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錦瑟還在睡夢中便被綠荷喚醒,說是外面有人在等她。
錦瑟不由得惱火,擾人清靜也就算了,還要擾人清夢是怎麼回事?
是以,當她作為嚮導的身份領著蘇然在城中遊玩時,專門將他往賣小吃的地方帶,自己一路不停的買東西,閔玉便一路為她付錢。
錦瑟自己吃得暢快,自然也不會忘了蘇然,時不時將手中的吃食分與他一些:「你也嘗嘗,這些都好吃。」
出乎意料的是,蘇然身為帝王之尊,竟然絲毫不介懷這種行為,但凡錦瑟遞東西給他,他都接過來,一一嘗過,還時不時符合錦瑟兩句:「嗯,是不錯。汊」
錦瑟忽然覺得嘴裡原本香甜的東西立刻變得索然無味起來。
又走出一段,蘇然忽然道:「聽聞這卞城之中有一處奇景,四季百花齊放,不知是在何處?」
「原來你喜歡賞花。」錦瑟蹙了蹙眉朕。
實則她對這些花花草草實在提不起興趣,無奈蘇然開了口,她也唯有勉為其難,帶他前去觀賞一番。
所謂四季百花齊放,倒的確是絕世罕見的一種奇景,然而在這仲離國度卞城內,便正有這麼一處奇地。偌大的方圓以內,桃花、梨花、杏花、荷花、杜鵑、石榴、菊花、蘭花、木槿、臘梅、水仙……種種原本應該四季分明的花種,卻在此處次第盛開,花香盈天。
因奇景盛況,百姓皆以是有神明庇佑,故而時常有人執了香燭前來祈求福祉,久而久之,此處香火竟旺盛起來,每日來前求福的人絡繹不絕,逐漸在花園外的位置形成了一條繁華的小街道,同園中的百花盛開一般,花樣百出,熱鬧非凡。
錦瑟領了蘇然和閔玉一路穿過那條繁華的小街,在走到園門外時,旁邊便有出售香燭的攤位,在蘇然的示意下,閔玉上前買了一些。
三人這才走進園中,甫進門,鋪天蓋地襲來的便是桃花的顏色與香味,蘇然驀地便頓住了腳步,凝眸看了許久,方淡淡一笑:「這個時節還能見著桃花,也算是開了眼界了。」
錦瑟一時覺得有些無言。在青州,每年春季亦有大片桃花盛開,又不是什麼罕見的花,哪至於這麼感慨?
然而蘇然望著這一片桃花許久,忽而轉身從閔玉手中接過了香燭,竟分與錦瑟一份,道:「來,你我一同祭一祭此處的桃花仙子。」
錦瑟有些嫌棄的看了看他手頭的香燭,嘟噥道:「我可不相信這裡會有什麼神仙。」
話雖如此,卻還是接了過來。
蘇然卻輕笑了一聲,道:「有些事情,還是寧可信其有吧。」
錦瑟眼看著他閉目舉香齊眉,虔誠祭拜一番之後方才將香交給閔玉,再由閔玉將香插好。
錦瑟雖還是不信,卻也有樣學樣,終於也算得上祭拜了一番。
原以為祭拜完,蘇然便會一路往前觀賞,沒想到他卻始終停留在這邊的桃樹之下,似乎只為此而來。
錦瑟眼見他無意繼續往前,又已經看了這幾株桃樹許久,不由得道:「看夠了麼?這花香熏得我頭暈。」
蘇然回頭,有些詫異的看了她一眼,隨後方才笑道:「既如此,那便走吧。」
三人便又一同出了園子,穿過先前那條小街時,卻忽見原本就熱鬧的街上忽然又多了一群人,皆圍在一處。
而被眾人圍起來的地方,搭起了一座半人高的檯子,台上鋪著厚厚的地毯,空中飄懸著各色輕紗,後方高高懸起的,是一幅手繪百花圖,方寸竟有丈餘,煞是奪人眼目。
竟恍若仙境。
而高台旁邊,是一眾樂師,只見其中一人當先起了個手勢,片刻之後,仙樂飄揚。
如此的熱鬧,錦瑟又怎能不湊一下?因此她看了蘇然一眼,蘇然自然也答應,與她一起走到人群外的位置。
錦瑟卻不甘心站這麼遠,索性拉著他一路往裡面擠去,耳邊歷經抱怨和怒吼之後,終於擠到了台前。
蘇然抹了一把額上的汗,微笑著搖了搖頭。
眨眼之間,台上忽而已經出現了一個女子,因輕紗飄揚,竟不知其從何處而來,只仿若天降。再一看,那女子素紗白衣,以輕紗遮面,卻異常窈窕輕靈。翩然起舞,仙姿搖曳,直看得台下眾人目瞪口呆。
