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梓涵打過電話之後,不出他所料,沒過多久就看到歐陽明遠悻悻地從地下室的出口冒出頭來,寒風中還瑟縮著肩頭,捨不得走的樣子頻頻回頭,但原地躊躇了半晌最終還是無可選擇地駕車離開。
歐陽明遠離開的速度和時間和聶梓涵計算的分毫不差。他甚至還知曉歐陽明遠在半個小時之內必須掐著點盡快趕到家,否則後果將會很嚴重。聶梓涵不動聲色地把手裡的煙頭摁住掐滅,然後撣撣西服下擺的煙灰,重新回到了地下室。
范曉鷗好不容易送走了歐陽明遠這個瘟神,心裡只是舒了口氣。可是頭卻好像有兩個大,沉重得抬不起來,全身的溫度也越來越高,讓她滿臉漲紅,疲倦得直想躺在冰涼的地面上。她害怕這種感覺,就像要死了一樣。她還沒活夠不想死,連忙在床頭胡亂摸索,想再找點退燒藥來吃,門卻在此時被重新敲響了。
「咯咯咯——」敲門聲還算是有禮貌,但聽在范曉鷗的耳朵裡卻像是催命符,她火大地扯過被子蒙住了頭,心想這次歐陽明遠就算是把門砸爛了她都不會再開門,她討厭看到這個男人,每次看到他血壓就要升高。她裝死地躺在被窩裡,被高燒折磨得嘴唇起皮皸裂,全身軟得沒有一絲氣力。
但是門外的敲門聲並沒有因為她的沉默抗議而消止,而是有節奏有耐心地一直敲著,敲得范曉鷗簡直要被迫噴火了。她終於忍不住憤怒,強撐著軟綿綿的身子爬起床,跌跌撞撞地摸索著走到門邊,然後猛地拉開了房門,啞聲怒吼道:「歐陽……明遠,你丫……還有完沒完啊!」
憤怒的唾沫星子亂飛,噴射到達之處,卻不是歐陽明遠,而是全身還帶著外面寒氣的聶梓涵!范曉鷗一呆,但這次手上的動作卻比腦袋反應得更快,下意識地已經將門猛地拍上去,不讓聶梓涵進來。
但聶梓涵只用一隻手就輕鬆格開了范曉鷗的手臂,將狹小的門重新推開了一條縫,他貓著高大的身子鑽進了屋裡,頓時讓本就不大的空間更加侷促了起來。
范曉鷗本來就病得怏怏的,哪能阻止如土匪般的聶梓涵長驅直入,她虛弱地靠在門框邊,瞪著聶梓涵,卻沒有力氣將他再趕出去。
「你來……幹什麼?」范曉鷗啞聲說道。
「過來看看,」聶梓涵簡單地回答,他站在屋子中央環顧了一下四周,見屋子裡非常狹窄憋屈,除了靠近窗戶邊的床位上還有被褥外,其餘的幾張都是空床板,上面空空如也,使得屋子裡異常冷清寂寥。他不由微微蹙緊了好看的濃眉,說:「現在就你一個人住嗎?」
范曉鷗冷著一張臉,忍著極度的不適,強打起精神和聶梓涵相抗衡,否則的話她的氣場就輸給他了。她不想在他面前表現得很脆弱可憐的樣子,便咬著唇說:「你……有眼……自己不會看啊……」
難得今天聶梓涵不和她的倔脾氣計較,因為他銳利的眼神已經掃到了范曉鷗紅得不正常的臉上,他盯著她只看了兩眼,便驀地伸出一隻手過來。范曉鷗下意識地就要躲閃,但額頭已經覆蓋上了聶梓涵因從室外剛進來而有些發涼的手掌。
他手掌的涼意反襯出她額頭的滾熱,范曉鷗覺得額上好像貼著一片軟綿的樹葉,甩甩頭卻甩不開,滾燙的額頭好像還很貪戀這股涼意,亂動了幾下,更加昏沉的腦袋竟然叛變而忘記了躲開。
聶梓涵用一隻手掌貼著范曉鷗的額頭,另一隻手攬住她纖細得不堪一握的腰肢,劍眉皺得更緊:「你在高燒?我送你上醫院,馬上走!」
「不要!」范曉鷗還在嘴硬,身子軟得沒有一絲氣力,連腳底都要冒出熱氣來,但她的腰肢直向後和他的大手作無謂的抵抗,使了勁不肯跟隨聶梓涵出門去。
