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天還沒亮,晨曦還半包裹在濃郁的雲翳中,夜色已由深變淺。天邊泛起的「魚肚白」的曙光,似隱似現。周圍是靜靜的,白晝中的喧囂與混亂還沒有開始,人們都還在熟睡中,只除了屋子裡心事重重的兩個人。
聶梓涵在跟她說晚安,但是范曉鷗卻已經無法入睡了。她孤零零地躺在床墊上,而聶梓涵坐在床墊邊緣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煙,最後才掐滅煙,站了起來。
范曉鷗裹在被子裡,閉著眼裝睡,也不好意思叫住他,只能在聶梓涵轉過身去的時候悄悄將眼皮睜開一條縫,看著聶梓涵頎長的人影走出了臥室,隨後她聽見衛生間裡傳來了嘩嘩的水流聲,聶梓涵好像在洗澡。
她窩在被窩裡,潔白的牙齒咬住了下唇,本來捍衛住了自己的貞潔是件值得慶幸的事,但是此刻她的心裡卻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挫敗感。聶梓涵可以懸崖勒馬,說明她的吸引力還不夠,她有些煩惱地扯開被子,嫌棄地看了看被子裡面自己光裸著的身體。
她不喜歡自己的身體,因為太扁平了沒有看頭,所以才入不了聶梓涵的眼吧?她猛地坐起身來,在地毯上摸索到了自己被扯去的睡衣,然後快速地穿上,系扣子的時候她的手在微微發顫,扁了扁嘴,突然很想哭,慌忙又忍住。
她坐在床墊上發怔了一會兒,依稀聽見外面的浴室門打開的聲音,她心裡一驚,連忙拉開被子重新又鑽了進去,將自己遮蓋了個嚴嚴實實。她等了半晌,卻沒有等到聶梓涵再進房間裡來。她在忐忑不安的等待中漸漸睡著了,當她從睡夢中驚醒過來時,已經天色大亮。
她迷迷糊糊中拖過鬧鐘看了看,竟然已經快8點了!她一下子從床上蹦了起來,然後緊張得整理好衣服再用手胡亂地理順一頭的亂髮,接著跑到門邊,輕輕擰開門,果然看到聶梓涵站在客廳中,收拾停當,正準備出門。
因為出差去見客戶,聶梓涵不再穿著便服,而是穿了一套筆挺的西服。
良好的質地和精緻的手工讓他看起來像個彬彬有禮的紳士,也更顯得優雅而帥氣,他雖然還很年輕,但那種超乎年齡的成熟韻味卻如影隨形,令人很有踏實感。此刻穿了西服的他和平常的吊兒郎當的模樣大相逕庭。原來他也可以如此正式和認真。
不過不管哪種裝束,不能否認的一點,那就是他都很帥。
范曉鷗的眼睛一直盯在聶梓涵的身上,聶梓涵覺察到了她的視線,聞聲抬起頭看她,四目相對,空氣中頓時流轉著帶了點尷尬的曖昧。聶梓涵看了看還穿著睡衣的范曉鷗,說:「你怎麼不多睡一會兒?時間還早呢,今天是週日,你可以睡晚一點。」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但聽起來語調還算正常。
范曉鷗則漲紅了臉,一想起昨夜他們兩人在床上糾纏的模樣,她的臉就像火燒一樣,她困窘得什麼話也沒回答,但卻捨不得進屋去。她站在門邊,光著腳丫,紅撲撲的臉龐和嬌羞的模樣讓聶梓涵轉不開視線,他盯著她一會兒,招手讓她過去。
范曉鷗卻害羞得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最後還是聶梓涵走過來,把一串鑰匙遞給她,說:「這是房間的鑰匙,我出差三天就回來了。屋裡亂糟糟的,等我回來再收拾。你平常吃飯可以在外面吃。」說著又從西服口袋裡拿出原本就準備好的一張金卡來,自然而然地說:「你想買什麼就刷我的卡。」
「不用了,」范曉鷗向後退,囁嚅著說:「我自己有錢。」他給卡的時候讓她感覺他像包養她的金主一樣,雖然這個金主不老也不醜,還很帥。
「你有錢麼?」聶梓涵牽起嘴角笑了笑,深邃的眼眸裡潛藏著他一貫的驕傲和堅持,他說:「你賺的錢還不夠你交學費的,拿著吧。」
「不要,我……我不想用你的錢……」范曉鷗低著頭,他很堅持,那她也很倔強。
見范曉鷗不領情,聶梓涵看了看手錶,然後放柔了語氣對她說:「你拿著卡吧,萬一有個什麼事呢,我又不在,你也好應應急,對麼?真要這麼計較的話,就不把我當你的,呃,當你的朋友了,是麼?」
范曉鷗見聶梓涵的態度是認真的,神色間也沒有歧視和施捨,想了想,這才遲疑著接過了那張金卡,說:「謝謝。卡我先留著吧。」
既然他堅持要讓她留那就留著吧,用不用以後再說好了。
聶梓涵鬆口氣,說:「謝什麼,我和你還要那麼客氣麼?」他說話的語氣讓她覺得有點曖昧,不由得又臉紅過耳。
「我得走了,」聶梓涵對范曉鷗說,他看了看她,動作停頓了一下,然後向她傾身過來。范曉鷗以為聶梓涵又要吻她,緊張得微閉了眼睛,呼吸有些急促,柔軟的胸口不住起伏著。
聶梓涵湊近了范曉鷗,距離得她很近,近得范曉鷗都能覺察到他溫熱的鼻息噴在她的臉上,但等了很久,他卻並沒有吻她,而是抬起手來,從她的頭髮上拿下一根細小的羽毛,然後聲音低沉地對她說:「照顧好自己。」接著轉身拿上簡單的行李,便出了門。
范曉鷗抬起眼來,怔怔地盯著聶梓涵頎長高大的背影,心裡的千頭萬緒理不順,亂糟糟的,一時間也忘記和他說再見。
趕在登機的最後幾分種進了安檢,聶梓涵坐在飛機的商務艙裡,手錶的指針指向9點,飛機如他預料的那樣,准點飛向了藍天,分毫不差。他滿意地向後靠在椅背上,他向來欣賞準時的人,自然也欣賞駕駛這架飛機的機長。
高空中的漫長飛行讓聶梓涵無所事事,只能低頭翻看著報紙和雜誌,他出色的外表和內斂的氣質讓他無論何時何地,都很引人注目。經常有美貌的空中小姐在他的身邊頻率過高地走動,他卻熟視無睹。更確切地說,他連報紙都無心觀看,拿在手上的雜誌和報紙只是用來掩蓋他內心複雜紛亂情緒的道具而已。
半晌之後,聶梓涵放下手中的雜誌,抬起頭來,視線轉到身旁的機艙口,外面雲朵漂浮,晴空萬里,他的心卻輕鬆不起來。
一向冷靜著稱的聶梓涵,竟然也會有放不開的時候。
他盯著狹小的機艙窗口,重重地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