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梓涵的眼神裡蔓延著疼痛,嘴/唇乾裂,滿臉通紅,讓范曉鷗的心一下子抽緊了,她以為他是在問她之前冒犯了她的那件事,心中不忍,再也顧不得羞澀,反手抱住了聶梓涵,說:「我……我不恨你……是我自己願意的,永遠,永遠都不會後悔。」
說完這句話,她將臉貼在聶梓涵的胸口上,哭了。她清涼的眼淚神奇地化解了聶梓涵的燥/熱,他抱著她不放,混沌間只顧貪婪地汲取她身體的涼意和清香。范曉鷗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掙脫開聶梓涵的懷抱,然後找出退燒藥和消炎藥,餵給他吃下,接著又到衛生間裡去擰了毛巾來,敷在聶梓涵的額頭上。
聶梓涵的高燒來勢兇猛,范曉鷗一刻都不敢大意,一直守護在他身旁。他燒得厲害,於是變得絮叨起來,她聽見他含含糊糊地嘟囔著什麼,湊近了聽,才聽見他在說:「對……不起……對不起……」他到底對不起誰啊,燒成這樣還惦記著。
「假如你是對我說對不起,那我會對你說,沒關係。即使你無意間傷害了我,我也會說我原諒你。」范曉鷗輕輕地撫/摩著聶梓涵的臉,纖細的手指溫柔滑過他出差幾天有點變瘦削的臉頰輪廓,生平第一次直觀地感受到僅屬於男女之間的溫存。
或許,她該感謝面前這個讓她歡喜讓她憂愁的男人,他使她像一個真正的女人那樣,擁有了那種誘人的被稱做藕斷絲連、患得患失的甜蜜心情。
或者,這就是愛情吧,范曉鷗握住聶梓涵的手,將臉伏在他的肩頭,等待著他的退燒,也等待著他的清醒,更等待著他對她的微笑。她不想看見他不快樂,也不想看見他滿腹心事。
「我原諒你,聶梓涵,你快點醒吧,」范曉鷗低低地對聶梓涵說道,她溫柔的聲音像一泉清水,有效緩解了聶梓涵的乾渴和高燒。半夜的時候,吃過藥發了一身汗的聶梓涵終於退燒了,但全身還是沒有力氣。
他迷登中睜開了眼,腦袋還是昏沉,但卻感覺到一個柔軟的身體伏在自己的肩上,他吃力地轉過頭一看,竟是和衣睡在他身邊的范曉鷗,他動了動胳膊,范曉鷗立刻就清醒了。
她看到他睜著眼睛,慌忙從他的肩頭移開身子,對他說:「你醒啦?要不要喝水?」
聶梓涵點點頭,范曉鷗倒了一杯水給他,聶梓涵就著范曉鷗的手將水咕嘟咕嘟地喝下,然後才乏力地躺回去。范曉鷗用手探探他的額頭,發覺他的燒已經退了,頓時露出了喜悅的笑容,說:「你退燒啦。」
「嗯,」聶梓涵應了一聲,從床上想起身,范曉鷗連忙拿過一個枕頭給他,讓他靠得更舒服一些。看到他胸膛結實的肌肉上滿是晶瑩的汗珠,她又拿過毛巾替他擦去身上的汗。方纔他生病了不覺得,現在才覺得和他靠得太近,鼻翼裡都是他身上的男人味道,她微囧,不由暗暗紅了臉。
聶梓涵一動不動,任由范曉鷗服侍著他。他閉了眼又睜開,覺得整個人好多了,他盯著范曉鷗說:「你一直都沒睡在照顧我呢?」
「剛,剛才有睡了一小會兒,」范曉鷗不好意思地說,一邊收了毛巾,順手將床鋪上揉皺的床單拉好,然後在床邊坐下,聶梓涵好了,她又不敢直視他了。
「哦……」聶梓涵點點頭,突然想到了什麼,問范曉鷗:「我剛才是不是說胡話了?」
「啊?」范曉鷗沒留神聶梓涵突然這麼問她,想了想,才說:「是啊,你是說了。」
「我說什麼了?」難得恬淡的聶梓涵會緊張,他坐起身來,身體傾向她,問她的時候,眼睛盯著她一眨不眨。
「你也沒說什麼,就是說對不起……」范曉鷗被聶梓涵的激動嚇了一跳,連忙寬慰他:「一直在說對不起,再後來你就睡著了。」
「有說對不起誰麼?」聶梓涵依舊沒有放鬆下來。范曉鷗搖搖頭,其實她也挺想知道他究竟對不起誰,她對他的隱衷也挺好奇的。
「哦,是嗎?」聶梓涵這才明顯鬆口氣,他重新靠在了床頭上,然後看著范曉鷗不說話。
范曉鷗被聶梓涵盯著,臉上繼續開始發燒,為了掩飾自己的不自在,她站起身說:「那……那你休息吧……我,我出去了。」
「這麼晚了,你要上哪去啊?」聶梓涵病剛好,又恢復了他一向的冷傲和不羈。他記得他只買了這一張床。
「我,我去沙發上睡吧,」范曉鷗的臉騰地紅了,不敢回視聶梓涵。
「今晚在這裡睡吧,」聶梓涵開口了,「你和我一起睡。」他用習慣性的命令口氣說道。
「可是……」范曉鷗還是猶豫。
「我這副樣子也碰不了你,你怕什麼?再說,我們……也沒有必要避諱什麼,」聶梓涵看穿了范曉鷗的心事,直接挑明了說,「快點上床,把燈拔了,這燈太亮了,」說著閉上了眼睛在養神。
范曉鷗沒辦法,猶豫了半晌,終究還是遲遲疑疑地走過去,把燈拔滅了,屋子裡頓時一片漆黑。
聶梓涵靠在床頭,聽見范曉鷗摸索到床邊,窸窸窣窣上了床,像只小貓一樣,蜷縮在他的腳尾。他的腳動了動,她觸碰到了他的光腳,連忙縮開。
但他已經憑腳感知道她沒脫衣服,便說:「把衣服脫了睡,硌我腳了。」
「不脫衣服硌他腳了?」范曉鷗在床的另一頭不由在心裡嘀咕,「怎麼可能?她又不是穿著兵馬俑的盔甲爬上來睡覺的!」但想了想,決定不和一個病人計較,便起身躲躲閃閃地將外套脫去,穿著裡面的秋衣秋褲重新鑽回了被子裡。
范曉鷗以為在黑暗中,聶梓涵看不到她脫衣服的樣子,但其實他那雙深邃的眼睛在黑暗中一個動作都不漏地看完了她整個的脫衣過程,直到她鑽到被窩裡,他那雙絲毫不受高燒影響的眼睛依舊炯炯有神。
兩人無話,一個在床這頭,一個在床那頭,頭雖然離得遠,但身體卻近在咫尺,彼此都感覺到對方身體散發出來的溫度,但誰都不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