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胸口起伏,不停搖頭歎氣悔不當初:「我怎麼知道她會半道兒變節,把東子給賣了?」
「其實說起來也怪不得媛媛,她也不是自願的。」仍舊打不通電話,馬丁只能在兩位老人家身邊坐下,等著林勝的消息。
「起先不是自願的,我也心疼她?我也贊同東子給她出頭?結果呢?」陳老兩手一攤,花白的眉朝上掀起,「她倒好,說是東子對她死纏不休,影響她前途。讓劉劍找人下狠手整整壓了我們東子五年啊?」
「五年啊?」
陳老伸手一抹眼睛,那五年可怎麼過來的?孫子要強,不肯要他幫忙,每天在酒之間流轉著唱歌,賺那麼點錢還得倒貼去拍戲,連電視劇裡個小角色都不肯要他。如今好不容易眼見著要往正常日子上走了,又冒出這樣的事來,比五年前更可怕,弄得不好,這一輩子都得毀了?
他不停歎氣,一刻之間老了許多。
那多年前的往事於他們三人之間一向是心照不宣的隱秘,如今說了出來,俱俱陷入了沉默,偌大的房間顯得死寂。
門鈴聲響起,馬丁站起來:「林勝回來了。」
遂過去開門,然而門打開,卻是傻了眼,站在當下不知進退。
陳老和馬老在裡間客廳等了會兒還不見有人進來,一道走出來看。陳老邊走邊問著:「怎麼回來了還不進來?」
見到相攜走進來的兩人,他一張老臉頓翻黑,鼻尖濃重一聲哼,甩手上樓,猛摔上了房門。
馬丁搖頭,眼裡臉上皆是難以言述的失望和氣氛。老馬歎氣,走過來拉孫子:「還湊什麼熱鬧,走了走了。」
隨即拽著馬丁也上樓。
林勝想要說些什麼卻實在來不及說出口,這一眾人就走的走散的散。他回過頭來抱歉:「對不起。」
「關你什麼事?」
陳安東面色如常,低頭扶著鄭媛媛往樓梯邊的房間過去。林勝一番好意反而被丟到地上不屑一顧,只能聳肩。轉而往樓上走。
陳老頭早已經在書房裡打打砸砸,一把年紀火氣燒得像十八小伙,老馬一條腿跨在椅子扶手上,一隻腳點地,兩手擱在胸前,繞無所謂的看著陳老亂發脾氣。馬丁除了搖頭,還是搖頭。看到林勝進來,三人皆是一聲失望的大歎,隨即,拿屁股對著他。
林勝很無辜,尷尬的站在原地,轉身把門關上,他遲疑道:「我知道陳老先生不喜歡鄭小姐,但是陳安東覺得帶她過來比較好,我也認為這沒有可以反駁的地方,所以……」qq1v。
「所以什麼所以?」陳老一聽火氣更大,什麼叫帶她過來比較好?他的孫媳婦兒被人趕在外頭不知生死的,別的女人倒是大搖大擺住進來了,要讓他孫媳婦兒知道,這日子還有過下去的必要?乾脆讓他們陳家斷子絕孫算了?
一想到斷子絕孫這樁嚴重的大事,陳老就覺得沒臉去見老祖宗,兩隻蒼老的手往老臉上一蓋,哎哎道:「老伴兒啊老伴兒?我對不起你?兒子媳婦兒一輩子只知道南非北非到處去不管老的不管小的,現在孫子也沒指望了?我怎麼去見你喲~」
「這……陳老先生,其實也沒這麼嚴重……」
「什麼沒這麼嚴重?我孫媳婦兒現在沒消沒息,你還幫著那個不孝孫子把掃把星帶回來,不是要絕了我陳家?」
林勝才要解釋,被陳老一聲暴喝,簡直尷尬到無以復加,側過臉去看馬丁,馬丁這回也不搭理他,老馬乾脆學外國佬聳肩表示愛莫能助。林勝指尖撓了撓額頭:「其實事情是這樣的……」
門小一間。「小鏡怎麼了?」
微闔的門被人推開,陳安東站在眾人面前,米色襯衫,同款休閒長褲,看來依然是風度俊帥的大明星。仔細間卻在眉眼之處有些許疲倦。他倚在門邊,輕佻挑的問著,將林勝待講的話打斷。
花白的眉豎起,一見到不肖子孫,陳老的火氣找到發洩源頭,直著就衝過去,一巴掌打在陳安東臉上。陳安東明明可躲得,卻不避不閃,站在原地生生受他那一巴掌。馬丁等頓是呆了,可要知道,陳安東父母偏好遊歷,陳安東打小跟著陳老長大,陳老是一根手指頭都不肯動這個寶貝孫子,再怎麼也就沒大沒小的嘴上胡鬧胡鬧。這次動真格兒的,前所未見……
老馬朝馬丁使著眼色,趕緊勸住陳老,老馬喘著道:「這話好好說,你怎麼動手呢?」
