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香雅致的房間內,凝神靜氣的熏香淡淡流轉,高床軟枕,舒適得讓人有些回不過神來。
錦瑟醒過來時,的確是很久沒回過神來。
她只記得自己先前的房間,簡潔素雅得幾乎可以用簡陋來形容,怎麼會一睜開眼,就變成了華麗繡房?
床帳上一條碧綠的絲絛垂下來,就落在錦瑟眼前,她怔怔的盯著瞧了片刻,張開口吹了吹。
絲絛動了動,卻仍舊沒有被吹開,於是錦瑟鼓了一口很足的氣,再次朝它吹去汊。
蘇墨推門而入的時候,便正好看見她鼓著腮雙目圓睜的與那條絲絛較勁,終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錦瑟回過神來,看見他,倏地又轉開了視線,面朝裡躺著去。
「身子還痛不痛?」他將那條絲絛歸於原位,在床畔坐了下來,沉聲問她朕。
錦瑟凝著眉望著自己眼前的一片帷幕,其實還是沒怎麼想明白現在的情形,因此也沒有回答他。
房門適時響了起來:「公子,水和藥材都已經準備好了。」
蘇墨答應了一聲,才又看向錦瑟:「你若不起身,我便抱你出去了?」
錦瑟身子一僵,終於轉頭望向他,滿目茫然:「什麼?」
「不是說傷口痛嗎?」蘇墨眸色暗沉,神情卻溫柔,「我讓大夫為你準備了泡澡的藥材,以後每日泡一泡,傷口便會好得快了。」
錦瑟眼神一閃,又頓了頓,終於問他:「你為什麼會到這裡來?」
這好像是從第一眼在好逑崖看見他,她就該問的問題,可是這事情不可謂不詭異,以至於她竟始終不敢開口詢問。直到此時此際,他臉上的神情終於徹底激醒了她。
那些冷漠,那些絕情,那些惡語相向,都到哪裡去了呢?
「錦瑟。」蘇墨低下頭來,掌心貼上錦瑟的臉,沉默相視。
錦瑟眼角隱隱一抽,眼淚倏地便滑落下來。
終是哭了出來。
她微微側過臉,將他的手壓住,壓在自己臉下,輕聲低泣:「你不知道我有多後悔,我好後悔那天在好逑崖對你說出那句話……如果不是,如果我沒有說,你不會變……你就不會對我那麼壞……蘇墨,我討厭你,可我更討厭自己……」
蘇墨靜靜地聽著,沒有抽出自己的手。
「我好多次做夢夢見姐姐罵我,爹爹打我,可我還是一錯再錯……我真是該死……」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來。我其實沒有想過還能再見到你,可是……你為什麼要來——」
她眼淚逐漸洶湧起來,蘇墨用被她壓著的那隻手,緩緩將她扶了起來,靠進自己懷中。
一觸到他胸前的衣襟,錦瑟便哭得更凶了。
「我若早知道會有今日,當初,一定不會那樣對你。」
蘇墨撫著她的頭,沉聲道。
此處原是南山山腳下一個小鎮,而他們身處的正是這小鎮上唯一一間客棧,蘇墨專門讓客棧老闆為錦瑟單獨準備了一間浴房。
澡盆裡不知究竟放了什麼藥材,水雖是熱的,然而泡進去,錦瑟卻只覺得身上的每一條傷口都舒爽清涼,再沒有往日的灼痛感。
實在是太過舒服,錦瑟泡著泡著就忘記了時辰,趴在桶沿打起了瞌睡。
其實離京這麼些日子以來,她真的沒一晚上能睡著,像今天這樣,能安然小睡片刻,已經是上天莫大的恩賜。
「錦瑟?」她實在進去了太久,蘇墨終於輕輕叩響了浴房的門。
「嗯……」錦瑟要醒不醒的答應了一聲,實在是捨不得睜開眼睛。
蘇墨不動聲色的鬆了口氣:「泡好了澡就出來吃東西。」
吃……東西?錦瑟終於緩緩掙開了眼睛,又發了片刻呆,才從浴桶中起身,換了一身衣裳走出門去。
她先前躺的房間裡已經備好了菜餚,一共十道,每一道都是她愛吃的。
蘇墨就坐在桌邊等著她,錦瑟似乎有些手足無措,坐下來捏著筷子,小口小口的吃著東西。
「沒胃口?」蘇墨微微揚眉,笑著看著她。
「不是。」錦瑟小聲的答道,兩隻手捏著筷子無意識的轉動著。
「那我先出去,你自己吃?」蘇墨似乎看出她在躊躇什麼,作勢便要起身。
錦瑟一把拖住了他的袖口。
蘇墨不由得輕笑起來,撫了撫她的頭:「你什麼模樣我沒見過?吃吧。」
錦瑟想了想,似乎他說得有道理。從前她在他面前,哪般的放肆沒有過?何至於如今,反倒拘謹羞怯起來了?
