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關勝拿起陳青雲送的香煙,看著包裝盒上的幾個燙金大字:特供大熊貓,心裡別提有多暢快,這可是十分稀罕的好東西。丁關勝也只是聽說過這種特供煙,從來沒有見過實物。正在想今年送點什麼東西給谷書記,陳青雲給就他帶來了驚喜,真是瞌睡來了有人送枕頭。
谷學偉是關洲市委書記,也是提拔丁關勝的領導。用官場的話說,丁關勝是谷學偉線上的人。
第二天,丁關勝驅車來到關洲,當然,除了這條特殊的香煙,丁關勝還得準備些其他的禮物,帶上紅包。這幾天醴泉市政府和市委的主要領導基本上都出門了,到關洲和潭洲拜訪領導。這是官場的潛規則,逢年過節不去,沒有人會把你放在心上,關鍵的時候就沒人替你說話。
官場就是一張網,用心編織的人才會有收穫。
陳擁軍也要在過年前走訪相關的領導,他無需去關洲和潭洲,但青浦鎮的領導和醴泉市的相關領導還是得去拜訪,特別是稅務、工商、商檢、環保等執法部門的領導。雖然他憑本事經營青浦電瓷廠,如果「不懂味」,青浦鎮的書記、鎮長大可將電瓷廠承包給其他人,盯著他的廠長位置的人可不少,這種人心裡只有嫉妒,認為你陳擁軍能夠經營好電瓷廠,自己同樣能夠做到。
陳青雲則帶著湯玉來到醴泉市的電腦專賣店,買回了一台奔騰486的計算機。既然想寫書,就得抓落實,陳青雲做事的風格就是雷厲風行。這件事他昨晚考慮了很久,也有了大致的思路,想趁假日期間將大綱擬好,盡快進行創作。
對照字根表,在無人教導的情況下,陳青雲當天就熟練地掌握了五筆字型的輸入方式。
接下來的兩三天時間,陳青雲分別向母親、爺爺、奶奶和陳青韻傳授了清微訣,也強調了保密的要求。全家人都非常興奮,對修練清微訣充滿期待。當然,這其中不包括湯玉,還不是傳授給他的時候。
第五天,陳青雲和他二叔開車來到潭洲的芙蓉機場,接上了勞倫斯和莎莉。當天晚上,在陳家大院,舉行了一場小型的焰火晚會,勞倫斯和莎莉像小孩一樣,搶著點煙花。他們並沒少參加這樣的晚會,只是對來醴泉過年充滿好奇。
農曆二十四,醴泉人過小年的節日。華夏的小年,南北不同,北方是二十三,南方是二十四。傳說這是灶王爺上天向玉皇大帝匯報工作的日子,灶王爺將主家一年所做的好事、所幹的壞事匯報給玉皇大帝,玉皇大帝根據灶王爺的匯報決定給予好運獎勵或霉運處罰。所以這一天家家戶戶擺上三牲和糖粑粑供灶王爺享用,想請灶王爺在玉皇大帝面前說些好話,求得來年的好運。
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說的就是灶王爺。
現在沒人相信灶王爺的存在,但過小年的習俗卻保留至今,從今天開始,正式進入過年的時間。
太陽剛從龍形山的龍首處探頭露臉,陳家大院便擺開了架式,拉來兩頭黑豬和十多隻雞鴨。鄉下殺豬用的是傳統的方法,幾個人將豬抓住,擱在四腳高凳上,屠夫抓豬嘴,殺豬刀從豬的頸部捅進去,豬血噴出,用木盆接好,腳盆裡放些鹽和清水。抽出殺豬刀後,屠夫左手緊緊抓住黑豬長長的嘴巴,右手輕輕晃動接豬血的木盆。肥豬嚥氣後,在豬的後腿割道口子,用一根長長的鐵條從割開的小口捅入,鐵條必須捅在豬的皮層下,各個方向都捅到位,然後屠夫用嘴從割開的小口吹氣,旁邊幫忙的人則用木棍拍打豬的全身,不一會豬的全身充滿氣體,鼓鼓的、圓圓的。馬上有人將燒好的開水淋遍豬的全身,屠夫則用另外一把刀剃去豬毛。
