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彩蓮說話的時候,就喜歡往領導身邊湊:「通病,機關的通病,門難進、臉難看、事難辦。()」
濃郁的香水味撲鼻而來,陳青雲的六識,比任何人都靈感,只好關閉嗅覺:「這是湊順子,關鍵在於事難辦。」
陳青雲的腦海裡,出現自己到出版署,報批《瓊漿玉液》雜誌的事情。什麼事難辦,恐怕都是人為的。
易彩蓮扮出小女孩狀:「司長一針見血,特別是我們這種湊攏的班子,好多事情,連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有解決的辦法嗎?」
易彩蓮搖搖頭:「龔局在時,也想改變些什麼,卻不見效。」
「還有件事情要問你,招待費,如何管理?」
易彩蓮大倒苦水:「龔局在時,將招待費集中在司辦,這下可好,所有的矛盾,全都集中在我身上。」
「說詳細點。」陳青雲感覺有文章可做。
易彩蓮恨恨地說:「崽賣爺田不心疼,那些處長們,每週拿出大堆的票據,只從我手中過一下,美其名曰讓我把關,其實誰也得罪不起,浪費好大。」
「真不想管?」
易彩蓮看著陳青雲嬌+嫩的面孔,真想抱著啃他兩口:「當了三年家,狗都要得罪,傻子才想管。」
「集思廣益、還政於民。」陳青雲淺淺地笑道:「你做兩件事,將這些問題一併解決。」
易彩蓮兩眼放光:「我可以不管咯。」
「一是徵集提高辦事效率的意見,每人至少一條,納入考核;二是將招待費劃到各處室,與徵求意見掛鉤,誰敢敷衍我,我就讓他知道敷衍的後果。」
「可以直說嗎?」易彩蓮心中大罵:咬人的狗不叫,這小子看起來儒雅,做事比藏獒還兇猛。
「怎麼說,是你的事情,可以先徵求兩位副司長的意見。」
「你的招待費呢?」
「全放辦公室,我的招待費,都由你掌握,只限於司裡正常的來客。外面的,我不會報銷一分錢。」
「司長,公私分明,可不是這樣分的。」
「對了,報銷程序,也納入徵求意見範圍。總之,我不想簽字,不要拿這些瑣事煩我就行。」
易彩蓮滿腹狐疑地走了,她在斟酌,陳青雲的話裡,有多少水分。
如果說,示範基地的事,屬於陳青雲的牛刀小試,這次的徵求意見,在機關引起了不小的波濤。
最先來到陳青雲辦公室的,是商務參贊馬經緯。
「司長,招待費下放,以後能控制得了嗎?」
「我只有一個問題,如果你對**有疑問,比如你管轄的政策處長找你報銷,你會查**的真偽嗎?」
「怎麼可能,誰拉得下臉面。」
「集中由我簽字,下面干具體事情的幹部,有可能報銷**?對工作有多大推動?」
「問題不在這,其他司局,可全看著咱們呢,說什麼的都有,我還不好意思複述。」
「無非說我別出心裁、沽名釣譽之類,新開一個茅廁,還有人評論一番呢,何狀改變管理模式。」
「明知是渾水,司長何必去淌呢?」
「第一個吃螃蟹的人,肯定最先嘗到美味。」
「真不理解,明明權力在手,司長偏要放棄,再想收上來,恐怕更難了。」馬經緯搖著頭走了。
吃午飯的時候,江丹又站在餐廳門口,等候陳青雲。
「明天請我下館子、吃大餐,不准拒絕。」
陳青雲不解地說:「突然擺譜,遇到什麼喜事了?」
「你們司長髮神經,將招待費下到處室,以後誰請客,都能報銷,你不抓緊點,過了這村,就沒這店。」
「發神經?有那麼玄嗎?」
江丹重重地點點頭:「這個政策,肯定實施不了多久。憑你一個小職員,不抓緊點,那能遇到這樣的好事。」
「招待費雖然下放了,也是用於工作呀,你說的能行?」
「書獃子,到司長那裡簽字,你敢去嗎?處長就不同了,每天低頭不見抬頭見,只要不出格,誰也不會說你。」
「算了,請客沒問題,別扯上報銷。哎,你表妹,真想當明星?」
