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那一聲『媽』是她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叫出來的,哪怕,先前在新娘休息間裡已經見過面了,她還是沒喊過這個女人,而剛才情急之下,為什麼她能喊得那麼自然,那麼真切?
難道這就是血濃於水的關係嗎?
「不關他的事難道關你的事?哎喲喲!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傻女兒啊?」阮媽媽看到受盡苦頭女兒又挺身而出為這個男人說話,頓時失望的捶胸頓足。也不想想當初自己又何曾不是這麼傻過?
棄兒呆愣的看了好半響,因為她能體會到這個女人對阮思姿的愛,如果當初自己沒有被丟棄,那麼,她也會在那樣的疼愛中幸福成長吧?
她回過神,走過去不自然的挽上遲漓宸的身體,將他轉過來,親暱的以小鳥依人的姿勢靠在他懷裡,強撐微笑道,「媽,真的不關他的事,我只是……懷孕了,才臨時把婚禮延後的,為此,他還有些不高興呢。」
她臉上努力扮演出被心愛的男人貼心呵護的感動之色,可是越是想演好就越覺得彆扭,或許是因為身邊的這個男人無動於衷,不配合的緣故,又或許是因為欺騙最親的親人她還是做不出來。
阮媽媽這才停止了嗓門,兩眼發亮起來,從遲漓宸的臉色滿意的看到了臭臭,這的確像女兒說的有些不高興。
再往下盯在女兒還平坦的小腹上,怒火頓然消失,立馬笑得諂媚的上前對準女婿大摸特摸,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咿呀!岳母大人錯怪我的乖女婿了,來,賞個臉笑一個!」
「噗!」發笑的是一直在一旁緊張看戲的遲錦歡,「阮媽媽,我叔叔不是賣笑的呢。」
棄兒帶著內疚撇了眼遲錦歡,看她笑得這麼燦爛,這麼純真,應該已經走出那段陰影了吧?
這也是阮思姿離開前最最擔心的一個人,她特地吩咐自己,如果這個小丫頭還沒痊癒,絕不可以出現在她面前刺激她。
也許,這小丫頭永遠都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一個比她叔叔更疼愛她的人存在。
如果這小丫頭知道自己因為恨怒而砸出的那一棒球對最疼愛她的人造成了怎樣的傷害,只怕她會在愧疚中活一輩子吧。
遲漓宸從悲傷中晃過一絲神采,看到棄兒緊盯在侄女身上的目光,眸中斂過一絲冷光,手臂狠戾摟上她的肩頭,對著阮媽媽道,「阿姨,孕婦需要休息,我先送她回去,我會吩咐司機送你和歡歡回家。」
說完,不看任何人的臉色,強摟著棄兒就走。棄兒深深感覺到他的怒火,只因扣在肩頭的那隻手臂不停的加大力度,近乎能把她的骨頭捏碎……
「我警告你!別把姿兒的事透露給歡歡,否則別怪我手下不留情!」
遲漓宸將棄兒甩進加長房車裡,高大的身軀覆蓋在車門,居高臨下的警告。
歡歡好不容易才恢復到那個天真無邪的樣子,他怎麼能忍心讓她再陷入內疚中。
這樣的打擊對她來說太大了,她絕對承受不了!他堅信,姿兒不會怪他的。
「我不會!不是因為你,而是她離開前拜託我的!對她來說,這世上你的親人就是她的親人,她比你更愛你的侄女!」棄兒冷漠堅定的道,她的眼神告訴他,她不會食言。
放在車頂的拳頭逐漸攥緊,下一刻,只聽「砰!」的一聲,巨大的聲響駭然傳來,一個懊悔的拳頭似乎能夠把車子震動。
「去看看她吧。」棄兒還是冷漠的語氣,眼神中卻透露了一絲同情。
只因她不止一次的看到了那雙絕情冷血的黑眸裡投射出來的悲傷和痛恨。
他是在痛恨自己過去的所作所為吧?
遲漓宸非常明白她所說的『去看看她吧。』是什麼意思。
「不!她不會離開我的!她說過,永遠不會離開我,我們會糾纏一生一世!」遲漓宸控制不住內心的痛苦,一拳接著一拳咋在車子上。
「至死方休不是嗎?」他的話換來棄兒一聲冷笑。
遲漓宸頓時機械般的停住了所有動作,表情愕然,是啊!他曾經對她說過,他們之間會一直折磨下去,至死方休!
所以,她選擇了這個方式結束他對她的殘忍嗎?
她可知道,她才是這世上最殘忍的人,居然連讓他分擔的機會都不曾給過!
「送太太回遲宅!」遲漓宸冰寒著臉,對司機吩咐,隨後轉身,空留下悲傷落寞的背影……
遲漓宸把阮媽媽一同安排在了遲家,原本以阮思姿的身份住在漓園的棄兒也因為坦白了身份後,遲家也成了她新生活的地方。
今晚可以說是團聚的第一頓飯,氣氛相當詭異,每個人臉上雖然都戴著笑容,卻沒有一個是真正的發自內心的笑,無形中,瀰漫著一種悲傷。
吃過晚飯不久,遲漓宸便帶著魅影出去了。棄兒知道這個男人有多麼傷心,如果不是顧及媽媽,不是顧及與侄女時隔一年後的重逢,只怕今晚他已經不知道在哪個地方買醉了吧?
