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墨頎長的身影緩緩出現在殿中,身上還穿著朝服,似乎是剛剛從朝政中脫身的模樣。
似乎沒有想到錦瑟亦在此處,他眸光淡淡自她身上掠過,隨後方才低身行禮:「兒臣見過母后。不知母后召兒臣前來所為何事?」
太后淡笑了一聲:「起來,咱們坐著說話。」
錦瑟垂著眼眸,依稀還記得上回她被召入宮時,太后對溶月的態度極其冷淡,因此也可映射出她對蘇墨的態度。沒想到如今,卻又已經做出一副親厚的模樣。
人心叵測,尤以宮廷之中最甚。
蘇墨起身坐到錦瑟對面的位置上,便有人奉了茶上來,他當即連飲幾口,方才重新看向太后:「母后宮中的茶就是好。汊」
太后笑道:「哪裡是哀家這裡的茶好,是你近來太累了。昨日剛從洛林趕回來,今日又被你皇兄恣意使喚了吧?哀家總記著你身上的傷,雖說已過去許久,可哀家始終擔心未曾痊癒。畢竟那一回,實在是傷得太重了。」
「兒臣的傷的確已經痊癒了。」蘇墨道,「母后實在不必再掛心。」
「那就好。」太后點了點頭,忽而又看了錦瑟一眼,道,「今日召你來,其實是有一件事,想趁著這丫頭也在這裡的時候,問問你們倆的意思。」
錦瑟驀地抬起頭來,目光堪堪與太后相視,心裡便驟然生出不詳的預感來。
「哦?」蘇墨挑眉看了錦瑟一眼,笑道,「我倒不知,有什麼事是與我同義妹有關的。」
蘇然收錦瑟作義妹,其實蘇墨和蘇黎都從未當作一回事,沒想到今日從他口中說出「義妹」二字,竟是如此雲淡風輕,仿若已經說過千百次般的平淡朕。
錦瑟不動聲色的聽著,心頭不祥的預感卻越來越強烈。
「你也別拿什麼『義妹』來誆哀家。」太后指著蘇墨笑罵道,「你們真拿哀家當瞎子?寧侯出事那段時間,你二人情形怎樣,哀家可都是看在眼裡的。」
錦瑟的心驀地一陣狂跳,臉上的血色疾速褪去。
「雖說哀家始終對這丫頭與寧王和離之事耿耿於懷,但那始終是過去的事,況且,當初既是『和離』,說好自個嫁娶互不相干,哀家也實在沒必要再介懷。如今你二人既是有意,哀家也做個好人,便准了你們的事,如何?」
「太后!」錦瑟驀地站起身來,連唇上的血色都開始變得極淡。
蘇墨深沉如海的眸光淡淡掠過她,卻似乎並不著急答話,只等著看她如何開口。
「怎麼了?」太后偏頭看著錦瑟,笑道,「可是歡喜得過了?」
歡喜?錦瑟心頭冷笑,明白自己終究還是成了這皇室眾人相爭相鬥的棋子,可是她萬萬想不到,太后竟然會提出這麼一樁荒謬的事來!
「太后怕是有所誤會。」錦瑟深吸了口氣,勉力開口道,「我與秦王,並無太后口中所謂的情意。」
太后淡笑一聲,低頭撫了撫自己的手,歎道:「哀家也曾年輕過,這些兒女情長的心思,哀家也曾經有過。你二人如今不過是惱了彆扭,才做出一副互不理睬的模樣。哀家好意有心成全,怎麼還擰起來了?」
錦瑟只覺莫名其妙:「多謝太后好意,只可惜,太后的確是誤會了。若太后執意認為我與秦王之間有什麼,只怕是好心辦了壞事。」
聞言,太后臉色微微一沉,蘇墨嘴角卻勾起一絲極淡的笑意來。
正在此時,外間忽然傳來一陣異動,只聽得一聲通傳「寧王」,那「到」字還未出口,便化作一聲慘叫。
隨後,蘇黎沉著臉大步而入,一見殿中情形,眸中驀地怒火騰騰:「錦瑟!」
錦瑟見了他,臉上緊繃的神情驟然一鬆,忽而迅速移步走向他,抓住他的一隻袖,低頭站在他身側。
她這副模樣,蘇黎先是一怔,隨後心下驀地一軟,伸出手來將她護進了懷中,低聲問了一句:「沒事吧?」
錦瑟埋在他肩頭的位置搖了搖頭,又低聲道:「太后說要為我指婚……」
蘇黎目光倏地飛向坐在一旁的蘇墨,目光交匯處,蘇墨淡然一笑,移開視線。蘇黎這才又看向太后,冷聲道:「母后這是何意?」
「何意?」太后淡笑一聲,「哀家不過是阿墨與這丫頭互相有意,便想著不計前嫌成全他二人,如此一番好意,為何你們兩人都是這般的模樣?當初可是你自己親口說的,自個嫁娶,互不相干,如今又想反悔?」
「我是說過各自嫁娶互不相干,然而錦瑟要嫁的人,是我!」蘇黎眸光掃過淡然不語的蘇墨,凜然道。
「荒唐!」太后起身道,「你二人可是當著滿朝文武和離了的,豈是兒戲?」
「破鏡重圓,豈非好事一樁?」蘇黎冷冷反唇道。
「破鏡重圓?好事一樁?」太后冷笑指著錦瑟道,「若當真如此,何故這丫頭還興致勃勃的幫你挑選側王妃?你若不信……紫曦,將剛才長安郡主挑選出的幾位閨秀畫像捧出來給寧王看看!」
蘇黎臉色禁不住又陰沉了幾分,低頭看了看錦瑟:「你——」
錦瑟咬咬唇,委屈的看著他。
蘇黎登時便沒了言語,重新抬頭看向太后:「我與錦瑟終身已定,母后這般處心積慮苦苦相逼,卻不知究竟是為哪般?」
「為哪般?」太后驀地惱怒起來,指著蘇黎道,「哀家還不是為了你!黎兒,你醒醒吧,這丫頭心裡的人不是你,你又何必這樣執著,倒不如放手成全了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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