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一如往昔,飄飄揚揚,夾著寒風呼嘯而過。林婕新宅二樓的起居室裡,一干人等縮在暖烘烘的屋裡,拒不出門。這間起居室和四間裡屋最讓林婕滿意。起居室的兩邊各兩間裡屋,門口並列,一條迴廊相連。裡屋暫不說,這起居室的三分之二稍低,中間置著一張八仙桌和幾張椅子,兩邊靠牆的位置陳列著兩排櫃子。另外的三分之一稍高半尺,地上鋪著兔毛的手工地毯。一張可容八人落座的矮茶几橫置其中,幾張虎皮縫製而成的褥子專為矮茶几量身定做,像日式的暖爐。大窗是落地的,如今活動的窗葉緊緊地關閉著,半點寒風都休想鑽進來。
「我說咱們想想法子,找點事兒做好不好?」林婕愁眉苦臉,大雪一連三天不停,外面的積雪足足有一尺厚,沒法子出門。
「接著打牌?」魏叔愜意地泡著茶,瞧著一臉閒到發霉的娃兒輕笑。日子過得太舒坦閒得發慌。
「不要,整整玩了一天,煩了。」她向來對這些就不是很喜歡,前天捨命陪君子,鬧騰了一天已是極限。
「下棋如何?我可以教你。」赫連雲和柳兒正在殺氣騰騰的一拼高下,聞言抬頭。
「沒興趣!」她現在不想動腦子。
「你不是喜歡看書?」柳兒放下手中的黑棋,皺眉。赫連雲這傢伙的棋藝越來精湛,自己竭盡全力才勉強守住最後的半壁江山。
「膩了!」林婕沒好氣地回道,除了這些怡情養惰的玩意兒,就沒有其他的嗎?
「你到底想怎樣?」柳兒乾脆推開棋盤,托著下巴無奈地問道。
「不知道!無聊,快悶死了。柳兒,要不你和魏叔比試一下?」林婕閒極悶瘋,出著餿主意。
「可以!」柳兒無所謂地笑著。
「柳,別跟著娃兒瞎扯。」魏叔把剛泡好的熱茶倒了一杯推到林婕的面前,若不是她坐在茶几的對面,真想敲她一個響頭。
「娘,你要真閒得慌,不如跟無暇姑姑學繡花,做你自個的嫁衣如何?」小傑坐在魏叔的旁邊唸書,被娘一再打斷心神,歎氣地放手中的書本。
「你在開娘的玩笑嗎?」她那遠近聞名的針線手藝,她自個都不敢領教。
「娘!」婕兒從茶几底下的褥子裡鑽出個小腦袋,咯咯地笑著。接著又縮回去,在褥子裡摸黑行動,越過幾道伸得筆直的長腿所設下的坎,在對面魏叔的懷裡探出顆小腦袋。她小暱子也不嫌膩,像鼯鼠一樣,到處冒頭。幸好屋裡雖只生了一個炭爐子,卻溫暖如春,否則讓她小暱子一番折騰下來,褥子裡的暖氣全跑光。
「綠綠藍藍,別跟著婕兒在褥子裡亂爬。」林婕眼明手快地逮住在她懷裡冒出的兩顆毛絨絨小腦袋,抱著不肯放手。它們的毛皮不如咕咕的保暖,不過,了勝於無。咕咕現在粘在柳兒的懷裡冬眠,除了用膳時刻,甚少冒頭。
「黑黑,要吃嗎?」婕兒玩膩了,開始拿著糕點松糖子逗那兩匹大馬玩。
林婕摸著綠綠的背毛,瞧著黑黑啞笑。只見黑黑聽了小心肝的一言,晃了幾下大腦袋,懶洋洋地又趴了回去。這兩天它和棗棗的活動量劇減,沒啥胃口。棗棗此刻眼睛緊閉,睡得正香。自打搬入新宅後,它們每天出去溜躂一圈回來,要麼在天井裡練短跑,要麼跑上二樓與婕兒玩,沒半刻是消停的。這幾天大雪天更是誇張,它們連夜晚都會跑上起居室睡,百催不動,獨留赤雲馬在一樓的裡屋。讓林婕一干人等哭笑不得,六叔和歷爺爺整天嘀咕著沒見過如此會享受的馬兒。
「哇,真冷!」六叔抖落身上的雪花,推開半掩的木門,掀簾子進來。
「六爺爺!」倆小的呵呵笑著掀褥子起身跑過去。
「六叔?」林婕訝異,六叔昨日不是說今兒個沒空,就不來打擾了嗎?
