鷺洲香煙走私的事情,如同鯁在喉嚨裡的骨刺,令陳青雲很不痛快。他想反映此事,卻不知道找什麼途徑,對方的來頭太大,任何人沾上此事,都難以輕鬆面對。他本想告訴老師葉重,卻始終猶豫不決。
來到紅杉鄉後,張興國覺得很憋屈,如果在其他鄉鎮,他的分工很理想,當初也為此興奮過,但事實卻與他的想像差別太大。責任田已經到位,短期內肯定不會調整;而土地的徵用,他只能在有關的合同或文件流轉單的會簽欄中籤署自己的名字,最終的審批權掌握要尹真和李節手中。張興國悲哀地發現,鄉政府的事情很多,但他很少能插上手,更別說從中撈到什麼好處。
鄉政府的領導們都在忙碌著,甚至與他同來紅杉鄉的王少峰也每天都在各村轉悠,落實基幹民兵的對象,準備進行民兵集中訓練,他卻成了鄉政府的值班領導。
黨委會後第三天,因為約了縣國土局的領導到紅杉鄉檢查工作,張興國親自到食堂安排午餐。當他下樓的時候,一位國色天香的少婦出現在他眼中,震得他頭昏目眩。
「請問,陳青雲書記在哪個辦公室?」黃鸝般悅耳的聲音在張興國耳邊響起,張興國有點慌亂地回答:「三樓東邊最末一間,他正好在辦公室呢。」
「謝謝。」美艷的少婦消失在樓梯的轉彎處,張興國才戀戀不捨地收回自己的目光。
「羅總,你怎麼來了?」見到羅悅,陳青雲也是大驚。
羅悅滿面春風地笑道:「怎麼,不歡迎你羅姐。分別才十來天,就將你羅姐忘到爪哇國去了吧?」
陳青雲忙起身泡茶:「羅總大駕光臨,真是紅杉的榮幸呀。聽了羅總的話,我都覺得自己算是個什麼人物了。紅杉條件簡陋,可比不了鷺洲,請羅總將就一些。有什麼事情用得上青雲,請羅總吩咐。」
羅悅媚眼如絲地看著陳青云:「我就是過來看看,這個窮山溝有什麼好,竟然令你放棄那麼優越的條件?」
陳青雲說:「我們先不討論這個話題,如果沒有緊急的事情,請你在紅杉鄉玩兩天,也能讓我盡盡地主之誼。」
在紅杉鄉,陳青雲也是個甩手掌櫃,他有充足的時間陪同羅悅。羅悅參觀了廟前集鎮和工業園的建設,又在烈炎山區青龍潭等地遊覽了幾個最好的景點,在簡家寨住了一個晚上。最後,陳青雲親自將她送到機場。
在機場的咖啡廳,羅悅說:「陳書記,感謝你的招待。對於你不願意離開紅杉鄉,我似乎有些明白,但還是想聽聽你的理由。」
陳青雲嚴肅地說:「羅總,請你轉告米總,我感謝他的關心。說實在話,當時聽到這個消息,我也動心過。但紅杉鄉的發展剛剛起步,我實在丟不下,只好捨熊掌而取魚了。你不知道,我剛來紅杉鄉的時候,這裡的貧窮是你無法想像的,絕大部分村民辛苦一年,甚至買不起一件新衣服,炒菜用的食鹽,都靠用家裡攢起的雞蛋去換。不是說少了我,他們就不能過日子,只是我不想半途而廢。」
羅悅歎道:「難怪你要我先看再討論,如果剛來的時候聽到你說這些話,我會覺得你很虛偽。現在我真正感覺到,你是個很聰明、有思想、有智慧、目光遠大的青年,我真的很遺憾不能與你共事。」
陳青雲笑道:「聽了羅總的話,我感覺到飄飄然了,難怪古人有捧殺一說。」
羅悅瞪著陳青雲說:「你的話使我有種距離感,你就不能叫聲羅姐嗎?米總讓我轉告你,他很欣賞你,也確實想幫助你,並且有能力在十年之內,將你扶上鷺洲市副市長的位置,以你的才智,當上市長也並非不可能,希望你能多加考慮。還有,他答應你的三個條件,希望你能好好把握,據我所知,這樣的承諾於他只是唯一。米總是個重情義的人,我希望你們能夠成為朋友。」
「謝謝羅姐,人生何處不相逢。除了這次機會,我們就不能合作了嗎?」陳青雲也知道,如果米辰光真正下狠心的話,明知是套,他也得鑽進去,與其硬碰,還不如說點軟話,讓對方感覺舒服些。
陳青雲並不知道,羅悅突然來到紅杉鄉,不僅僅是要說服他去鷺洲市,還有更深層次的意義。
王菲也從燕京回到蓉城,陳青雲陪了她兩天,與蓉城的朋友分別相聚,包括喬湘、曲曉明、方欽亮、童侗、凡景清、周川、李萬姬等人,然後帶著黑白雙煞回到紅杉鄉,兩隻小蟾也跟了過來。
