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瑟正與那大漢相持不下之際,人群外忽而有個錦衣男子,彷彿閒步至此,聽了聽人群中的動靜,便撥開人群,緩緩走到了最裡面,抱著手臂看好戲一般的望著中間爭執不休的兩人。
錦瑟從前雖也跟無賴打過交道,但卻從未遇到過這種地痞式的無賴,爭了半天到底還是爭不過,惱火一撫額:「既如此,我們報官!」
「報官?」那大漢驀地怪笑一聲,「報就報,我還怕你不成?」
周圍人群中驀地便有人開了口:「為了一頭驢鬧到官府,不值得啊姑娘!」
錦瑟氣上心頭,根本聽不進,卻忽然有一好心大娘拉了她到一旁,低聲道:「姑娘,你與這等無賴計較個什麼?像這樣的人,成日裡都在官府裡晃悠,縣老爺見了他都頭疼,為了不與自己找麻煩,常常對他犯的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去了官府,吃虧的只有你。汊」
周圍看熱鬧的人仍有在勸她的:「姑娘,算了,不過二兩銀子,看你穿得這樣體面,也斷不會缺這點銀子,何必給自己找麻煩呢?」
錦瑟轉頭看了看眾人,又看了看那頭驢,忽而大聲道:「小女子多謝各位好意。然而自古以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都逃不過一個爭字。正是因為有了這樣貪婪無賴的人,時時刻刻想著將別人的財物據為己有,因此害死了多少人?我今日也不為別的,只為討一個公道!那些想著霸佔別人財物而害人的人,早晚會見到天理昭昭!」
似乎並未想到她會將一件不過一頭驢的糾紛說得這樣義正言辭,周圍人一下子都安靜了下來,想來大多數人都在心底笑她癡愚朕。
啪啪!
一片安靜之後,忽然響起了兩聲鼓掌的聲音,隨即響起男子低沉的聲音:「說得好!天理昭昭,是誰的就是誰的,那些為了搶奪別人財物而犯下罪孽的人,遲早會得到報應。」
眾人驚詫看向出言相助的那個錦衣公子,但見他風華無度,器宇不凡,卻只是含笑看著站在當中的女子。
錦瑟不曾回頭,聽到這個聲音,卻就已經微微白了臉色。
那大漢見竟有人為錦瑟出頭,登時大怒:「你算哪根蔥,也敢為這丫頭說話?」
男子微微挑了眉,緩步上前,自錦瑟身後一步步走近,卻對那大漢道:「我倒不是一根蔥,只是一個跟縣太爺有些交情的閒散人。今日這小姑娘的氣度我倒是看上了,偏要幫她一幫。」語罷,已經走到錦瑟身後的位置,微微挑了眼角看向錦瑟:「要不要我幫,姑娘倒是說句話?」
錦瑟微微深吸了口氣,驀然回眸看向他:「大爺樂意出手相助,小女子自然求之不得。」
男子眼角的笑意忽而更深了,錦瑟又看了他一眼,才回頭看向那大漢,自信滿滿的勾起嘴角:「走吧,公堂之上,看看縣老爺幫你還是幫我?」
那大漢一怔,看了看錦瑟,又看了看她身後氣宇非凡的男子,忽而重重啐了一口,將手中的繩子摔到地上:「算老子倒霉,一頭驢,老子懶得跟你計較!賞給你了!」語罷,灰溜溜的溜出了人群。
果然是個無賴,在這種時候,還要給自己討個嘴上的痛快。錦瑟心中無聲的歎了一聲,重新上前將驢繩牽進自己手裡。
周圍的人見已無甚熱鬧可看,紛紛歎息了一聲,散去了。
錦瑟低頭看著那頭驢,忍不住拿手擰了擰它的耳朵,罵道:「你這頭笨驢,我待你哪裡不好?你卻要丟下我自己跑了,如今幾乎落到無賴手裡,你可真是高興了?」
身後驀地響起男子一聲輕笑,錦瑟撫著驢臉上的那道傷痕,知道他必定不是那麼好打發,略思量了片刻,終究還是站起身來轉向他,微微低身見了個禮:「多謝大爺為我說話。」
「呵。」男子淺淺淡淡的笑了一聲:「長久未見,看來義妹果真是不打算認我這個義兄了。」
錦瑟抬眸看向他,眸色一片冷淡。
是了,此時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正是長久未見,傳聞中不知所蹤的青越先帝——蘇然。
「大爺身份尊貴,什麼兄啊妹啊的,小女子當不起。」錦瑟眼神淡漠,嘴角卻勾起一絲笑意,「倒是前些日子,這頭驢一直馱著我前行,我倆相依為命,我倒是想過拜它為兄長。」
