她,其實很在意這些事的。是在意別人看她的眼光,還是在意別人對她的評價?……傅晟雅慢慢的將車駛進了學校後門的林蔭道裡,覺得自己的勇氣在逐漸變強。是的,自己是男人,既然下了決心,就得為自己的感情負責。如果有人會誤解葉欣怡,他必須承認是自己的感情在引導這一切的發生。
葉欣怡看著這熟悉的林蔭道,緊張的情緒漸漸變得安靜了一點。傅晟雅在路邊停好了車,葉欣怡用手摸了摸扶手,有些尷尬地說道:「對不起,我不會開這個門……」傅晟雅愣了一下,隨後露出了笑容。他趕快下車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依然有禮貌的說道:「請下車……」
葉欣怡微紅著臉走下車來,看著已經空無一葉的大樹,迎面吹來的寒風使她覺得一陣舒服。半個多小時的糾結終於告了一個段落,葉欣怡看了面前的青年一眼,覺得想把剛才壓抑在心裡的話說出來。也許過了現在,以後就沒有機會了:至少,自己應該為他的幫助說聲感激。
「謝謝你的幫忙,不然我上課肯定會遲到的。」葉欣怡說出了這句話,突然感到一陣輕鬆,「如果我讓別人誤會使你為難的話,請不要往心裡去。畢竟你已經有女朋友了,不要發生任何的不愉快。」她說著看了一眼車上的衣服,露出了一個笑容。
「我……」傅晟雅看著少女的臉,突然覺得自己今天的行為是這麼的愚蠢!日日夜夜的思慕,難道所換來的就是讓她永遠的離開自己嗎?他煩躁的轉過了身,呼吸變得有些急促:「這件衣服,我……」
傅晟雅調整著自己的呼吸,做著一個艱難的決定。
「我其實在一開始,就是想送給你的……」
說完這句話後,他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不論葉欣怡的反應到底如何,他都會接受這一切。至少,他曾經為自己的愛情爭取過,沒有任何的遺憾。
但身後的少女卻沒有任何的反應,這讓傅晟雅覺得有些失望;他轉過身來一看,卻早已沒有了葉欣怡的身影了!感覺到一陣眩暈,他連忙四處看了一眼,才發覺葉欣竟然已經走出了很遠。原來,自己剛才鼓出全身勇氣向她進行的表白,竟然會以這種方式收場?
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傅晟雅有些懊惱的抓了抓自己的頭,身體靠在了跑車上。真該死,一向語言流利的自己怎麼會結巴那麼久?換了是誰都沒有耐心等下去的,何況她還要趕去上課……
傅晟雅留戀地看著葉欣怡遠去的背影,似乎覺得這種糾結有些不太公平。突然間靈機一動,他摸出手機快速的寫了一條短信:「方店長說你下班很晚,是準備上學遲到的嗎?」看了一遍這條短信,傅晟雅露出了一個頑皮的笑容,翻出了電話本,找到了電話本上的「她」。
隨著發送音樂的結束,傅晟雅才找到了一點平衡;遠處的少女突然停住腳步摸出了手機,看了一眼之後嚇得快步跑了起來,不多時已經消失在了林蔭道的盡頭。傅晟雅用手抹了一下自己的臉,覺得大腦已經完全清醒了下來。
這是天意吧?肯定是的,現在向她表白還太早太早了……
傅晟雅輕撫著那套衣服,將它鎖進了後備箱。他不允許任何人分享這份溫存。重新發動了跑車,他慢慢的駛向了遠處,心卻依然牽繞在這開山小區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