出乎陳青雲的意料,雨神縣的幹部調整提前了,沒等廟前集鎮建設完畢,李節等人就調走了,同時調走的還有何杏花、何鐵牛、李春平和許允中。李節調縣計委任主任、何杏花當了鄉黨委書記、何鐵牛是鄉長、李春平與許允中都提拔為其他鄉的副書記,紅杉鄉的幹部開枝散葉了,甚至有個傳言遍佈雨神縣,說紅杉鄉是雨神縣的黃埔軍校。
張興國如願當上了紅杉鄉的黨委副書記,卻排在畢俊之後,尹真也不再兼任工業園主任,由畢俊兼任。
縣委給紅杉鄉配了三個副鄉長,二個是從其他鄉鎮調過來的,有一個則從縣委辦空降下來。
縣委的這次幹部調整行動迅速,消息傳來的一周之內,就已經全部到位。
縣委幹部調整的時候,醴泉酒廠的釀造車間也進入了生產試運行,但陳青雲沒有精力管酒廠的事情,全部交給畢俊,只是叮囑他,一定要注意安全。
新領導到位了,領導班子還得進行磨合,但在分工的時候,矛盾就開始了。
前任領導班子中,李節位高權重,集鎮建設的大小事情全由他說了算。現在是畢俊接替李節的黨群副書記位置,在鄉黨委中排名第三,但他接管了工業園的工作,不可能同時兼管集鎮建設,張興國眼巴巴地瞄準著集鎮建設的大權。在他看來,此事非他莫屬。
陳青雲與尹真商量之後,決定將集鎮建設的任務交給何雲來,何雲來大喜過望,但張興國卻不幹了。在黨委會上,張興國據理力爭,但陳青雲心意已決,無論張興國說陳青雲歧視外地幹部也好、說他戴有色眼鏡也好、拉山頭搞小圈子也好,就是要將集鎮建設的權利交給何雲來。
令張興國不解的是,尹真無條件地支持陳青雲的決定。按常說,尹真交出了工業園的大權,陳青雲在其他方面會對她進行補償,但她什麼也不去爭取。像她這樣自己不去爭取權利,當領導幹部還有什麼意義,還不如讓自己去當這個鄉長。
其他的鄉領導剛剛到位,對陳青雲的分工自然不會提出異議。能夠到紅杉鄉工作,已經讓他們很滿足,當然不會在分工上與陳青雲別眉頭。
何楓樹也被任命為鄉黨委委員,成了副科級幹部。這次的幹部調整,紅杉鄉有六名幹部得到提拔,別說是雨神縣,就是放在泉湖市,也是很罕見的。
黨委會的第二項議題,就是中層幹部調整。陳青雲與尹真、畢俊商量妥當後,才拿到黨委會上討論。
王永遠不再任社會事務辦公室主任,調工業園擔任副主任,這是紅杉鄉的內部副科級,也就是說,他的一隻腳已經跨進了副科級的大門。蔣紅被免職之後王永遠一度被雪藏,那時的書記王建軍嫌他脹眼,將他調到林業站閒置起來。後來還是何雲來向陳青雲建議,說王永遠在中層幹部中最年輕,又是中專畢業,能力不錯,閒置起來有點可惜。當時與蔣紅走得很近,並不是王永遠的錯。陳青雲對以前的鄉幹部並無成見,才有王永遠的復出。
此刻的王永遠,暗自下決心,要緊跟陳青雲。
縣國土局的檢查意見出來了,紅杉鄉無論是集鎮建設還是工業園用地,用地手續都很齊備,但還是被通報批評,理由是紅杉鄉為投資實業的村民墊付征地款和青苗補償費,違反了誰投資誰付費的原則,是變相的國有資產流失,則令紅杉鄉政府立即更正。
陳青雲知道,縣國土局的意見說起來冠冕堂皇,但在政策上並無不妥之處,看來是有人刻意為之。
陳青雲卻不知道,張興國在其中玩了個小花招。那天縣國土局的李根局長親自帶隊到紅杉鄉,其實也是給陳青雲面子,但陳青雲並不知道李根來了,因羅悅來到紅杉鄉,陪同她到烈炎山區遊玩,錯過了與李根見面的機會。
張興國也沒有刻意說陳青雲的壞話,只是告訴李根,鄉政府來了一個美艷的少婦,好像是陳書記的朋友,剛才朝烈炎山區去了。
李根與陳青雲不是很熟悉,但同在雨神為官,交道是免不了的。此時張興國的話落在他耳中,變成了陳青雲為了那個美艷少婦而將李根涼在一邊。李根慪不過,回去就整理了這份通知。
一時之間,陳青雲狂妄的名聲傳遍雨神官場。紅杉鄉的異軍突起,嫉妒者大有人在,不少人巴不得陳青雲弄點過錯,以平衡那些陰暗的心理。現在有這個話題,很多人都幸災樂禍,如果能就此整翻陳青雲才好呢?紅杉鄉的果實就可放手搶他一搶。
