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剛才兩人對話中,山崎玉已經知道要讓陳菲菲誠心當他的傀儡,已經沒有一點可能,他決定在意識裡殺死對方,讓她成為一具活屍,從而達到掌控其身體的目的,打定主意後,在空地上,陣勢已經擺開,他也知道全息成像器構成的幻境時間有限,因為底下人都在四處走動,如果有人接近看台,就會發現異常,口耳相傳,騙局將被戳穿,趁著現在人群混亂,他必須盡快動手。
陳菲菲依然站在原地,不能動彈,心裡琢磨著山崎玉會用何種辦法來對付自己,她總覺得對方不敢對她下死手,也知道自己沒法動彈,他即便想殺死自己意識,並把馬麗意識轉移到自己大腦裡,所需要的時間不會太短,在廣場上,意識世界和現實世界重疊在一起,所有人看到的,都是同一個場景,他想要在眾目睽睽之下殺死自己,就等於向大家宣佈他親手殺死了轉世追金童,既然追金童子能克制冰麒麟,他如果殺死追金童就成為眾人眼中的惡人,預示著永定城日後將妖魔橫行,人心浮動,他依然無法控制局勢,即便把馬麗意識轉移進來,也無法自圓其說。
她是這麼想的,看山崎玉也站在那兒,遲遲沒動手,心中愈發忐忑,不曉得對方肚裡又在醞釀什麼鬼點子,兩人就這麼僵持著,幾分鐘很快過去了,情況依然沒有任何進展,她愈發焦灼,戰士們正在向廣場聚集,時間拖得越久,對她越不利。
她在忐忑中思考著對策,突然聽到天邊傳出一聲尖利的嘯叫,她翻起眼珠子,往上望去,只見天邊飛來一隻巨大的雙頭烏鴉,紅目黑羽,雙翼展開,寬度超過了成年男人身高,烏鴉很快飛臨頭頂。
不光是她,在場的人都看到怪異的雙頭烏降臨,他們驚叫的聲音越發響亮,這本是怪獸,不存在於現實世界裡,但全息成像器加上張秋芳的意識劫持,讓這種怪異場面被每個人都看到,張秋芳能遠程影響人的心智,讓他們產生幻覺,而機器製造出的幻象讓每個人看到的景象完全一樣,陳菲菲心想師兄為了製造逼真的恐怖場景真是煞費苦心,而且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讓每個人對恐懼的體驗都趨於一致,可他卻不知道,人心裡除了恐懼外,還有很多感情,有時候,感情會超越對外界的恐懼,讓人拋開一切,勇往無前。
她凝視著烏鴉,百感交集,半年前,她為了救他,冒險進入他意識裡,破除他心中對於雙頭烏的恐懼,幾次差點就出不來了,可沒想到,自己卻救下一個更大的陰謀家,也許當時龐越入侵他意識也是個騙局,陳菲菲覺得從自己第一次見到他開始,他的每句話,每個動作都變得那麼可疑,以前滿是鮮花草地的美好回憶,剎那間變成枯萎的罌粟花,全都腐爛,滲著毒汁流進土壤裡,滿目瘡痍。
轉眼間,烏鴉飛臨她頭頂,她知道雙頭烏厲害,能啄瞎人雙目,但感覺大庭廣眾下他不敢這麼做,隨即她偷偷看了對方一眼,發現他很鎮定,臉上毫無表情,隨即雙頭烏鴉收攏雙翼,朝她撲過來,也就一瞬間的功夫,她感覺自己雙肩被兩隻爪子用力鉗住,然後整個身體被帶離地面,剛才烏鴉飛過來徑直抓住她肩膀,然後揮動雙翼,把她帶離地面。
她被烏鴉帶著越飛越高,此刻即便她能掙扎脫身,看看腳下越來越小的樹木房屋,她也不敢動手,很快他們離開空地,沿著永定街道一直向前而行。
陳菲菲猜出山崎這麼做的目的其實很簡單,空地上人太多他沒法下手,因此讓烏鴉帶著她,找個沒人的地方,然後對自己下毒手,現在全城人都集中在空地,其他地方都是空的,烏鴉用力揮動翅膀,很快飛臨北崗醫院上空。
