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小心翼翼,從紅色植物枝條間縫隙中穿行而過,進去的時候,兩人都很謹慎,一直保持迎面站立的姿勢,讓黑布去和植物枝條相摩擦,免得自己傷口上血腥味被察覺到,他們很快到了植物中心位置,看到盧鐵旺被捆綁在主莖幹上。
盧鐵旺耷拉著頭,閉著眼睛,身上也佈滿淤青,顯然進來前,他也遭到了敵人毆打,王登學走到他跟前,用手指輕輕碰觸他的肩膀,然後用極低的聲音貼在他耳邊說:「老盧,醒醒,是我!」
盧鐵旺睜開眼,發現王登學竟然站在跟前,他有些激動,但是什麼也沒說,剛才朦朧中他也聽到外面說話,想來王登學也是化裝混進來的,兩人彼此間交換眼神,就知道對方心裡在想什麼?這種默契,是長期對敵鬥爭的經驗。
見他還被綁著,王登學取出小刀,割開他身上的繩索,站在植物中心,盧鐵旺發現趙興忠也在,臉上極不自然地訕笑著,心知這肯定是王登學抓的舌頭,就沒搭理他。
救下盧鐵旺,三人順著原路往回走,依然在身上包著黑布,路沒多長,就在他們走到一半的時候,突然聽到外面有人大聲敲門。
「這他媽誰啊?」偽班長不耐煩地罵起來。
「八嘎,快點開門的幹活!」門外傳來日本人生硬的嗓音。
「我的媽呀,太君來了,快他媽都起來!」偽班長驚慌失措,忙亂中把坐在地上打牌的手下們都踢起來,然後屁顛屁顛跑去開門。
兩個日本兵站在大門口,臉拉得比驢還長。
「呦,太君,不知您大駕光臨,有何吩咐?」見到日本兵,偽班長點頭哈腰,像條哈巴狗般獻起慇勤。
誰料日本人並不買賬,依然板著臉,而且掄圓了給他三個大嘴巴。
「哎呀!」偽班長被打得眼冒金星,半邊臉頓時紅腫起來,臉疼得連帶牙都開始疼,可他除了立正敬禮喊:「哈伊!」外,其他啥都不敢說。
裡面四個偽軍看自己班長都被打得不成人形,連忙收斂形象,紛紛立正排成一列,日本人來到庫房正中間。
「廣場形勢混亂,渡邊中佐命令我們來提取人犯,帶出去當眾槍斃,穩定局面,現在我們來提人,把八路隊長帶出來!」領頭的日本兵大聲吩咐道。
五個偽軍面面相覷,說剛才渡邊太君已經派人來提取人犯了,現在正在裡面,馬上就出來,偽班長還問鬼子兵,是不是渡邊太君忙糊塗了,自己都忘了什麼情況。
「八嘎!」日本兵氣得又抽了他幾個大嘴巴:「那些都是八路的密探,你們上當了,真是飯桶!」
「啊?」班長捂著嘴,現在他嘴巴裡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都被打麻了,他呆呆說了句:「八路密探,趙老二啥時候變成八路了?」
「他們在裡面是嗎?」漢奸的節奏和日本兵就是不一樣,就在五個偽軍還在反應消化信息的時候,鬼子兵已經開始舉槍瞄準,他們的槍口對準紅色植物枝條間的黑色縫隙,然後毫不猶豫瞄準射擊。
「糟了,快臥倒!」王登學趕忙把盧和趙兩人的腦袋用力往下按。
剛才他一直透過間隙,觀察著外面的情況,從這兩個日本兵進屋他就感覺情況不妙,沒想到這倆還真是奉命提人的,這就說明他們的戲穿幫了,然後心裡就開始琢磨該如何應對,他覺得對方察覺被騙,肯定不會罷休,已經預料到他們會開槍,因此日本兵開槍的時候,他們已經就勢臥倒,幸好他們搶先一步臥倒,子彈貼著他們頭皮飛過,如果他們稍微慢一點,只怕身體就會被擊穿。
兩個日本兵叫罵著,輪番向裡面射擊,回過味來的偽軍們,也開始罵罵咧咧拉槍栓推子彈,朝他們藏身處開槍,因為王登學和趙興忠害他們挨了打,這幫人也要把怒氣發洩出來。