勞倫斯和莎莉哪見過這樣的情景,高興得手舞足蹈。勞倫斯搶著幫助,捉豬、淋開水,忙得不亦樂乎;莎莉則跑回房間取來相機,不停地拍照。
吃殺豬飯是醴泉人的另一個習俗,殺豬的時候鄉鄰都會過來幫助,或者在旁邊看熱鬧,然後鄉鄰和親友會主動留下來吃飯,用不著主家招呼。
陳青雲舅舅黃建國也帶著全家來到青浦鎮,昨天陳青雲帶著勞倫斯和莎莉到了紫微山,他二叔開車陪同。在桃花潭,勞倫斯和莎莉被美麗的自然風光驚呆了,莎莉不停地說著:「太美了,太漂亮了。」拍了不少照片。紫微山已不復夏季時的混亂,植被也有所恢復。
陳青雲看著桃花林後面,回憶著夏天被小碧帶來此地,然後跟隨師父學藝的點點滴滴,現在的他已經不再是一個單純的學生。他沒有想著要進去,只是帶著一種思念的心情來到此處。他相信師父不會不知道他的到來。
黃立聽說陳青雲家熱鬧的場景,慫恿他父親帶著全家一起到了青浦。令陳青雲遺憾的是,他外婆已經過世。這是他心裡的痛,因為他外公去世早,沒什麼印象,而外婆對他格外疼愛。他印象十分深刻:外婆去世時,正在上課的陳青雲突然心中疼痛難忍,渾身感覺很不舒服,請假回到宿舍,不由自主地哭了起來,過後十天才得到外婆去世的消息。
吃殺豬飯沒有多大講究,廚師會過來取走裡脊肉(據說這是最好吃的豬肉,特別是剛殺的豬)、豬腸、心肺、豬血等,炒上幾大盆,配上幾個小菜即可。
院子裡整整擺了四桌,陳擁軍拿出兩箱白酒、幾箱啤酒,吃飯的人自動分類坐好,地方上的頭面人物不約而同坐在一桌,已成習慣。
上次在燕京全聚德沒有盡興,勞倫斯還惦記著呢?他總想伸量伸量陳青雲的酒量,一開始就將矛頭對準陳青雲,黃立和陳愛民也跟著起哄。一箱白酒下去,勞倫斯和黃立、陳愛民被抬了下去,陳青雲則將乾陽真氣運到頭部,也是面紅耳赤,裝出一幅醉酒的模樣。
二十五日製作點心,院子裡早早就支起大鐵鍋,擺好案板等工具,黃秋玲將早已準備好的各種材料、工具和半成品全部取出來,張羅大家全部動手炸紅薯片、做炒米糕、雪花糕、芝麻糕。這次的主角是陳青雲的爺爺、奶奶和他母親黃秋玲。莎莉和湯玉吃著剛做好的點心,口裡還不斷地說:「唔,不錯,好吃。」
今天最興奮的是湯玉,他對製作這些食品特別感興趣,並且很快就掌握了其中的訣竅。陳青雲看著他,心想這小子在這方面的天賦真是不錯,自己跟在母親身邊做了多少年的糕點,還不如剛接觸的湯玉。
接下來的日子,陳青雲帶著勞倫斯和莎莉趕集、干塘撈魚、掏鳥窩、看鄉鄰踩高蹺、耍龍燈、做菜,玩得不亦樂乎,勞倫斯大呼過癮。
陳青雲是遠近聞名的秀才,不少鄉鄰帶著裁好的紅紙,到青浦鎮找陳青雲寫春聯。陳青雲的毛筆字確實很棒,他自小習的是顏體,有童子功在身。勞倫斯興趣十足地給他做下手,也從鎮上買來紅紙,準備要陳青雲寫上幾幅收好,這是要帶回米國去的。
