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過後,錦瑟精神萎靡了兩日,而那兩日之中,青楚竟然也沒來找她的麻煩。()到第三日錦瑟精神重新好起來,卻又迎來了另一位客人。
錦瑟不用想也知道青楚必定會將她在這裡的事情告訴靜好,因此當靜好登門時,錦瑟半分驚訝也無。
「四哥可真是要不得,明知我與你素來有些交情,既帶了你回來,竟然也不告訴我。非但不告訴,還一心瞞著。」靜好微微一笑,道,「前些日子宮中有人傳說他別院藏嬌,也只有青楚公主有那份心思,竟然真的把你給找到了。若非如此,只怕我現在也還不知道你來了。」
「此次前來,只是為著遊玩,因此不敢驚動公主。」錦瑟答道。
「如此說來你是真沒拿我當朋友了。」靜好微歎了口氣道,「你可是在怪我那次在青越見到四哥,卻沒有告訴你他的真實身份?其實那時我一見到他,也嚇了一大跳。幾年前他一聲不吭消失無蹤,突然又在青越出現,我當時雖認出他來,卻也不敢確定,因此也沒有貿然當著你的面相認。汊」
她不提,錦瑟倒幾乎忘了這件事,此刻聽了,方記起那日靜好見到宋恆時的從容自若,忍不住挑了挑眉,笑道:「沒有的事。」
「如此甚好。」靜好道,「聽說你來,我還特地讓人準備了禮物。來人!」
一時便有宮人捧了一個錦盒自外面走入,正欲呈上給錦瑟看,不料快要走近時,卻突然自己被自己絆倒,摔倒在地朕。
錦盒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細響。
那宮人立刻就變了臉色,忙的重新拾起錦盒,打開一看,裡面原本放著的瓷器已經破碎了。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請公主恕罪!」
「怎麼這麼不小心?」靜好微微擰了眉道,「還不回去換過?」
「是。」那宮人忙的整理了一下錦盒內碎裂的瓷片,卻又驀地驚叫了一聲,「啊——」
「又怎麼了?」靜好微微有些不悅道。
那宮人忙的又磕頭:「奴婢失儀。奴婢只是不小心割破了手指,請公主恕罪。」
聞言,錦瑟不由自主的朝她的手看了一眼,卻在看見她手上鮮紅的血珠時,驀地蒼白了臉色。她忙的轉開視線,又拿起桌上的茶杯準備喝水,不料茶水太燙,她拿不住,杯子「啪」的一聲掉落到地上,應聲而碎。
靜好抬眸看了錦瑟一眼,但見她臉色蒼白如紙,不由得笑道:「今兒可真是應了歲歲平安四個字。你既如此好意替這丫頭求情,那我便繞了她。還不向郡主謝恩?」
錦瑟看了一眼靜好,隨後又見那宮人忙不迭的向自己叩頭言謝,心頭不由得微微一凜,這才微微緩和了臉色,道:「不是什麼大事,你且下去吧。」
那宮人退下,靜好這才又看向錦瑟,關懷了一下錦瑟被燙的手指,又道:「對了,我前些日子聽說一件事,據說青越秦王被刺,不知你聽聞沒有?」
錦瑟剛剛才微微恢復的臉色霎時間再度蒼白如紙:「聽說?」
靜好想了想,笑道:「其實也不算是聽說。你也知道我的心思,因此我回來的時候,特意留了兩個人在青州。這消息原本是機密,卻好歹被他們給探出來了。連遇刺的消息都不曾讓外界知曉,就更不用提這行刺之人了。只是,我心裡想著你上回向我打聽過的事情,便有些疑慮。那刺客,該不會就是你吧?」
他……遇刺的消息,竟然被瞞著?被誰瞞著?為什麼要瞞著?
莫怪,莫怪這一路以來,她根本沒有聽聞過任何緝捕自己的消息,原來,竟根本沒有人知道這件事!