王登學他們三人趴在植物枝條上,被密集的火力打得抬不起頭,幸好紅盞琉璃鍾根基深厚,植物下盤都是粗壯籐條,而且密密匝匝,如果他們臥倒,從外面無法看清他們藏在哪兒,但不找到他們,敵人勢必不會罷休,而王登學手頭那把槍,只剩很少量子彈,如果雙方對攻的話,他們肯定不是對手,再說植物嗜血,他們被困在裡面,如果此時不慎被子彈打傷,即便外人不進來,嗜血的植物枝條也會聚攏過來,順著傷口鑽進他們體內,然後把全身血液吸乾,也就是說,受傷就意味著死亡。
情況對他們來說,極為不利,而且隨著時間推移,也許會有更多敵人從外面進來,到那時,他們肯定沒法活著出去了,王登學趴在地上,腦子裡緊張地思考對策。
都說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對王指導員來說,事實就是如此,他腦子很快,面對困難,總能見縫插針想到辦法,這點他和陳菲菲有點像,在面對突發情況的反應速度上,陳菲菲甚至還不如他快,上級領導派他來當縣大隊指導員,看中的並不是打仗勇猛,那是魏團長的專利,要的就是腦子反應快,遇事不蠻幹的指揮員。
「你們別打了,我槍裡沒子彈了!」趴在地上,王登學突然扯起嗓子大聲喊道,他聲音本來就尖細,一喊起來就像是夜半野貓嚎叫,聽著格外淒慘。
外面日本兵被他的喊聲瘆得汗毛倒豎,也不知道裡面躲著的到底是什麼人,聽到對方討饒,就放下槍口。
「你們兩個混蛋,還有臉求饒!你們騙得老子好苦!」偽班長這回算是得找機會,對著裡面破口大罵起來。
「別打了,槍裡沒子彈了,我們願意投降!」王登學繼續用沮喪的聲音迷惑對手。
「想活命地,投降地幹活!」日本兵嚷道。
「皇軍威猛,我們投降,投降!」王登學說,說罷弓著身子蹲起來,隨時準備起立。
這時偽班長又說話了:「皇軍說了,為表誠意,要你們先把槍扔出來!」
王登學慢慢站起身,心說敵人確實狡猾,他一手握槍,沿著縫隙走了幾步,又想出一條計策,於是大聲慘叫起來,說自己身上受傷,被植物枝條困住了,沒法動彈,需要幫忙。
他的慘叫聲非常淒厲,日本兵聽了渾身都不禁哆嗦起來,彷彿此刻正有千百條吸血籐條正從傷口鑽進身體,撕心裂肺的痛苦通過聲音,在每個人腦子裡形成一幅地獄般的畫面。
日本兵衝著偽班長努努嘴,示意他帶著自己手下進去救人,幾個偽軍一聽,心裡一百個不情願,但日本人的命令不能不從,他們嘴裡嘟嘟囔囔地,小聲把牢騷發洩出來,撥開植物枝條,慢慢向裡移動。
王登學躲在暗處,偽軍的嘟囔聲正好暴露了他們的位置,王登學心說你們中計了,他靜靜守在偽軍必經之路上,很快看到一個腦袋從繁茂的細碎枝條間探伸進來,這是高個偽軍,王登學瞇起一隻眼睛,手裡槍口對準他的天靈蓋,輕扣扳機。
「啪!」一聲槍響,高個偽軍被打得**迸裂,當場死在裡面。
聞到血的味道後,所有枝條頓時全力開動,如龐大章魚揮舞著軟腕,幾個偽軍悴不及防,被舞動的植物枝條全部攪亂,被打死的高個偽軍,轉眼間體內淤血全被吸乾,變成乾屍。
「八嘎,土八路狡猾狡猾的有!」日本兵察覺到自己被騙,勃然大怒,有舉起槍,打算把植物連同裡面的人都打成篩子,就在此時,突然一偽軍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皇軍爺爺,求求你千萬別開槍,我親哥哥還有班長都在裡面,你一開槍,他們就都死啦!」
日本兵鼻孔裡輕蔑地哼了一聲,根本沒把他當回事,依然要打,可這傢伙撲通跪下了,然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還把臉貼到他們鞋面上,等稍微抬起頭,鞋面竟留下一張潮濕面孔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