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梓涵腳上還疼著,臉也是扭曲著的,心頭更不是滋味。他不能說是含著金鑰匙長大的紈褲子弟,可從小到大哪裡受到過女人這個樣子的嫌棄了?清冷而自尊心極強的天性讓他瘸著腿站在寒風中不知道該怎麼繼續了,只是無措而矛盾地看著滿臉怒容的范曉鷗。
她也還是第一次看到高不可攀的聶梓涵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可是范曉鷗一點都不想縱容聶梓涵這樣的放肆。時過境遷,他或許是過去的他,可她卻已經不是了。她是無法忍受一個時而說她是他妹妹,時而又對她做出像情侶那般親密事情的男人做她的男朋友,即使當初是那麼深愛過他,可是如今,她在無盡的痛苦和黑暗中已經學會了成長,不再會輕易因為男人的幾句甜言蜜語就被迷得找不到北。
「聶大哥,你……你今晚喝多了吧?」范曉鷗按著隱隱作痛的太陽穴,對開車來所以滴酒未沾的聶梓涵正色地說道:「我是喝多了,腦子裡也不太清楚。所以你說什麼我一句都沒聽懂。我們額,我們還是,先——回去吧,天色也不早了——」
聶梓涵站在樹影下,光線太黑,他的臉在樹影裡若隱若現,看不清臉上是什麼表情。兩人面朝空寂無人的寂寞街道,沒有人說話。
半晌之後,范曉鷗才聽到聶梓涵慢慢啟口說:「那——那我就送你回去吧。」
一路上聶梓涵悶聲不吭地開著車,范曉鷗靠在車座上假寐,耳朵裡卻在聽著汽車廣播裡的歌曲,不做聲的兩人都有點尷尬,范曉鷗更是覺得很不自在。她在心裡微微地歎氣,強迫著讓自己情緒平復下來。說剛才那個激吻她沒有一點感覺那是騙人的,她的心臟到現在還是怦怦亂跳。也許是很久沒有被男人如此親吻撫慰,她竟然覺得腿有些發軟。
她心緒難平地靠在椅背上假寐,結果邊想著心事卻邊睡著了,等她自動清醒的時候,發現車已經停了,她發覺自己的身上蓋著聶梓涵的厚外套,而他則將車窗開了一絲縫隙,在黑暗中抽著煙,車廂裡瀰漫著煙草的氣息。
「啊,我到了?」范曉鷗連忙坐起身來,想要推門下車,聶梓涵卻掐滅了煙頭發聲了:「曉鷗,我之前說的話是認真的,你再好好考慮一下我的請求,可以麼?」黑暗中他的眼神很亮,很深邃,想要望到她心底去一樣凝視著她。
范曉鷗的動作遲緩了下來,她經受不住聶梓涵迫切而逼人的懇求視線,轉過臉去看著車窗,不解地問著聶梓涵:「你——你這是何苦?為什麼呢?是因為你太寂寞了麼?」這個轉變太突然了,她分不清聶梓涵到底是什麼心態,是戲耍,是逗弄,還是一時的心血來潮?
「不是,我並不寂寞,」聶梓涵歎口氣,說:「曉鷗,我知道你會覺得我的決定特別突然——怎麼說呢,」他的嗓子有些發澀,「是我以前不懂得珍惜你,所以才讓我們錯失了那麼多的美好時光,這陣子以來,我才發覺我很在意你,你笑我也好,說我瘋子也罷,總之,我不想再放開你——我們再在一起吧,可以麼?」說著,他伸過手來握住了范曉鷗的纖手。
范曉鷗的手指纖細而冰涼,聶梓涵的大掌握住她的,兩人的手腕有些微顫,但是很快范曉鷗的手便從聶梓涵的手掌中抽出,她不看他,說:「抱歉,我不能。聶梓涵,我替你揣測你的心態,其實你不是愛我,你是因為看到歐陽明遠和我在一起,你覺得自己一件玩具被人搶走了,所以心有不甘想重新拿回來,我說得對麼?」
「不是因為小舅舅,是我自己想要你,」聶梓涵的眼眸更加深邃。
「你以為我會信麼?」范曉鷗的嘴角有一抹淡然的笑意,聶梓涵卻覺得這抹笑容比打他罵他還要讓他難受和不安。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曉鷗,我可以等你。你是忘不了小舅舅麼?可是小舅舅他——」他以為范曉鷗還記掛著歐陽明遠,便想說話,但范曉鷗卻阻止了他:「你不要說了,你想說什麼我都知道。我和歐陽明遠的這件事,我會好好處理。幸好我還沒來得及愛上他,他欺騙我那麼多年,總有一天我會連本帶利要回來的!」
「連本帶利?」聶梓涵的神色有些凝重:「你想對他怎麼樣?其實小舅舅他對你也不是真的一點感情都沒有,只是他——」
「聶梓涵,我真弄不明白你,你現在到底是幫我還是幫你小舅舅?」范曉鷗轉回頭,有些譏諷地看著聶梓涵,說:「所以我不知道你現在對我表白的目的是什麼,難道是想替你的小舅舅來彌補我嗎?那你未免也把我想得太簡單了!」
「我沒有要替小舅舅彌補的意思,我想和你在一起是我自己的決定,和他沒有任何關係——曉鷗,你誤會了——」聶梓涵沒想到范曉鷗竟然會有這樣的誤解,他連忙要解釋,一向精明犀利的他也有被范曉鷗繞進去的時候。
范曉鷗卻已經下了車推開了車門,一股寒氣迎面而來,范曉鷗打了個寒噤,她返身把車門替聶梓涵「砰」地一聲用力關上,然後彎下身說:「再見,聶梓涵!不送你了!」說完頭也不回地朝著住的樓走去。
聶梓涵沒有出聲再阻止,范曉鷗走出去很遠,還能感覺到聶梓涵灼熱的眼神黏在她的背上,她甩甩頭,把所有一切的糾結都甩在後頭,再也不去想。
可是還沒回到自己所住的樓層,歐陽明遠的電話也如催命符一樣打了過來,范曉鷗理都不理包裡一直響個不停的電話,她慢騰騰地走出電梯,拿出皮包裡的鑰匙開了大門,返身關上門,把鞋子脫掉換上棉拖鞋,逕直走到了沙發邊上一屁股坐了下來,然後才打開皮包,拿出了手機。
她凝視手機半晌,才按下了通話鍵,電話那頭的歐陽明遠焦急的問話猶如連珠炮一樣砸來,「曉鷗,你去哪裡了,我晚上還去過你那裡,可你不在家,你到底去哪兒了?」
范曉鷗冷淡地說:「我到外面透透氣……」
「和誰一起去的?到家了麼?」歐陽明遠追問個不停。
范曉鷗從有些發白的嘴唇間逸出冷笑,「我不想告訴你可以嗎,歐陽明遠總經理?」
「曉鷗,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騙你的,」歐陽明遠有些慌亂,內心知道這次恐怕是再難以得到范曉鷗的原諒了,但他依舊不死心地想要彌補兩人之間已經無法癒合的裂痕,「現在我說什麼也沒用,但是請你相信我,我已經和琴吟在辦理離婚手續了——」
「什麼,琴吟?!」范曉鷗覺得自己脆弱不堪的心已經再經不起任何突如其來的打擊了,她用微弱的被打敗的聲音小聲地重複著一句:「琴吟,毛琴吟?——她是你的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