錦瑟失神的想著,幾近失態。
靜好驀地起身上前,伸手握了錦瑟一把,驚駭道:「真的是你?」
錦瑟緩緩抬起頭來,容顏慘淡的望著靜好,彷彿根本聽不見她問了什麼。
她已經盡力不去想這件事了,是不願,亦是不敢,甚至宋恆之前想問,她都阻止了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懼怕什麼,可是就是不能去想,哪怕是一絲一毫與那件事相關的東西,都會讓她驟然失魂,一顆心彷彿被人緊緊捏住,無法呼吸,亦無力掙扎,只是痛,卻幾乎讓人恨不得去死。
偶爾夜深人靜的時候,她夢中似乎會飛快的閃過一絲那日的情形,可是卻只是一兩個畫面,她就會猛然驚醒。
只在那時,她才會無意識的想一想自己究竟在怕什麼,最後終於得出一個結論——大概是怕死。怕青越那群人,會將自己捉回去處死。
既然是怕死,那便讓自己好好活著好了,活著,便不會死,不會痛。
「錦瑟?」靜好見她臉色實在蒼白得有些嚇人,不由得輕喚了她一聲,「你還好吧?」
她手心溫熱,觸上錦瑟冰涼的指尖,錦瑟驀地一驚,抬頭看著她,這才終於似回過神一般,語調平靜的答道:「我沒事。」
「是麼?」靜好微微一笑,「你這模樣,可真教人害怕。我還以為是我說錯了什麼。」
錦瑟不斷地深吸著氣,勉力搖了搖頭。
「其實,你又何必如此呢?」靜好將手邊的熱茶塞進錦瑟冰涼的手心,這才又輕歎道,「不顧一切,拼盡所有的去刺殺他,若然被人知道是你做的,你可就沒有活路了。更何況,他雖然幾乎傷重不治,到底還是沒有死。」
錦瑟手中的茶杯再度砰然墜地。
「你說什麼?他……沒有死?」錦瑟彷彿是不敢相信,又彷彿是絕望,總之只一瞬間便淚盈眼眶,眼淚撲簌簌的往下落,「他還活著?」
「是啊。」靜好望著她,微微笑了笑,「我聽說他是傷得極重的,至今,仍然沒有醒過來。不過也許只是被御醫用藥吊著一條命罷了。你也不必這樣懊惱。」
錦瑟驀地掩住了臉,胡亂擦掉臉上的眼淚,卻似乎仍然回不過神來,怔怔的站在原地,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
「怎麼了?你該不會還想著,要再回去殺他一次吧?」靜好微微瞪大了眼眸道,「你可萬萬衝動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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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殺他一次?
錦瑟腦中無意識迴響著靜好的話,明明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卻只覺得可怖:「不——」
靜好連忙拉住她,道:「不是便好。你將他傷得那樣重,其實也算是報了仇,了了願。人生在世,能不造殺孽自然是最好的。我看你心境實在是有些混亂,過兩日我恰好要去相國寺進香,不若,你陪我一同上去住幾日?」
錦瑟也不知自己究竟是答應了沒有,也不知靜好是何時走的,只記得當自己最後看到綠荷的時候,竟忍不住撲進她懷中放聲大哭起來。
「綠荷,他沒有死——他為什麼沒有死——」
三日後,當靜好派來接錦瑟的馬車停在別院門口時,錦瑟和綠荷都很是錯愕,直到旁邊有侍女提醒,說那日錦瑟原是答應了靜好的邀約,要陪她去相國寺小住幾日。
綠荷當下便微微蹙了眉。
錦瑟這兩日以來精神都極其萎靡,每天夜裡都是噩夢連連,昨天半夜還微微有些發燒,如今好歹是好了一些,然而卻依然沒什麼精神。
她看了精神不佳的錦瑟一眼,道:「我去回了她,你身子不舒服,哪能四處走動?」
眼見著她就要走出門,呆坐在床榻上的錦瑟忽然喚了她:「不必了,與我更衣吧。再準備幾套換洗的衣物,寺中環境想來是極好的,我們去住兩日也好。」
「你若是跟宋先生去住我自然放心。」綠荷冷哼了一聲道,「可如今,這位靜好公主,你以為是你能招惹得起的?」
錦瑟笑了笑,微微揚起臉來:「憑她怎樣,還能將我吃了不成?再者說,她若真能吃了我,那還是好的。」
綠荷擰她不過,唯有匆匆整理了幾套行裝,臨走不忘留一封信,讓院中侍女交與宋恆,告知去向。
錦瑟嘲她:「你真是前怕狼後怕虎。」
綠荷反諷道:「我既不怕狼也不怕虎,只怕有人犯糊塗!」
錦瑟抿了抿唇,訕訕一笑,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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