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都別動!」他們猛聽得身後有人喊了一聲,聽聲音正是山崎玉。
兩人回頭,發現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爬到粒子加速器上面,而在他手裡,正提著一個金屬箱子,箱中所裝的,就是放射性金屬鈽。
「山崎玉,你想幹嘛?」耿長樂對他怒目而視,心裡恨不得把他碎屍萬段。
「這話應該我問你們才對!」山崎玉的臉也扭曲著,事情發展到這個階段,他已經無力控制局勢,但也絕不甘心就此滅亡。
「我是來讓張秋芳解脫的!」陳菲菲說。
「我要是不同意呢?」山崎玉冷笑道。
「我也沒打算徵得你同意啊!」陳菲菲同樣冷笑著報以顏色,「看看你自己吧,還有什麼辦法能阻止我?」
山崎玉沒說話,兀自打開機器頂端的蓋子,從裡面放射出耀眼的紅光,機器中間是個高溫反應爐,大量的白糖就是在這裡迅速碳化,把分子中蘊含的電子釋放出去,要想實現這個反應,爐裡的溫度接近兩千攝氏度。
「既然你們一直往絕路上逼我,那就別怪我翻臉了!」山崎玉面無表情,然後把手中整個箱子都扔進反應爐中。
陳菲菲剛才就疑惑他為何要站在高處,現在終於明白,箱子裡那些金屬塊扔到爐子裡,會立即產生反應,雖然粒子加速器外面被厚重的金屬所包裹,但這無異於大幅增加機器的輸出能量,她所擔心的,是與之相連的張秋芳,她的頭現在已經處於量子時間疊加狀態,如果此時輸入能量大幅增加,她的頭將會超負荷運轉,而他們三人此刻意識依然與之相連,到時候會發生什麼,誰也無法預料。
因此在山崎玉扔箱子的時候,她大聲喊著耿長樂的名字,要他馬上阻止山崎玉,但還是慢了一步,等耿長樂過去的時候,金屬箱已經被扔下去。
他們很清楚地聽到機器轟鳴的聲音增大了不止一倍,而且開始劇烈震動起來,強度很大,連大廳地面也隨之晃動。
「頭好痛!」就在山崎玉投下箱子後,她頓時感到腦袋裡好似有根大筋在跳動,跳得她頭暈目眩,神魂顛倒,看周圍人和物,都變成重影。不光是她,耿長樂也一樣,頭痛欲裂,此刻已然腳底發軟,連站都站不穩了。
「你們不是要幫她解脫嗎,我來幫你們一把,咱們一塊解脫吧!」山崎玉狂笑不止,他也一樣抱著頭,神情恍惚,過多能量注入進去,如今張秋芳的大腦已經失控,在場所有人,包括上面的日軍和縣大隊,此刻他們的頭腦全都被一股強大的,無法抗拒的外來意識所掌控,而此意識又處於無序混亂狀態。
山崎玉徹底瘋了,他這一舉動是自殺式的,他要在場所有人都跟他陪葬。
陳菲菲強忍疼痛,她意識到自己面臨最嚴峻的考驗,她必須盡快讓張秋芳死去,同時把反應爐裡那堆放射性金屬拿出來,可裡面溫度太高,而且那些東西對人體傷害太大,一旦進去,就會暴露在輻射中,就算能活著出來,身體也會迅速腐爛,一個人,活生生看著自己的身體腐朽,這是多麼恐怖的事!想到這些,她感到不寒而慄,此刻也只能先安慰自己說,車到山前必有路,姑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她搖晃著朝張秋芳走去,順手從地上撿起一根鋼筋,她要去打爆那顆頭顱,而耿長樂則悶聲不響地朝反應爐走去。
「你瘋了,要幹什麼?」她看到他的舉動,大聲喊他回來。
「要是不把箱子拿出來,機器會爆炸的!」他回答。
「你知道進去後意味著什麼嗎?那裡面有兩千多度,而且你全身都會暴露在輻射線裡,你會送命的!」她嘶啞著聲音喊道,機會快哭出來。