蘇然臉上卻再次漾開笑意來:「見著義妹伶牙俐齒的模樣,為兄可真是放心了。」
錦瑟白了他一眼,不再多說,拉著驢就往自己住的客棧方向走。
蘇然卻緩步跟在她身後,走出一段路之後又道:「不知義妹因何出現在這仲離小鎮?途徑,定居,亦或是探親訪友?」
「尋人。」錦瑟頭也不回的道,「我來尋我這頭驢兄,方才大爺不是見著了麼?」
「這麼說來,卻是途徑了。」她語氣中滿滿的諷刺,蘇然似絲毫也聽不懂,又道,「雖是途徑,好歹也算是來過,為兄這個東道主,怎麼著也該招待義妹一番。」
錦瑟心頭一頓,腳步終於也緩緩頓了下來,回頭看了蘇然一眼,嘲道:「原來大爺已經做了這仲離小鎮的東道主,恭喜大爺覓得新生。」
「有什麼辦法呢?」蘇然狀似無奈的捶了捶額頭,「有人喜歡這裡得很,非拉著我來此地定居。她的性子你又不是沒有見識過,我哪裡擰得過?」
錦瑟驀地一怔。
關於蘇然消失,而綾羅亦不知所蹤這件事,她心底其實多多少少有自己的猜測,也不是沒有猜過蘇然和綾羅二人相攜遠走,可是那時卻很快推翻了自己這個猜測。只因蘇然這人,如此深不可測,錦瑟萬不能相信他會為了一個女子,放棄那高高在上的皇位,放棄青越的大好河山。
可是此時此刻,卻聽蘇然這樣說出來,她心頭雖然仍有滿懷疑慮,卻沒法不震撼。
這人,一定是有什麼陰謀吧?錦瑟心底暗暗想著,可是腦中思及如今的青越皇宮,蘇然之子為帝,蘇墨為攝政王,這情形在他不知所蹤之後可謂是再正常不過,會有什麼陰謀,讓他布下這樣的局面?
蘇然見她的模樣,忽然大笑起來:「怎麼了?莫不是思及那人的脾氣,你也會嚇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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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瑟回過神來,卻並不答話,轉身繼續拉著驢子往前走。
蘇然見她越走越快,便緩緩頓住了腳步,看著錦瑟的背影,朗笑道:「我們就住在鎮西五里外的青石村,義妹哪天得了空,便可來看看為兄!」
錦瑟聽他聲音停在原處未曾跟上,頓時加快了腳步,匆匆而去。
回到客棧,梅月恆正找了客棧老闆一起下棋,見錦瑟牽了頭驢回來,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哪裡來的驢?莫不是——」
「自然是我走失的那頭。」錦瑟匆匆答了一句,將驢牽到後院拴好,便回到了自己房中,躺倒床上,拉被子蓋住頭,靜靜地想事情。
沒過多久梅月恆便上來了,敲了敲房門,推門而入,見錦瑟的情形,便上前拉下了她蒙在自己頭上的被子:「怎麼了?」
錦瑟皺了皺眉,不大願意答話。
梅月恆撫了撫白鬚:「唔,不願意說,那便讓外公猜猜。是遇上了什麼人?」
錦瑟聽他一猜即中,便只是瞪著他:「你早就知道!你故意來這裡,就是為了遇見他們麼?」
梅月恆輕笑了一聲,道:「早就知道是真,可是行經這裡卻只是意外。況且我哪裡知道,你出去一次便會這樣巧撞到他們?」
錦瑟不愛聽這樣的解釋,重重翻了幾個身以示抗議,末了,卻還是低聲道:「沒見著他們,只見著一個蘇然。」
「哦。」梅月恆捻著鬍鬚道,「畢竟從前身在高位的人,想來還是耐不住什麼寂寞,成日在這鎮子上尋樂子,見了你,他只怕歡喜還來不及吧?」
錦瑟微微哼了一聲,道:「我只知道他愈發厚顏無恥。」
梅月恆淡笑了一聲:「那你又何必為他負氣?」
「我不是為他!」錦瑟惱怒的答應了一聲。
「唔。」梅月恆點了點頭,「那麼,是為了你表姐?」
錦瑟登時又變了臉色,拉起被子遮住了自己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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