錦瑟也隱隱有些呆住,雖看不見那女子的容貌,她卻隱約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而她身邊的蘇然,凝眸望著台上的女子,向來平和的眉目之中,卻隱約透出一絲冷凝。
伴隨著樂曲,台上的女子舞動逐漸加快,各色飄揚的輕紗之中,只見她飛速旋轉起來,曲子驀地上升到最高處時,只聽「哧」的一聲,竟是那女子身上的白衣破裂散開,仿若蝴蝶破繭而出一般,只眨眼間,便見女子身上已變作緋色的舞衣,從輕靈忽而轉為明艷,哪一個卻都是恰到好處的美。
台下「嘩」的爆出一陣叫好的聲音,錦瑟的模樣卻愈發錯愕,有些呆滯的隨著大眾拍了拍手。
及至一曲終,那女子舞畢,躬身向眾人道謝,錦瑟的目光仍舊沒有從她身上移開半分。
事實上,台下其他人,包括蘇然在內,也同樣始終看著那女子。
但見女子朝著眾人盈盈一拜,隨後捧了錦盒下台,從眾人面前搖曳而過,是求打賞。
慷慨解囊的人許多,待她來到錦瑟和蘇然面前時,蘇然亦放了一大錠銀子放入她錦盒之中,抬眸時,深深看了看女子的雙眸。
錦瑟同樣看著那女子僅露出的眼睛,身上忽然一震。
那女子垂眸收了這樣一大錠銀子,似乎很是欣喜,單獨朝蘇然盈盈一拜,聲音清冷中卻又透著一絲甜美:「多謝公子厚賞。」
錦瑟臉色猛的一變,忽然如同魔怔了一般,抬手便扯下了那女子臉上的面紗。
但聞底下一片抽氣聲。
蘇然眸色赫然一凝,目光緊鎖於面前女子的臉上。
這是一張絕美的臉,五官精緻美艷,卻沒有沾染一絲一毫的塵俗氣息,反倒清麗出塵如山泉一般。正如女子先前的舞衣,無論是白衣,抑或紅衫,她皆能穿得極美。又如她的聲音,清冷和甜美竟能共存。而她的容顏,是明艷,亦是出塵。
如此這般的女子,想來,必為世之罕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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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罕見,卻並不等於見不到。
恰如錦瑟,就已經見過不止一回。
「姐姐……」她彷彿被定了身一般的不能動彈,只能凝目望著面前這張她再熟悉不過的臉,心中一片天翻地覆,卻不知自己在想什麼,只知道面前這個女子,是姐姐。
那女子驀地被眾人看去了真實容貌,卻半分慌亂也無,又聽錦瑟喚自己作姐姐,似乎覺得有些好笑,垂目探問道:「姑娘,你認錯人吧?」
怎麼可能會認錯?如果這張臉還不足以說明她是姐姐的話,那聲音呢?難道世上會有兩個人,容貌相同,聲音也相同?可是,她為何卻似不認得她這個妹妹一般?
錦瑟驀地慌亂起來,只恐自己是在做夢,又怕下一瞬這女子便會離去,忙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姐姐,我是錦瑟,你不認得我麼?」
那女子眼見錦瑟頃刻間便已落下淚來,不由得有些驚疑,看了看站在他旁邊的蘇然,又重新看向錦瑟,微微尷尬的笑起來:「姑娘當真是認錯人了,我是家中獨女,並無姐妹。」
「你是姐姐!」錦瑟用力的捉著她的手,眼淚恣意橫流,「我怎麼可能認錯?我們是十幾年的姐妹,我怎麼會認錯你?你為什麼不認得我?你忘記我了嗎?」
那女子見狀,愈發的為難起來,看向蘇然,目光中隱隱帶了一絲求助的意味。
蘇然眸色始終深邃,又細細看了她片刻,忽然伸手捏住錦瑟,幫忙分開了她緊握住那女子的手。
「不要碰我!」錦瑟驀地推了他一把,隨後一把抱住了自己面前的女子,哭泣之中不可自制的重複,「姐姐,我是錦瑟,我是錦瑟啊……」
她很慌,很亂。她已經孤寂太久了,她好不容易重新見到姐姐,她不敢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