他為阮思姿買醉,那另一個不知情況的男人又在哪裡為阮思姿買醉呢?
他看到新聞報導了嗎?
他知道她沒有結婚了嗎?
呵……知道了又怎麼樣?在他的心裡,她只是阮思姿,如果有一天,他一旦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後,只怕會恨不得殺了她吧?
棄兒提著沉重的步伐走過迴廊,要回自己的房間時,卻意外看到了那個拋棄她的母親的房間門半敞開著,透著光影望進去。
窗前,斑駁的夜色灑在她的身上,更顯滄桑無力,歲月,到底還是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跡啊。
只聽,裡面傳來絲絲低語,每一字每一句都足以讓她的心跌宕起伏。
「棄兒,我的女兒……我從來不知道原來我在這世上還有一個女兒,對不起……媽媽對不起你……」
「砰!」的一聲,站在門外的棄兒慘白了臉,激動的一把推開了半掩的門,「什麼叫做你不知道?」
她的聲音顯得格外激昂。
阮媽媽愕然回過身,滿臉斑駁的淚。看到自己的女兒突然出現,連忙將手裡拿著的照片藏到身後,慌忙抹去淚,「思姿,你怎麼來了?」
「什麼叫做你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一個女兒?當年明明是你親手把她拋棄的,現在卻說你不知道!你太讓我失望了!」她以為只要以阮思姿的心態面對這個女人,就沒問題,可是當聽到她說出那些不是人說的話時,她無法控制自己恨她。
「我親手把她拋棄?」阮媽媽臉色煞白,一個踉蹌靠在了身後的梳妝桌前,滿臉茫然,「是你姐姐跟你說的嗎?」
棄兒緊攥的雙拳微微舒展,瞪了她好一會兒,才點點頭。
「呵……哈哈!」阮媽媽忽然覺得很悲哀的大笑起來,那笑容裡的無奈讓棄兒聽了不由得不忍。
她當年明明可以這麼冷血丟棄自己的孩子,為什麼現在卻笑得這麼悲傷,還是……這只是她得意忘形的另一種方式?
阮媽止住笑,緩緩拿出那張照片,那張照片上並不是棄兒,而是與棄兒有一模一樣臉孔的阮思姿。
「當年,我在昏迷中剖腹生產的事我從沒跟任何人提起過,包括你爸爸!當我醒來後只看到你,可我從來不知道原來我生下的是雙胞胎!當我知道除了你後還有一個女兒存在時,我很無措,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女兒,我從來沒對她盡過半點做母親的責任,更可悲的是我居然連她的存在都不知道!也許,這就是老天爺對我的懲罰吧,終於知道寶貝的存在時,她卻已經遠離了我們。」
阮媽媽將那張照片按進懷裡,老淚縱橫,無奈,只能把對那個還來不及見上一面的女兒的思念寄托在這張不是她本人的照片上。
棄兒整個人如同霹靂驚雷,不可思議的傻在那裡。
這個女人從來沒有拋棄過她,甚至連她的存在都不知道?而她就這樣憑著片面之詞整整恨了她們二十多年!
她沒有被拋棄!
她沒有被自己的父母拋棄過!
可是……一切都太晚了,今天所有的悲劇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如果不是她造成了遲漓宸和阮思姿之間的誤會,如果不是她傷害了歡歡,歡歡就不會恨得打下那一棒球,阮思姿也不會……
「媽!對不起……對不起……我錯怪你了……對不起……」
她一把撲過去緊緊抱著這個也是受害者的母親,痛哭懺悔,那一聲『媽』喊得撕心裂肺,恍如隔了萬年之久才能重逢般淒厲。
「思姿,不關你的事,只是……你姐姐再也回不來了……我們欠你姐姐太多太多了……」
不!是我欠你們太多太多了,只怕今生今世都還不完。
棄兒在心裡想道。
母女倆緊緊抱在一起痛哭出聲,蒼涼的夜色灑進來,淚更似翻江倒海般奔騰而下……
一個月後
「總裁,馬來西亞那邊……」企劃部經理還沒匯報完畢,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不耐的舉起。
面對一個月後又重新坐回王位主持工作的王者,所有高層人員大氣不敢出,戰戰兢兢的拈字衡量。
消失了一個月的遲漓宸外表沒多大的變化,只是臉色更加冷色無情了,無時無刻不在張揚著一種陰冷的肅殺之氣。
「我這次回來不談公事。」
毫無起伏的冰冷語氣讓在場近百名的高層人員們瞠目結舌。
是他們聽錯了還是總裁說錯了?
什麼時候這個唯工作是尊的大總裁會說這種話了?召集各級各層的人員來開會卻不是為了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