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寒冬臘月,山外果然是一片銀裝素裹的世界。
錦瑟傷寒原本就未大好,下了山被凜冽的北風一吹,愈發沒了精神,趕路的時候就窩在蘇黎懷中神思昏昏,待到達歇息的客棧時,便總是迫不及待的倒頭就睡,以至於接連在馬背上奔波數日,她都沒有想起來問蘇黎他們究竟是要往哪裡去。
行程第六日,錦瑟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時,發現他們原來已經到達了一座看起來頗為繁華平和的小城,只是周圍的房屋瓦捨皆是新的,倒似一座新城。
綠荷和賀英等人的馬落在後面,尚未見蹤影。
錦瑟吸了吸鼻子,頭暈腦脹的抬起頭來望著蘇黎:「這是哪兒?汊」
蘇黎將馬停在一間成衣鋪前,抱著錦瑟下了馬,才答道:「洛林郡。」
洛林郡?錦瑟微微一怔,隨後便被他拉進了成衣鋪中。
因一路冒著風雪趕來,她身上的披風雪帽都沾濕了,沒到一處,蘇黎第一件做的總是為她換上新的衣飾。
錦瑟隨意挑了一件新的大氅披上身,一轉眼,忽而看見牆上掛著一件火紅的狐裘,想來是用極罕見的火狐毛所製,通體皆紅,毫無雜質。
錦瑟一看便喜歡了,精神也好了些許,指著那狐裘對店家道:「那一件多少錢?」
「回姑娘,只需一百兩銀子。」因二人皆通身的氣派,再加上蘇黎挑選東西時毫不猶豫的闊綽,店主倒是慇勤得緊,忙的上前將那狐裘取了下來朕。
錦瑟登時便倒吸了一口涼氣,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一……一百兩?」
那幾乎是一個普通人家全年的用度,錦瑟從前吃過銀子的虧,因此如今格外曉得好歹,聽見那一百兩銀子,不由得有些膽寒。
店家慇勤笑道:「姑娘您看看這皮毛的成色,這可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火狐,身上一根雜色都沒有,絕對值得起這一百兩銀子。」
錦瑟只是笑笑,並不應答。
那店家便將目光轉向了蘇黎。
蘇黎正好也換好了一件新大氅,見狀走上前來,看了看店主手裡的狐裘,道:「的確是難得一見的好物什,你若喜歡,便買下來吧。」
「不要。」錦瑟忙的搖頭,「一百兩銀子,實在太多了些。」
蘇黎驀地一笑:「瞧你這小氣的模樣,一百兩銀子就難道你了?怎麼半分宦家小姐的氣度都沒有?」
「我只是覺得這件狐裘適合綠荷,想買了給她。如今既然買不起,也不可強求了。」錦瑟起身從那店主手中取過狐裘,掛回了牆上。
「我只當是你自己喜歡,卻原來是想著綠荷。」蘇黎道,「給誰都好,你既開了口,哪裡有不買的道理?」
語罷,他便徑直將銀票交到了店主手中,囑咐店主將狐裘包起來。
「你這人!」錦瑟忍不住心疼的跺了跺腳,卻又拿他沒法子,唯有道,「你就是沒吃過什麼苦難,才總是這樣毫不在乎,大手大腳!」
蘇黎行至她身畔,低聲說了一句:「你不就是我的苦難?」
錦瑟驀地紅了臉,彷彿連自己還在生病也忘記了,抬起頭來瞪了他一眼。
蘇黎轉過頭,掩唇輕笑了一聲。
最終錦瑟還是抱起了那件狐裘,歡天喜地的出門,準備等綠荷到達之後交給她。
卻不想剛剛跨出店門檻,外頭忽然也跨進一個人來,兩個人都猝不及防,重重撞在一起。錦瑟「哎喲」一聲,跌進了蘇黎懷中,而對方也是「哎喲」一聲,跌進了另一個懷中。
也不知那一下撞得多重,蘇黎一看錦瑟額頭竟然撞得紅腫了一塊,登時擰了眉頭,看向門口的來人。
卻見門口那人扶起了懷中被錦瑟撞倒的女子,迎上蘇黎的視線,英俊深邃的桃花眼微微一瞇,笑得風流倜儻:「原來是三弟。」
這時,剛剛從他懷中站直的那女子也回過神來,瞪大眼睛看了看蘇黎,忍不住驚道:「寧王?您這一去數日,是到哪裡去了?怎的今時今日才回來?」
蘇黎冷冷勾了勾唇角,將頭暈眼花的錦瑟往自己懷中一攬,方才道:「二哥好興致,與池小姐一起出來遊玩麼?」
蘇墨微微一笑,尚未答話,店主已經迎出來,幾乎是感恩戴德的行禮:「原來是秦王大駕,小人參見秦王,參見郡守小姐。」
那嬌俏明麗的女子正是洛林郡郡守之女池蔚,見蘇黎臉色不好,目光掠過他懷中的錦瑟,便忙的岔開話題,對那店主道:「老闆,我今日總算湊齊銀子了,你那件寶貝狐裘呢?」
蘇黎臉色又是微微一變,蘇墨的目光淡淡移到錦瑟懷抱的那個包袱上,只看了一眼,便又移開了視線。
錦瑟終於慢悠悠的緩過勁來,忍不住哼哼了兩聲。
蘇黎伸手輕撫上那塊紅腫處周圍的位置,低聲道:「可是疼得厲害?」
池蔚聞言,忽然伸手揉了揉自己半分傷痕都沒有的額頭。
「還好。」錦瑟扶住額頭,低低答了一句,抬頭看了看面前站著的兩個人,面上竟然半分波動也無,眸光掠過蘇墨時,也是波瀾不驚的模樣,只偏了頭對蘇黎道:「我們走吧。」
蘇黎應了一聲,半攬半扶著她往外走。行至門口,錦瑟卻突然察覺到什麼不對,轉頭看時,卻見池蔚正一眼不眨的盯著自己懷裡的包袱,一副哀怨的模樣。
錦瑟想了想,問道:「你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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