「做夢都想,又怕遇上流+氓,這兩天,鬱悶著呢。」
「你告訴她,考上大學,以後肯定能上戲,包在我身上,並且是不帶潛規則的那種。」
「真的假的,你不會看上我表妹吧?」
「我都結婚幾年了,看上你表妹,想啥呢。」陳青雲一直想說的話,以這樣的方式,巧妙地告訴江丹了。
「你騙人,我不理你了。」江丹捂著臉,連飯也不吃了、電梯也不坐了,向消防梯跑去。
陳青雲無奈地搖搖頭,江丹這丫頭,心裡想啥,他豈能不知。此時再不說出實情,只怕真會傷了這可愛的丫頭。
龔正找到陳青雲的時候,陳青雲才知道,改革為什麼那麼難,自己稍稍放權,就招來八方打壓。
周偉宏將青浦冰箱反傾銷案子,交給公平局與外貿司,現在報告出來了,趁著泰安集團的領導來京,龔正早就定好時間,地點還在醴泉大酒店。
商務部的接待定點,最終還是醴泉大酒店,當然只限於司局長以上領導。這些人食髓知味,還想碰到湯玉做菜。
「陳司長,外貿司的招待費,真要改革嗎?」說完正事,龔正把話題轉到招待費上。
見他們聊內部的事情,黃立與羅曼、趙同,全都閉嘴。
陳青雲苦笑道:「龔局,扯得太遠了吧,改革的帽子罩下來,青雲承受不了的。」
「改革不分事情大小,陳司長看得很準,社會輿論對三公經費非議不少。只是我們想改,沒有陳司長的實力。」
「改變招待費的管理模式,與我的實力有什麼關係?」
「憑你與醴泉集團的關係,他們拔根毛,也夠你受用的。可我們,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呀。」
「招待費的管轄,與醴泉集團有關係嗎?」陳青雲納悶,趙同與羅曼,快要忍不住了。這個龔正,欺人太甚。
「沒關係,沒關係,你看我這張臭嘴,喝點小酒,就把不住門。」龔正表面說沒關係,可他的眼神,如果能變成字,肯定是:太假,你就別裝了,我們都明白。
事情遠不止這樣,第二天上班後,大班台上的電話,急促地響個不停。
陳青雲接完電話,馬上趕到羅晨雨辦公室。
「陳司長,改變外貿司招待費管理,請示過哪位領導?」
陳青雲有點惱怒了,這幾天遇到的人,包括王宇剛在內,都在問他此事,同樣語氣不善地回答:「部長,這個事情,很大嗎?」
「接待工作無小事,你將招待費分下去,如果司本部不夠用,你從自己家裡掏錢嗎?」
陳青雲當然不能說,自己絕不會在外貿司報銷一分錢。可羅晨雨的話,他也不能不重視。
「部長,其實很好解決。將歷年的招待費翻出來,摘出各部門的費用,剩下的都屬司本部,差不到哪去。」
羅晨雨寒著臉說:「看來你鐵了心,非改變現狀不可?」
「現在只是徵求意見,如果大家都不同意,我收回;相反,此風已經放出,不等大家的意見出來,就當縮頭烏龜,只怕以後司裡出台什麼政策,沒人會當回事。」
羅晨雨沒話說了,涉及到政令,如果朝令昔改,他也不敢如此要求陳青雲。
「你做出的決策,責任就由你擔著,別弄得收不了場,找到部裡哭訴。」
羅晨雨的話,實在太難聽,反而堅定了陳青雲的決心:「部長,部裡存在兩種不同的管理機制,正好進行優劣比較,請部長放心,此事的後果,青雲一力承擔。」
「初生牛犢不怕虎,只怕你會碰得頭破血流。」
「部長放心,青雲自有分寸。」
話不投機,陳青雲說完起身就走,羅晨雨將他叫住:「晚上有應酬嗎?」
陳青雲淡淡地說:「今晚沒安排,聽從部長指示。」
燕京有大批的閒人,整天沒事,專門盯著各部委的動靜。農業出口示範基地的動議剛出台,這些閒人就聞風而動。
最早來外貿司拉關係的,並非口岸省份的s省駐京辦主任,而是陳青雲壓根沒想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