寫完兩幅對聯後,勞倫斯見陳青雲傻傻地站了幾分鐘,隨後筆走龍蛇,這幅對聯比前面所寫神韻完全不同。勞倫斯不懂華夏的書法,但也知道前後的對聯不可同日而語。
勞倫斯想詢問陳青雲為什麼會突然發生變化,沒料到陳青雲將毛筆交給勞倫斯:「大哥,你也寫幾幅字吧!帶回去可以吹吹牛呀。」說完向後院走去,勞倫斯看著他的背影發愣。
原來陳青雲寫字的時候,突然想起運轉乾陽真氣試試,結果腦海中升起一股玄妙的感覺,他想趁著這種感覺沒有消退,回後院修練清微訣去了。
三個小時之後,陳青雲從後院回到前庭,繼續完成鄉鄰們委託他的對聯,這個時候,他知道自己書法已經到了一定的境界、就像那種天高任鳥飛的境界。
大年三十守歲,全家人圍坐在一起,看華夏電視台的春節聯歡晚會。陳擁軍指揮陳青雲與陳青竹點起幾個大火缸,將木炭燒得通紅。黃秋玲則擺好水果、花生、瓜子、點心(鄉下的點心有兩種叫法:自家製作食品的叫土果子,如紅薯片、炒米糕等;街上店舖買來的食品叫齋裡果子,如餅乾、糖果等)、紅酒,大家吃著點心、喝著紅酒,扯談說笑,等著新年的鐘聲。
十二點整,電視機裡出現禮花齊鳴的畫面,陳擁軍一聲吆喝:「開財門羅!」陳青雲抱起大門旁擺好的大捆鞭炮,大開廳門,來到院子,麻利地點火。這時整個青浦鎮響聲雷動,一陣濃密的硝煙沖天而起。青浦鎮是鞭炮產區,家家戶戶每年都要放不少鞭炮,每年都是陳青雲家的鞭炮放得最多,今年足足放了十幾箱大地紅與煙花。
放完鞭炮,陳青雲帶著陳青竹、陳青韻、黃立、湯玉、勞倫斯和莎莉等人去串門:「拜年了,恭喜發財。」
走了一圈,已是凌晨二點,毫無睡意的幾個年輕人又擺好桌子玩撲克,一個通宵過去,新年的太陽出來了。
陳青雲對勞倫斯說:「我們不玩了,放炮竹去吧。」陳青韻喊道:「好,放炮竹去羅。」說完取來幾根點燃的香燭,每人分一根,再抱出一個紙箱。
幾個人出了院子,勞倫斯打開紙箱一看,裡面全是響炮,大的有拇指粗,小的也有小指頭大。勞倫斯拿出幾個大響炮準備點火,陳青雲忙攔住說:「別急,放炮得注意安全,你看青韻怎麼放。」
勞倫斯看到陳青韻拿出一個小炮,插在前面的松土中,點著炮跑到一旁:「吧」的一聲響,泥土炸得飛濺。陳青雲則用手拿著響炮點燃引線,向天上扔去:「吧」響聲清脆,並向勞倫斯和莎莉說:「你們不要學我,別炸著手」。
勞倫斯拿出個大紅炮插入土中點燃:「彭」響起一聲沉悶的聲音。
「兩種響炮的聲音不一樣,好像小炮的聲音更大。」莎莉不解地問。
陳青雲和旁邊幾人都笑了:「小的那種是硝銨炸藥,我們叫白藥;大的是硫磺炸藥,也叫黑藥,當然小的更響。」
這時陳青竹跑到前面菜地中,將響炮插入包心白菜:「吧」,將白菜炸裂。「這小子,每次都使壞。」陳青雲笑罵道,勞倫斯看見陳青竹的舉動卻來興趣了,像小孩子一樣,也跑到菜地裡去炸白菜。
整個春節,最興奮的肯定是勞倫斯和莎莉了,勞倫斯也不知對陳青雲說了多少次:「太好玩了,我明年還要來你家過年。」而莎莉則用掉了十幾個膠卷,看來她回米國後有了足夠炫耀的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