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山小區集體宿舍裡,不時的傳出一陣陣笑聲。
居委會的趙主任坐在一張床邊,和在社區工作的婦女們談著家常。但她的表情卻並不輕鬆。雖然何主任一再的叮囑,但沈梅還是鬼使神差的找到了葉欣怡兄妹。儘管趙主任不明白葉欣怡的身上有什麼秘密,可也覺察到沈梅並不是個省油的燈。找到女兒的沈梅還會一如既往的工作下去嗎?她有些擔憂地看著那個喜笑顏開的女人,真有些後悔當初為什麼會把她留下。
沈梅整理著不多的行李,向汪嬸和其她人道著別。過一會兒,沈梅就會離開宿舍住到葉欣怡那裡去了。雖然是個很簡陋的小家,但羨慕的神情依然掛在其她人的臉上。對這些外來務工婦女來說,能和自己的家人住在一起真是她們夢寐以求的事情。
汪嬸激動的拉著沈梅的手說:「小沈啊,這回你可盼到頭了。有了家不要忘了我們姐兒幾個,反正這麼近,有空回來一起談談心!」沈梅笑著說:「我怎麼能忘了大家的恩情呢?只要你們不嫌棄,我每天回來一次!」趙主任咳嗽了一下,打斷了她們的談話:「小沈啊,你也是上了年紀的人。晚上還要值夜班,白天不要玩得太久,對身體不好。」她這麼說,是想聽聽沈梅自己的意思。她們家裡的情況趙主任這幾個月早摸得相當的清楚了,沈梅如果不工作可不是她能答應的事情。
「趙主任您放心吧,我絕對不會耽誤工作的!」沈梅說著露出了神秘的笑容,「我會好好的過下去的,不會辜負您的關照!」趙主任點了點頭:「那就好。欣怡是個勤快懂事的丫頭,你當媽的可要好好的照顧她!」
「對了沈梅,」一個室友突然問了她一句,「你不是說和你失散的是兩個兒子嗎?怎麼現在變成了一兒一女了?」沈梅的臉色變了一下,隨即說道:「嗯……我的那個兒子生了重病,已經不在了……這是我的另一個女兒……」幾人互相看了一眼,似乎想到了一些其他的事情:葉欣明,葉欣怡,還有一個小欣月……汪嬸看著眾人的眼神,自然知道她們心裡在想些什麼東西,連忙打了個哈哈道:「都是過去的事情了,誰年輕的時候沒有犯過錯誤?只要以後好好過日子就成了,不要說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了。」她這樣一說,眾人才又聊起別的來。
就在這時,宿舍外走進了一個女孩:「趙主任好,阿姨們好……」眾人回眼看去,原來是葉欣怡來了!葉欣怡有些羞澀地朝眾人笑了笑,問沈梅道:「媽,東西都整理好了嗎?現在就可以回去住了……」沈梅剛才正因為她的事情被人誤解,沒好氣地說:「現在還不忙,晚上再回去!」葉欣怡不解地看了她一眼,說道:「媽,我現在還有點時間,可以幫您拿點東西。要是晚上再來會打擾別人的……」
汪嬸笑著走了過來:「是啊沈梅,瞧這孩子多懂事?你就快點去吧,她下午還要考試呢。」沈梅看了一眼自己的行李,問葉欣怡道:「你哥呢,他怎麼沒來?」葉欣怡支吾了一下,說道:「大哥他……出去有點事了。」沈梅皺了皺眉,自從葉欣明知道自己的身世後,就成天的看不到他的人。汪嬸和趙主任自然知道他們家的事情,一人幫沈梅提了點東西,一人牽過了小欣月:「別擔心了,欣明已經是個大人了,肯定有自己的事情要辦。快走吧,別讓孩子等急了!」
和眾人道了別,一行四人帶了小欣月,慢慢地走到了小街上。趙主任走在沈梅的旁邊,盯得她透不過氣;葉欣怡和汪嬸走在後面,發覺汪嬸時不時的在打量自己,覺得很不好意思。因此一路下來誰也沒有說話。
汪嬸不時的瞧著葉欣怡,心裡一陣陣的喜歡。這孩子長得漂亮不說,脾氣也很乖巧,而且又勤快又聽話;自己的兒子沒了老婆,雖然年紀相差大了點,但只要自己和沈梅提一提這件事,她八成是沒有多大意見的吧?想到這裡,汪嬸親切地從葉欣怡手裡拿過那個最大的手袋,說道:「你上了一天班了,別太累著了,把精神留下來準備考試!」