想到這裡,她果然逐漸便放開了胃口。
蘇墨看著她吃東西,忽然道:「你多久沒好好吃過飯了?」
錦瑟臉一紅,低頭答道:「我離開京城的時候,什麼也沒帶,身上只有五兩銀子。來到這裡後,付了二兩銀子的車錢給車伕,又付了二兩給這裡的掌櫃做房錢,剩下便只有一兩銀子可以吃東西。其實這麼多天,我都沒有吃飽過……如果你不來,我早晚是要餓死的……」
說到最後,她聲音越來越小,卻忽然又抬頭看他:「你是帶夠了銀子的吧?」
蘇墨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帶夠了,你想吃多少吃多少,只是不要再撐著就行。」
不要再撐著?錦瑟聽著這句話,腦中突然便想起那個她撐得像個傻子一樣的夜晚,他對她說,他對她好,皆是看在錦言的份上,他對她,並沒有男女之情。
錦瑟的臉色只在一瞬間便變得慘白起來,扔開筷子站起身,怔怔的看著他。
「錦瑟!」蘇墨也站起身來,卻只來得及喚她一聲,就被錦瑟激動的話語打斷。
「是因為姐姐嗎?是因為姐姐你才來的?不想看見她唯一的妹妹就這樣流落到異地,無家可歸,所以你才來,所以你才重新對我好,是不是?」
「錦瑟!」眼見錦瑟拉開房門就要往外跑,蘇墨一把上前將她拉住,重新將房門關起來,把她抵在門口,正色看著她,「我是為你來的。」
「騙子!」錦瑟哭著掙扎,身上的傷口似乎隱隱又痛了起來,「你根本就是怕姐姐泉下有知會,所以你才來找我!你早就已經告訴我你對我沒有男女之情,你根本不喜歡我,我也不需要你的可憐!」
蘇墨眼見她又哭起來,索性將心一橫,定住她的頭,低頭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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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瑟身子一僵,再沒有掙扎的力氣能使出來。
蘇墨一手攬著她的腰,一手固著她的頭,綿密而細緻的親吻。
她怎麼可能是他的對手?呼吸交融之間,男子清朗好聞的氣息裡,錦瑟很快便敗下陣來,不僅忘記了掙扎,甚至,隱隱有一些忘情。
見她眼波逐漸開始迷離,蘇墨才終於緩緩離開她的唇,轉而吻了一下她的眼角,又去吻她的額頭。
錦瑟終於回過神來,羞得一把推開他,轉身將臉埋在門板上,只恨不得地上能有一個地洞讓自己鑽進去。
蘇墨自身後纏住她的腰身,在她耳邊含笑低喚:「錦瑟?」
錦瑟這下更是羞得耳根都紅了,不停地拿手肘撞他:「你無恥,你閉嘴,你走開——」
「我走開的話,怕你會哭。」他聲音中帶著低低的笑意,一下又一下的衝擊著錦瑟脆弱的心防。
許是前些天真的是餓得太厲害了,錦瑟只覺得自己的心跳得奇快,然而腦子確是昏昏沉沉的,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再要推開身後那人,也已經是不能,唯有僵直著身子站在那裡。
眼見她如此模樣,蘇墨終於緩緩鬆開纏在她腰上的手,沒有再逗她,只輕笑道:「快來吃東西,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錦瑟又羞又惱,想了想,唯有大聲道:「涼了怕什麼?反正你有的是銀子,再買就是了!」
說完,她才終於用虛軟無力的手臂推開了他,回到桌旁,大口大口的吃起東西來。
蘇墨在她大快朵頤的聲音裡,無聲微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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