「我……我有……退燒藥……不去……醫院……死也不去……打針好痛……」她喃喃地說著話,再也支撐不住,軟綿綿地靠在了聶梓涵的身上。他像一座大山,輕而易舉地就接住了她。
范曉鷗昏沉中覺察到聶梓涵將她攔腰抱起走到床邊,輕輕將她放到了床上,然後他直起身來像在窸窸窣窣找著什麼,接著便有一隻手來解她睡衣的衣襟。
即使在昏迷中范曉鷗也猛地一個哆嗦,伸出手在空中亂抓亂揮,不讓那隻手更近一步貼緊她的肌膚佔她的便宜。但那隻手視她的抵抗如無物,很快有一個冰涼的小玻璃棒從她敞開的領口塞進了她的腋下,原來是個溫度計。
不久之後,一杯解渴的水杯也遞到了她的嘴邊,「張嘴……」聶梓涵冷漠但帶了幾分溫情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迷迷糊糊的范曉鷗張開嘴,溫熱的水順著她的喉嚨汩汩而下,有效緩解了她的飢渴和乾熱,接著聶梓涵餵給她吃了退燒藥,又將她放回到了枕頭上。范曉鷗的頭一挨到枕頭,意識漸漸迷糊,很快就昏睡了過去。
聶梓涵凝視著范曉鷗燒得酡紅一片的臉蛋和細長的脖頸,無懈可擊的冷漠和淡定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裂縫,露出了焦急之色。他低頭看了看手錶,心想吃了藥在半個小時之內若她還沒好轉的話,他就帶她上醫院去掛點滴退燒,免得被高溫燒壞了腦子。
看著范曉鷗肌膚漲紅幾乎要冒火的難受勁,聶梓涵想了想,站起身來,脫去了束縛的西裝外套,隨意就往床頭的鐵桿上一搭,上身只穿著一件白襯衫。他捲起袖子,在屋子裡尋找到一個洗臉盆。他想了想走到地下室的門邊,開了門先試著觀察了會兒四周,然後出去找到公用水房,接了盆清水回到屋裡。
屋裡的范曉鷗依舊昏沉熟睡著,聶梓涵從床架上抽下一條潔白的毛巾來,浸泡在清水中,擰乾,疊成條狀,接著走到床邊彎下腰去,將毛巾輕輕覆蓋在了范曉鷗的額頭上。
范曉鷗燒得實在厲害,聶梓涵剛將涼冰冰的毛巾覆上她的腦門,她就在睡夢中發出了滿足的歎息聲,頭也動了一下。聶梓涵的動作停頓了片刻,停留在她額頭上的手沒有抽開,而是遲疑著順著她汗濕的鬢邊徐徐滑落,最後停在了她姣好的臉頰上。
她臉上的肌膚依舊滑膩,只是滾燙得驚人。他浸過水的手掌給了范曉鷗愜意的涼爽,她不由自主地追隨著他寬大的手掌,像只燒紅的小貓一樣,用光滑細膩的臉頰不時磨蹭著他的大手心,弄得他的手癢癢的。這種觸感絲絲滑滑的,帶了一股高溫的酥酥麻感,猶如被雷電劈中一樣,連全身都有點戰慄了。
這種**的摩擦滋味讓人不由自主地想入非非,卻讓聶梓涵像被燙著了一般,猛地將手抽離了范曉鷗的臉龐,然後轉開頭,平復著自己有些紛亂的情緒。
他坐在床沿,靜靜守候著高燒中的范曉鷗。半晌之後,他從她的腋下輕輕抽出了溫度計,對著地下室裡昏暗的燈光仔細一看:39度2。
看來真的是發高燒了,而且燒得還不輕。聶梓涵盯著溫度計又轉頭看著床上的范曉鷗,心頭一貫的鎮靜被打破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安的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