陳青雲不想理睬此事,他讓尹真到縣城找國土局瞭解情況,尹真來到國土局,李根就是不見他,其他的副局長和辦事人員都對此事避而不談,尹真成了國土局不受歡迎的客人,令她感覺很奇怪。
當尹真在國土局吃閉門羹的時候,張興國也在縣城,與李根在一個娛樂城洗腳呢。這是縣城新引進的項目,一樓是個釣魚池,二樓是洗腳城,三樓是按摩、桑拿,規模還不小,四樓是棋牌室,全是最近才流傳開的自動麻將機。
看著蹲在前面的小姐露出深深的**,張興國的口水不自覺地往下流:「李局長,真是享受呀。城裡就是好,想怎麼玩就怎麼玩,比紅杉鄉那個鬼地方強多了。」
「以後進城,就經常過來坐坐,三樓的按摩才是真正的享受呢?只要你願意,他們還能做特殊服務。一會我給老闆娘打個招呼,讓她給你一張vip卡,可以享受八折優惠。」看來李根是這裡的常客,業務純熟。
張興國不解地問:「什麼叫vip卡?」
給他洗腳的小姐臉上露出不屑的神情,卻不敢讓張興國看到。李根解釋說:「vip卡通常就叫貴客卡,是高級身份識別卡,也是消費服務卡,只有尊貴的客人才能持有,這是身份的象徵。」
張興國高興地說:「太好了,謝謝李局。不過,李局這次給了點顏色讓陳青雲看看,有人聽到他在辦公室暴跳如雷。這是個年少氣盛的人,這兩年也取得了不小的成就,深得徐達軍信任,你可得小心,他不會放過你的。」
李根不屑地說:「他也就是運氣好,遇到有人上紅杉鄉投資,有這樣的機遇,傻子也能做出成績。你放心,蔣縣長的人在雨神還是很有勢力,不會讓他胡來。」
尹真回到鄉政府,直接來到陳青雲辦公室,氣鼓鼓地說:「縣國土局的衙門習氣也太重了,想給他們好好解釋,李根躲著不見,其他人也是苦大仇深的臉色,好像欠他們什麼似的,真想到縣委告他們去。」
陳青雲不在意地說:「你辛苦了,這事就先放一放吧!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只是不想失了禮數,他們愛折騰就讓他們折騰去。明天文老爹搬家,這是廟前集鎮的第一個住戶,我倆去給他捧捧場吧!讓辦公室準備點鞭炮。」
廟前集鎮的住房有不少人已經裝修完畢,就等著住新房子。說是裝修,也就是地面用水泥抹平、牆壁做個粉刷、安上門窗、裝上幾盞白熾燈或日光燈。條件稍好的村民則添置幾樣傢俱,地板面塗上紅色的地面漆。
因廟前村的村民是拆遷戶,鄉政府給他們建好毛坯房,免費安裝自來水和燃氣管道,裝修則由各家自己負責。原則上拆遷前有多大的房屋,鄉政府負責在新集鎮建多大面積給村民,所有的資金都在369國道擴建征地補償款中開支。如果有人要增加房屋面積,則需要自己掏錢。
文老爹原來的房子在集鎮上就是最大,根據房屋分配小組的打分結果,他優先選擇,鄉政府給了他最好的地段,也還原了他的房屋,不過房屋裡面的設計是古木與文老爹共同的創意。廟前村大部分的村民都非常喜歡古木的設計,他曾經說過,這是他眾多的設計任務中,最特殊的一次設計。
文老爹在廟前的威望很高,特別是這次搬遷到新集鎮,幾乎所有的人都感謝文老爹,因為他與陳青雲的關係最好,大家都有點愛屋及烏。大部分人已經裝修完畢,但文老爹沒搬家之前,他們誰也不搬。
文老爹搬家之後,廟前村出現了搬家潮。
幾乎在一周之內,廟前村的村民就完成了這次短距離的大遷移。寬闊的街道、整齊的房屋、明亮的路燈,所有這一切,都讓村民們感到自豪:可以像城裡人那樣生活了。隨後的日子裡,廟前村的村民家家辦酒席,新集鎮沉浸在歡樂之中。下河、青石、柳沖、楓樹等村的村民們羨慕不已,又有千多戶的村民到鄉政府請求登記,他們也想抓住這次機會,過上城市般的生活。
半個月後的一天,陳青雲剛接待完s省電視台、s省日報和蓉城晚報的記者,他接了一個電話,與尹真溝通好後,隨同記者的採訪車回到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