「不用了汪嬸,我提得動的……」葉欣怡的手抓著手袋,哪裡肯讓長輩幫忙。但汪嬸不容分說,硬是把手袋給搶了過來,這讓葉欣怡很難為情。汪嬸用手摸了摸她的臉,有些心疼地說:「你的那個哥哥怎麼下得了手,把你打得這麼重!要不是汪嬸脾氣好,早就把他送派出所去了!」葉欣怡忙道:「不關大哥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大哥一直很照顧我的,真的!」
汪嬸笑了笑,撫著她的頭髮說:「可憐這孩子一直沒人疼,以後有什麼委屈就跟汪嬸說,汪嬸會照顧你的!」葉欣怡也露出了笑容:「嗯,謝謝汪嬸!」汪嬸說了這句話,心裡像是吃了一顆定心丸,看了一眼前面的沈梅。如果單說葉欣怡的條件,自己的兒子想說成這件事肯定比較困難;不過葉欣怡的家庭比較特殊,她如果想找個婆家也是比較困難的。汪嬸打定了主意,準備呆會兒就和沈梅說說這事兒。
「趙主任,我有件事情想要求您……」就在這時,葉欣怡趕上了幾步,追上了前面的趙主任。趙主任正牽著小欣月,聽見葉欣怡叫她不由得放慢了腳步。趙主任和藹地看了她一眼,問道:「有什麼事?」葉欣怡說道:「是這樣的。我媽已經上年紀了,前幾年又吃了那麼多的苦,晚上如果還要通宵值班的話,她的身體可能會受不了……」趙主任還沒聽完,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看了沈梅一眼,回答道:「小葉,我也知道你媽的情況,但我更知道你家的情況。你們家現在一共有四口人了,光靠你現在的收入是不能維持下去的,你應該清楚!」
「不是的趙主任……」葉欣怡看了她一眼,「我的意思是,我媽晚上的班我可以代她去上的……」
「什麼?」趙主任看了沈梅一眼,眼中露出幾分怒火,「沈梅,這是你的意思嗎?」沈梅哪裡敢看她,只是有些害怕地瞧著葉欣怡。葉欣怡連忙說道:「趙主任您別生氣,您給我們安排的工作根本就是在照顧我們,我們絕對不會辜負您的。只是媽現在的身體真的很不好,我的意思是想讓您允許……她身體不舒服的時候我能去頂替一下……」
趙主任看著沈梅,已經有些怒不可遏。但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葉欣怡的話。如果讓沈梅辭去了這份工作,那她正好遂了自己的心願,因為誰都知道葉欣怡就算自己餓死也不會讓她媽媽受到委屈;但如果把這個工作留給她們,那欣怡這孩子可怎麼辦?趙主任咬著牙,過了許久方才說道:「欣怡,你大哥呢?他可以幫忙的。」葉欣怡低下了頭,輕輕地說:「大哥準備在外面找一份正式工作,可能沒有時間來幫忙了……」
「那……」趙主任一時語塞,已經沒有其他的方法來幫助她了,「你得保證,不能影響你的正式工作。」葉欣怡見趙主任鬆了口,高興地說道:「是,我絕對不會影響正式工作的!」趙主任看著她,心裡一陣陣發疼。這孩子每天五點不到就要起來送報送和牛奶,白天工作一整天,還要參加學校的培訓。如果晚上再讓她去熬夜,她的身體會不會垮掉……
想到這裡,趙主任低低地喝了一聲:「沈梅!」沈梅連忙回過了頭:「啊,什麼事?」趙主任嚴肅地說道:「考慮到你的年紀大了,家裡的情況又不能讓你們失去這個工作,所以我才會同意讓你女兒去幫你。但你不要因為這樣就有恃無恐,沒有特殊的情況必須由你值班!我會隨時去查崗的,你聽見了?」沈梅倒抽了一口涼氣,但還是回答道:「是……」
一行人走到了出租房的樓下,汪嬸和沈梅拿過東西對葉欣怡說:「時間不早了,你快去參加學校的考試吧,不要遲到了。晚上回來再和媽媽好好娶一下!」趙主任也說道:「是啊,正式工作是最主要的。你快去吧!」葉欣怡點了點頭:「媽,你照顧好欣月妹妹,晚上大哥回來我們一定要慶祝一下!」趙主任嚴肅地說道:「欣怡,不許亂花錢!」葉欣怡笑著說:「知道了!」說著提著手袋慢慢地跑遠。趙主任向著沈梅她們,神情有些痛惜:「多好的孩子,以後可不要讓她受委屈。」