「別碰!這雪冷著呢!」六叔低喝住撲過來的倆小的,把沾了雪花的大衣脫掉隨手掛在門邊的衣架子上。猛搓了幾下凍僵的手,這才牽著倆小的走過來。脫掉布鞋子,示意柳兒往林婕的身邊挪挪,也把他的冷腳伸進褥子裡,將褥子拉至胸前的位置。小妹還真會享受,瞧瞧這屋子的暖度,哪像是冬天,難怪天天在這屋干呆著,不出門。幸好,自家的幾間裡屋也是如此佈置,六叔想著就偷樂。老歷那傢伙瞧著羨慕,悔極當初否定小妹的建議,嘀咕著等來年非得重新整修整修。
「小妹,這是請客的名單,你看看有啥需要補的。」六叔接過魏叔倒的熱茶,輕啜了一口,舒服!
「六叔,你看著辦就好啦!」林婕除了村裡的人,其他外嫁的遠房親戚一概不識。
「我說你們在喜宴的事兒上用點心行不行?提親馬馬虎虎,自家的事兒,那也就算了。連喜宴都不甚上心,這怎可以?那可是怡笑大方的。」六叔不滿地嚷嚷著。盼星星盼月亮,這幾個愣頭青前幾天終於開口說了提親的事兒,卻是在他過來蹭飯吃的時候隨口說的。好話兒沒有,提親的聘禮沒有,他當時恨不得給魏叔和柳兒來一腳。小的不懂事也就算了,怎麼連上了年紀的魏叔也一樣?在大吼著提醒之下,他們居然跑回小妹的房裡翻箱倒櫃,找了對玉鐲子當提親禮。讓他和族長,老山,老歷瞪突了眼,這樣也成?算了,看在小妹的份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是撿來的上門女婿和上門婿翁。這兩天他們幾個老傢伙冒著風雪到處奔走相告,他們幾個倒好,窩在暖烘烘的家裡閉門不出。
「六叔,我說,喜宴簡單點就可以了,何必如此麻煩。」別人的喜宴去湊湊熱鬧那倒無妨,換成自個那就敬謝不敏。
「那怎麼成?」六叔冷哼著,接著嚷嚷著訓道:「你也該親手備備自個成親的東西。嫁衣新郎官的衣物無暇那小暱子幫你做;新衣物芳嫂和你虎平嫂動手;喜被喜枕你扔蘇巖的媳婦;佈置新房的紅綢秋媽搶了去。喜宴上的一切打理由我們幾個老傢伙出面。你們兩個新人倒好,啥事都不幹。沒見這麼閒的新人。」
「六叔,你就當養了個欠債的女兒,多擔待擔待!」林婕打著趣兒,暗吐舌頭。她也想插手,可惜全幫不上忙。柳兒對這一切全然陌生,除非想搞砸,否則不讓他出手最為妥當。魏叔只懂得宮廷的婚宴,怕不小心弄錯犯了忌諱,因而不敢幫手。赫連雲算是外人,更是不方便出手。
「知道就好!」六叔說歸說,心裡樂著呢!
這六叔根本是樂在其中,虧他好意思發牢騷。那成親的日子絕對是早就選好的,要不,哪有如此之快。晚膳時剛說完,轉個身回房,幾個老傢伙就跑來,說日子定在二月二。魏叔和柳兒腹黑地嘀咕著。
「六叔,辦喜酒的銀子夠用嗎?」林婕引著話兒。
「夠多了!」
「酒菜多點沒關係,都是族人。初回蘇村時手頭拮据,這次定要補回來才成。」
「這個不用你說,我會看著辦的。」小妹這次成親,定要幫她把所有的臉面都掙回來。六叔心裡的小九九打得可精著呢!
大喜之日的腳步一天天臨近,在冰雪初融的日子裡,終於到了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