她還沒來得及看清周圍情況,突然感覺飛行高度驟然降低,烏鴉幾乎是貼著地在滑翔,快到醫院門口的時候,爪子突然鬆開,她重重摔了一跤,白皙的臉頰和地面摩擦,被粗糙的地面磨出血來,她趴在地上喘著粗氣,烏鴉扔下她,卻不急於再次襲擊,只是在她頭頂上不停盤旋。
她摸著還在流血的臉,站在醫院門口,疑惑於剛才烏鴉為何不直接從高空把自己扔下來摔死,為了躲避雙頭烏再次襲擊,她快步跑進醫院大廳裡,偌大的空間裡,只聽到她的腳步聲迴盪,儘管是白天,可醫院悠長的走廊黑漆漆的,沒有開燈,她看著黑得望不見盡頭的走廊,感覺醫院從沒像今天這樣令人恐懼。
不知怎的,空空無人的醫院突然給她一種感覺,時間彷彿在倒流,回到她半年前偷偷潛入李山意識尋找神秘人的那個幻境裡,當時她進入醫院後,所面對的情況和今天一模一樣,不知不覺見,昨日重現。
可今天的場景,她覺得是山崎玉有意為之,他刻意營造出和以往意識入侵完全相同的場景,就是為了讓自己的意識死在過去,他要模糊所有人的記憶,讓他們以為自己的意識並不是此刻才消亡,而是湮滅在以前某次思維入侵行動中,而且剛才烏鴉之所以在自己頭上盤旋,就是為了逼迫自己進入醫院內部,他要繼續演完以前沒完成的戲。想到這兒她憤憤吐了口吐沫,已經懶得再譴責他,只是暗自囑托自己要格外小心,萬不可讓他計策得逞。
此刻對於雙頭烏,她已經不再害怕,她很清楚對方的弱點,只不過這回靈魂球不在身邊,但這並不妨礙她繼續增長的信心,她輕輕撫摸了下自己隆起的肚子,這才是她生活中最重要的,而在幻境中,則是她最後一張王牌。
她現在急於解決雙頭烏,想馬上打出這張牌,外面陽光燦爛,地上沒有一絲黑影,這說明烏鴉已經不在天上,她估計它已經飛臨二樓某間病房,並在那兒等著自己,於是轉身也往二樓跑,上面所有窗戶都緊閉著,光線比一樓更黑,走廊裡空氣憋悶地令人窒息,她顧不得這些,沿著走廊一直往前走,路過房間就直接踢開門,屋裡什麼都沒有,她也沒停歇,直到她來到走廊盡頭,這是二樓最後一間病房,上面門牌上寫著:精神病科甲等。
「就是這兒了。」她暗想道,這回沒有直接踢門,而是用耳朵趴在門上傾聽裡面的動靜,她發現屋裡很安靜,除了總聽到有節奏的噠噠聲外,再無其他,這聲音從屋裡對面牆上傳來,聲音不大,但是節奏感很強,和老式座鐘鐘擺擺動時,所發出的聲音一樣,她記得這間屋裡的確有個老座鐘,她無法確定雙頭烏是否躲在屋裡。
「管不了那些了,先進去看看再說!」她對自己說,手指放在門把手上面,還是禁不住微微發抖,這扇門後面是最終答案,不管有沒有,都會給她帶來很大刺激。雖然她心裡有底,但看到烏鴉如血般的眼睛,任何人都會覺得害怕。
在推開門的瞬間,她已經看到裡面閃爍著一雙炭火般紅熾的眼睛,剛才聽到的卡噠聲,其實就是烏鴉用喙輕輕啄著窗玻璃,當時它動作很輕,刻意模仿座鐘擺動的聲音,不緊不慢地,當自己推門進去後,它才驟然發力,烏鴉體型碩大,它的力量足以提起一個人,窗玻璃被它的硬喙強力撞擊,頃刻間破碎,烏鴉振翅飛進房間裡。
陳菲菲進去後往房間裡掃了一眼,裡面並沒有座鐘,顯然這是山崎玉為了防止她找到武器,刻意隱藏了房間中的實際物品,可她也不在意,因為抄傢伙打架是耿長樂的專利,她可沒這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