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爺爺,快點啦!」小傑在馬車上喳呼呼地招著手。
「急什麼急,集市又不會跑掉。」六叔哼著鼻子嚷嚷著回道。瞄了一眼小妹家的後院,這侄女的花花腸子真是五花八門。三間裡屋三間雜物房,那廚房大到可以分作二。豬欄雞捨沒有,因為她沒打算養。一間大馬廄佔了半邊的地兒,如今卻空空如也,因為那兩馬兒不屑住。新井打在廚房旁,她說這樣方便。
「六叔,你在瞧啥?」林婕抱著婕兒從馬車裡探出了頭。
「說好的,趁早去我家把那幾隻小豬仔捉過來。拖了兩年,也沒見你養成。前些日子說是地兒窄,沒法養,現在馬廄既然空著,趕明兒加些木柵欄改改成豬棚。這兩馬兒還真尊貴,硬是霸佔著裡屋不讓。」六叔咕噥著,摸著棗棗的腦袋不解,這油光發亮的馬兒真是當初自個挑選的馬兒?當時瞧著它性子溫馴,腿力不錯,看著順眼就買了下來。另一匹名叫黑黑的大馬更是不得了,上次在莊稼地裡撞見它撒蹄兒奔跑,一溜湮沒了影,嚇得他魂兒都沒,以為是什麼牛鬼蛇神。更讓村裡的大夥兒津津樂逗的是,這兩馬兒從不拴韁繩,亦不會跑去莊稼地裡折騰,賤踏莊稼,神得不得了。每天大清早就跑去村外的莊稼地或是後山溜躂,神氣活現地專挑那些水嫩嫩的水草吃,村裡的大夥兒瞧著有趣,偶爾會在地裡拔幾顆青菜逗逗它們。它們倒好,瞧著不順眼,根本不會理你;瞧著合意,會逮著機會趁機多吃幾口。讓大夥兒哭笑不得。更為神奇的是,它們撒屢撒尿居然會跑到固定的地兒,食盆每餐必洗,粗糠粗糧不吃,每天光是它們倆就要去掉兩大盆粥。更要命的是,每天傍晚一定要涮毛,否則嘶叫個沒完。他瞧著比養兩孩子還尊貴。那個雲少爺馬兒現在也越來越有這兩馬兒的傾向,學著東挑西揀。
「知道了,趕明兒定去你家討幾隻回來養。」林婕笑了,反正秋媽秋叔樂意,她樂得作兩邊人情。
駕車的秋叔一聽,老臉笑開顏;秋媽在廚房邊上,聽到林婕此言眼睛亦一亮;他們肖想養幾頭小豬好久。現在後院裡做著十幾人的伙食,多多少少會有些剩飯剩菜,這些天都打包給小妹的六叔家餵豬。起先想著有那三馬兒在,不會浪費。可是它們根本不吃這些東西。瞧著就覺得可惜,若是有了小豬,到時再割些豬草拌著喂,一年下來,能養大三四頭,也能有個二十兩的銀子補貼家用。
「好了,別磨磨蹭蹭的,等會兒趕不用市集。」六叔睜眼說瞎話,爬上自家的馬車。
還不都是你蹭了半晌不起程。大夥兒沒好氣地腹誹道。
虎平等六叔上了馬車,揚起馬鞭正想打下去吆喝著起程,被赫連雲惡眼狠狠地盯著,大有你敢打下去就跟你沒完的怒氣。只好吶吶地放下馬鞭。爹也真是的,從小妹家硬是討來這馬車,卻沒馬兒可使,始終又把主意打到小妹家的馬兒身上。長孫家的馬兒長孫平死活不肯出借,說那是家中唯一值錢的東西,傷著可不好。讓大夥兒哭笑不得。算了,家裡托小妹兩年前的福,現在有了點餘錢,改明兒上馬市看看。
靈巖縣城此刻如往年一般,一如既往的熱鬧。
「堂姑,我們去那邊玩。」虎頭樂得眉開眼笑,堂姑剛才給了他和哥哥,小傑各五十文錢,說讓他們自個看著辦。
「去吧去吧!別走丟就好。」林婕笑著揚手。
「哥哥,一起去!」婕兒瞧著前頭叫好聲不斷,大眼睛裡閃著好奇。在林婕的懷裡小手探長拽著哥哥的領子不放。
「為啥每次你都摻一腳?」小傑無可奈何地轉身,「那裡人多,哥哥看不住你啦!」
「要去!」婕兒不依不撓。
「不行!」小傑毅然回絕。
「要去!哥哥,壞蛋!爺爺,婕兒想去玩!」婕兒半抿著嘴,可憐兮兮地望著魏叔。
「我陪他們一塊去!」魏叔敗在婕兒的淚眼攻勢之下,只好鬆口。
「別那麼寵孩子,會把孩子慣壞的。」六叔責備魏叔一句,每次婕兒開口,總是有求必應。
「爹,你好像沒資格說魏叔吧!不知是誰把婕兒寵上天,小妹每次說上兩句重話就吹鬍子瞪眼睛。」虎平好笑地說著。