「我別無選擇,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耿長樂頭也不回大步向前走,她怔住了,都忘了自己該幹什麼,傻乎乎看著他爬上粒子加速器,山崎玉仍在上面,守著鐵門不讓他進去,他默默揮起拳頭,只一拳就把山崎玉從上面擊落,機器有三米高,山崎玉從上面重重摔下來,落地後咳嗽了幾下,鮮血從他嘴裡冒出來,這下他摔得夠嗆,一時半會兒也爬不起來了。
耿長樂打開頂端鐵門,他的臉被映得通紅,爐子裡無比熾熱,他看看下面,又回過頭來看了陳菲菲一眼。
「菲菲,我喜歡你,讓我再看你一眼吧!」他憨厚地笑起來,這樣的話,以前他從未說出口,說完之後,他的臉膛顯得更紅,也許是被火焰映紅的。
陳菲菲流著淚,拄著鋼筋站好,好讓他仔細端詳自己。
「別哭,笑一個給我看看!」他微笑著對她說。
她使勁擦乾眼淚,努力做出一個最燦爛的笑容,但心裡清楚,自己現在笑起來,簡直比哭還難看,眼淚根本止不住地往下流淌。
「我會回來的,照顧好你自己!」他遠遠朝自己豎起大拇指,然後鑽進反應爐裡,大廳裡迴盪的轟鳴聲越來越響。
她舉起鋼筋繼續前行,咬著牙也要打碎張秋芳的頭顱,此刻腦袋裡越來越難受,無數意象糾結在一起,很多張逝去的臉孔,如鬼魅般出現在眼前,阻擋著她的視線,讓她寸步難行。
「張秋芳,你這個孬種,不是你口口聲聲說,要讓我結果你的性命嗎?怎麼,怕了!」她頭疼得連眼睛都無法睜開,兀自站在那裡,朝著對方大聲叫罵起來。
除了噪音,她聽不到任何回應,腦子裡突然浮現出那個滿面憂鬱的年輕女人,她幾次懇求自己結果了她,她想超脫,不想再被人控制,但她不能給自己提供任何幫助,自己曾經答應過她,她就在眼前,自己只要向前邁出幾步,就能實現她的願望。
她把鋼筋當拐棍,支撐著自己的身體,艱難地邁出最後幾步,眼看就要到跟前,突然聽到身後傳來身體和地面摩擦的聲音,同時感覺自己腳脖子被人拉住。
回頭一看,原來是山崎玉,他在地上匍匐而行,批命抓住自己的腳,不讓自己前行一步。
「菲菲,別這樣!」他是在懇求自己。
「我別無選擇!」她堅定地說,然後又往前邁了一步。
「在上面,陳將軍還坐在火車裡,只要你打破張秋芳的頭,火車立刻就會開動,然後進入隧道裡,他將會永遠消失,你就再也見不到他了,難道這就是你想要的結局嗎?」山崎玉情緒激動起來。
「這都是你造成的,對此,我已經放下了,我父親早就消失了,火車現在在何處,都是幻覺,失去的終將逝去,已經過去的事情,再也無法挽回,就像曾經的你我一樣!」她的眼淚,此刻已經流乾。
「我不會讓你如願的!」他見說不動她,便死死抓住她的腳踝不撒手。
陳菲菲急得一腳把他踢開:「我的丈夫還在爐子裡,我要馬上去救他,滾開吧!」這一腳提到他頭上,頓時鮮血淋漓。
「你的丈夫是我!」他徹底陷入瘋狂中,然後霍地一下站起來,雙臂向前伸出,要卡住她的脖子。
「別過來!」她舉起鋼筋,用尖銳的末端對準山崎的喉嚨,但她在後退,她的腿在發抖。
「我要帶你走!」山崎等著血紅的眼睛,不相信她會對自己下手,肆無忌憚直撲過來。
隨即他發出一聲慘叫,腳步驟然停止,地面上出現一灘血,而且越來越多,一根鋼筋直挺挺插在他胸口。
「菲菲,你真對我下手了,我可是孩子的親爸爸!」他想哭卻哭不出來,每吸一口氣都變得異常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