沈梅帶著幾分複雜的情緒說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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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科技學院的那條林蔭道依然那麼安靜,陽光透過雲層灑在滿樹的黃葉上,閃著柔和的光芒。葉欣怡提著手袋,踏著緩慢的步子慢慢地向學校走去。她平時的步調都是焦急而匆忙的,只有走在這裡的時候才會顯得比較平靜。因為她喜歡這條幽靜的小道,這條小道幫她實現了一個曾經失去的夢想。
馬上就要專業考試了?葉欣怡呼吸著冰涼的空氣,覺得自己有點緊張。白色的霧氣柔和地從她的嘴裡慢慢地飄散出來,葉欣怡知道冬天就要來了。這份寒冷使她的頭腦變得清晰了許多,雖然還不能夠接受現實,但葉欣怡知道自己沒有其他的選擇。必須盡最大的努力通過專業考試,這是她現在需要做到的最為重要的事情。暫時放下了所有的心理包袱,葉欣怡微微昂起了頭,腳步變得輕盈了許多。
在輕盈的腳步下,形體訓練的成果似乎開始在少女的身姿上有所展露。
慢慢的來到了學校的門口,葉欣怡又看見了那兩個熟悉的身影。他們現在的關係似乎已經公開了,也沒有在其他人面前迴避,除了在自己的面前。葉欣怡深吸了一口氣,平撫了一下有些發痛的心尖,強迫自己露出了一個笑容。是的,我還是太貪心了,我有大哥,有蘇蘇姐,現在還找到了媽媽……即使這樣孤獨的過一輩子,我依然還是很幸福的。她這樣寬慰著自己,逐漸接近了教學樓的大門。
「啊,欣怡……」楊琴回頭看了她一眼,露出幾分抱歉的神色,「我們還以為你先上車了,所以沒有等你。你不要生氣啊……」葉欣怡笑了笑:「沒關係,我正好回家有點事,準備提前和你們說一聲的。」程松瀟灑地搖了搖手:「楊琴,既然你的閨密來了,你們就說下悄悄話吧。呆會兒考試可不要分心聽到了嗎?」楊琴笑著點了點頭:「你也是啊,晚上見!」她目送著程松走遠,方才回過頭道:「欣怡,準備得怎麼樣了?」
「嗯,應該沒有太大的問題吧……」葉欣怡說著,準備拉過她的手再進門,可一時間卻失去了這個勇氣。楊琴看了她一眼,大方的抓過她的手:「時間不早了,快點進去吧!」葉欣怡跟著她的腳步慢慢地走著,楊琴的小手此時顯得冰涼而冷陌。二人走到了教室裡,卻還沒有多少人到來。在熟悉的那張桌子前坐好,葉欣怡使勁地抓著楊琴的手,企圖找回一點曾經的熱情,但卻沒有成功。
「你怎麼了?……」楊琴似乎也感覺到她的心意,側過臉看著她。葉欣怡的心情突然跌到了谷底,不顧一切的把楊琴抱在了懷裡,吻上了她的嘴唇。楊琴被她嚇了一跳,急道:「別亂來,這裡是教室……」葉欣怡的手已經放在了她的敏感地帶,卻依然感覺不到她的溫暖。是啊,這裡是教室,自己怎麼會變得這麼瘋狂!……
「對不起……」葉欣怡鬆開了楊琴,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楊琴整了整頭髮和衣服,說道:「欣怡,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我也不能控制這一切的。你不要怪我……」葉欣怡擦了擦眼淚,強迫自己抗擠出了一個笑容:「不會的,我只是想確認一下我自己,確認一下現在的自己是否還是和以前一樣。」楊琴拉過她的手說:「你何必太在意這些事情呢,順其自然可能會更好……」她說著也露出了笑容:「不要想這些東西了,今天下午的考試可是你的弱項呢。你不會就這樣被芳雨公司掃地出門了吧?」
「才不會!」葉欣怡聽了她的話,方才重新拾起自己的使命,「我會盡最大的努力通過考試的。因為我……依然還有很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