「臭小子,別老跟我抬槓。」六叔老臉微紅,嚷嚷著。
「這是事實!還怕人說不成。」虎平閃離六叔身邊,遠遠地丟下這麼一句。
「你,你這個臭小子。」
「小妹,不出聲成嗎?」柳兒笑容可掬。
「我可不想妨礙人家父子培養感情。」林婕閒閒地站著,與柳兒一唱一合地相視而笑。
小傑那三個小傢伙等得不耐煩,不管大人們的鬥嘴恩怨,手拉手往遠處的人堆跑去。
魏叔抱過娃兒懷裡的婕兒,亦跟了上去。赫連雲不想被波及,再說他也不放心魏叔,逗著婕兒與魏叔一塊走掉。
秋叔搖著頭,和小妹打了聲招呼,自個添置所需品去。真等大夥兒一起東遊西逛,集市散了該買的都沒買成,白跑一趟。
「六叔,虎平堂哥,我和柳兒上那邊茶館喝茶。」林婕沒等六叔回神,笑著與柳兒往前面的茶館走去。說是出來添糧購物是假,出來散散心是真。家裡衣物布料一大堆,穿上八年十載都不成問題。米糧秋叔會操辦,不用她出馬。大夥兒純粹是閒著無聊,上城裡來溜躂,順便瞧瞧有什麼長久掙錢的法子。雖說現今手頭上的銀子吃上三五年不成問題,赫連家那邊每年多少也會有些薄利,隨便打打獵亦可以養活這一家子的人,但總歸不是穩妥之計。長孫家的人都有了事兒可做,倒不用操心。無忌三兄弟明年開春依然會前往赫連家,那裡是把大護傘,不怕衙門的人來找碴。無暇和芳嫂每天光是繡花做衣物就心滿意足過一天,她們把家裡所有的衣物褥子全包,還有些繡品托虎平嫂一塊兒拿去換銀子,虎平嫂逢人便說她脫離了小妹的魔掌,林婕沒少讓村裡的大夥兒拿此事取笑。長孫平如今已在村裡做西席,還彼博得村民和孩童的喜愛,他現在每天早出晚歸,一心撲在學堂裡,根本與前些日子判若兩人。歷爺爺與六叔,山叔,族長成了莫逆之交,每天總聚在一塊兒。倒是自個家裡這幾個天天無事可做,遲早會閒出病來。
六叔和虎平瞪著那遠去的倆背影傻眼,就這麼走了?
「爹,你說小妹與柳兒會不會是一對?他們孤男寡女總這樣住在一起不妥吧!雖說中間夾著魏叔在。」村裡的人是知根知底的,倒不會有閒言閒語出來,若是被外人瞧見,小妹的終身怕是要耽擱了。
「明擺的事兒!」六叔的眼睛裡閃著精光。
「可是,那個柳兒他?」當初小妹說柳兒腦子有點問題,這樣的人能依靠嗎?不過自打小妹他們回來後,那個柳兒看起來沒啥不妥。
「你懂個屁!」六叔輕哼一聲,笑了。那個柳兒擺明是扮豬吃老虎,每次他一踏進小妹家,最先豎耳朵就是他。那個魏叔也不是省油的燈,真以為他當初敢如此輕易讓小妹娘仨出遠門,他是瞧出端倪來才沒吭聲的。村裡剛發生大事兒,魏叔在幾天之後就突然出現,哪有如此巧合之事?那個柳兒在此後不久也來了。雖不知這兩人以前的身份如何,但他們卻是真心對小妹娘仨好。族長那老滑頭也是因此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吭聲,與其說族長相信魏叔和柳兒,不如說族長是信任小妹的眼力。否則以族長謹慎的個性,才不會讓陌生人進入村裡,這是要冒風險的,到時把全族的人陪進去,可如何得了。
「我是不懂,就你懂!」虎平向來拿自個的老爹沒轍,他現在都把小妹當自家閨女一樣,平時沒事總會跑小妹家卻蹭飯揩油。
「知道就好!」六叔喜滋滋的。族長,老山和他這幾天都把大喜日子算好了,就等這幾個愣頭青提出來。
「走吧!咱家過冬的東西都沒買呢,再傻呆下去集市都散了。」虎平瞧著已過晌午,催道。過冬的衣物褥子,托小妹的福,這幾年只怕都不用添了,但其它的東西多少要添置一些。
「得了,用得著你說。我要去書鋪子那兒買大紅紙順便逛逛,東西你自個看著辦就好。」六叔說完,背著手哼著小曲走了。留下虎平堂哥一個人傻呆呆地站在大街上,偶有幾縷深秋的寒風吹過。他老爹到底是來城裡幹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