「人三歲孩子撞了牆還知道回頭知道疼,他是連三歲孩子都不如?哪個好哪個壞你還分不分的清楚?」陳老怒火不消,指著陳安東鼻子厲聲喝問。
陳安東暗色眸間碎入緋色曜石,他面上如常,似全不受一點影響,受了那一巴掌,回首依然是問:「小鏡怎麼了?」
連聲調都無異常,卻只有離他最近的林勝聽出,這一問裡較方才有更多的抑制。
他想要回答,陳老卻又衝動的要質問陳安東。馬丁攔在陳老前面,開口道:「安東,你讓我相信你,就是這麼讓我相信的?等這事兒過去了,你叫我怎麼和小鏡解釋?」
老馬亦道:「東子,這回可是你不對,馬爺爺我也不幫你。」
林勝被繞在其中不能夠有發一言的餘地,去看的陳安東,卻見他臉孔變得緊繃,隱隱像是按耐不住,即將噴湧而出的地殼漿巖。
隨即,在他試圖再一次想要讓眾人靜一靜,聽他說一句話的時候,就聞得一聲巨響。矗在陳安東左側的那張實木辦公桌斷了一條腿,整個塌倒下來,站在一邊的老馬所幸被馬丁拉得快,不然,恐怕已成那桌下亡魂。
這一聲巨響,讓吵嚷嚷的書房總算安靜下來,陳安東臉色陰沉,玄深的眸子似火,緋紅簇然又似冰,寒森寂寂,他問,再一次:「彤小鏡人呢?」
「她和劉寶寶在一起,電視台的女同事。」在眾人皆受驚嚇之下,林勝勉強回答。
陳安東眼睛一帶,看到馬丁剛擱在一邊矮几上的手機,彎腰拿了,隨即開門走了出去。
馬丁忙追上前去:「安東你去哪裡?」
「媛媛,把事情告訴他們。」
聽得巨響從樓梯旁房間出來的鄭媛媛恰好見到陳安東大步往門口走,想要問他怎麼了,陳安東半步不留,丟下話,門被重重甩上。
二樓書房,四個個腦袋杵在那兒,被關門聲震得一愣,又將眼睛調到樓下同樣朝樓上看的鄭媛媛身上,陳老一見鄭媛媛,冷哼一聲,轉身折返書房。老馬搖頭,也一同折返,馬丁只稍稍留意一眼,同樣隨兩位老人家返回書房。唯有林勝,極禮貌的對鄭媛媛點了點頭,起身往樓下走。
「怎麼?不把我當洪水猛獸?」
鄭媛媛倚在樓梯扶手邊,卷髮妖嬈,藕臂愜意自然的搭在扶手上。唇角一抹笑,不知是嘲諷的他人還是諷笑的自己。
林勝站在最後一層梯上擱著扶手對鄭媛媛微笑,如清風,未有一絲雜垢:「我只是替他們來聽一聽陳安東先生需要你提的『告訴』。以及,陳安東先生放置女友,長久不現身的原因。」
明明白白將他的位置擺清楚,他沒有選邊站的權利和資格,他只是為那一個人而站在這裡,而那人,許是今生不會知道,她的笑俘獲過她曾暗慕多年的男子。
他眼中清明含笑,有禮有節,卻疏遠離生,和她想要再次回到倚靠的那個男人多像?鄭媛媛瀲灩的水眸間盈起水色,她低頭極快的眨了眨,不屑哼著冷笑:「一個黃毛丫頭,竟然能讓這麼多男人為她俯首。到底是什麼**湯藥,倒叫人好奇。」
林勝淡笑,全無介意。繼而搖頭,望著鄭媛媛的眸中露出一些譏誚:「鄭小姐是至今也不知道錯在哪裡,不明白也不奇怪。」
見她不以為意的挑起桀驁的眉,林勝接道:「世上有兩種人,一種,他給別人多少真心,就期冀能得到多少真心甚至更多;而另一種人,只求一心待人,不求回報與否或多還少。」
「小鏡,她是後一種。」
明眸微睞:「你的意思,我是前一種?」
微揚長眉,林勝淺笑:「鄭小姐自有定論,旁人不能做主。」
眸光落在他身上半晌,她忽而揚起笑,長睫扇動,上下量著林勝:「想不到林醫生於人姓分析還頗為在行。」
林勝微微彎腰:「謬論而已。」
隨即將手往樓上一請:「鄭小姐請。」
鄭媛媛仰頭將那眼往二樓書房一掠,頓了頓,起身越過林勝往樓上走。林勝待其先走,隨後起身,尾隨而上。
劉寶寶到了家才發現手機被自己不小心給關了電源,安排好彤小鏡的房間,等她進去睡下了,她坐到客廳長椅子上,打開手機。好幾條未接電話,馬丁?她奇怪的把手機放近點兒看,都猜到小鏡和她在一起,還打這麼多電話,顯然是不相信她的為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