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主意後,他們開始準備,分工很明確,薛半仙負責把巡邏軍隊引開,耿長樂進去救人,他倆勢單力薄,只能想些歪點子,正好他們在廢棄倉庫裡找到幾個燈籠骨架,裡面還有一摞宣紙,兩人因地制宜,就用宣紙沾吐沫,把白紙糊在燈籠架子上,做成個白紙燈籠,耿長樂隨身帶著火柴,等到天黑以後,他偷偷爬上樹,點亮燈籠,然後用細線把燈籠一頭拴住,繩子繞過樹杈,把燈籠架起來,他站在樹下,只要輕輕拉動繩子,燈籠就能產生跳動的效果,夜晚天黑,這幫人誰也沒看清燈籠上面的繩子,還以為燈籠是自己在跳,都被嚇得面如土色,眼看這幫人被嚇得差不多了,他又用彈弓打石子兒,手法很準,一下就打滅裡面的蠟燭,然後轉移陣地,迅速爬上平房,再把那裡早準備好的另一個燈籠點燃,那幫偽軍在精神極度慌張的情況下,還沒來得及琢磨這裡面的貓膩,薛半仙就適時地出現了,通過三寸不爛之舌,讓他們確信這就是鬼魂作祟,此時被持續驚嚇的偽軍們,早就變成無頭蒼蠅,思緒如斷線的風箏,只得由別人牽著鼻子走。
趁著這幫人心不在焉,耿長樂成功潛入憲兵隊小樓中,外面一個排的喧囂,樓裡卻很安靜,他記得所有人此時都應該在刑訊室裡,那地方他去過幾次,位置很熟悉。
刑訊室就在一樓,他進門後徑直往裡走,剛走了兩步,突然身旁一扇門打開,從裡面走出一人,見了他,大驚失色,雙眼圓整,結結巴巴喊了聲:「高副官,不對,怎麼是你!」
耿長樂這段日子在城裡東躲西藏,進小樓救人也沒什麼衣服隱蔽自己,就這麼敞亮著往裡闖,他之前一直作為陳菲菲的副官,在縣衙工作了不少日子,所以不少偽軍都認識他,見了他以後,腦子裡一時反應不過來,可喊了一聲感覺不對勁,心想此人其實是八路密探,剛想拔槍,耿長樂已經來到他跟前。()
耿長樂以為所有守衛都在外面,沒想到樓裡還有人,被他喊聲嚇了一跳,遂快步跳到他身前,一隻手托住他的下巴,另一隻手扳住他對側肩膀,兩隻胳膊同時用力,動作迅速,那偽軍根本來不及防備,就聽見自己脖子中段輕輕發出卡噠一聲,聲音雖然很小,但整個身體馬上失去知覺,同時耳朵裡嚶嚶作響,彷彿幾百個鐃鈸在腦袋兩側敲打,他眼前發黑,一聲沒吭癱倒在對方懷裡,從鼻孔裡冒出兩縷鮮血,死了。
整套殺人動作一氣呵成,用時不超過五秒,而且對方措不及防,自己根本用不著這麼大力氣,現在用力過猛,把他脖子徹底扭斷了,自己扶著他下巴的手剛一拿開,對方的腦袋像沙袋一樣從正上方垂直耷拉下來,他的頭貼著胸口,脖子彎成個很可怕的角度,隨著腦袋垂下去,紅黑色血液從他鼻孔裡噴湧而出。
「用勁兒太大了!」耿長樂把他屍首輕輕放下,輕輕歎了口氣,論輩分,這傢伙還管自己叫聲姐夫,他倒不是最能作惡的,但太多嘴,平時總喜歡和別人攀親戚,論交情,同時嚼舌根,陳菲菲當上縣長後,他就設法認上了自己這個「姐夫」,他不恨此人,但不得不殺死他,時間緊迫,他必須馬上把她救出來,在佈置營救計劃的時候,他和薛半仙兩人都下了必死的決心,所以進來後,就顯得殺氣騰騰,只想盡可能快地除掉其他障礙,因此這個偽軍只能自認倒霉。
殺死一個守衛後,他推開那扇門,看到裡面還躺著個日本兵,此人正是負責警備隊日常工作的那個日本軍曹,他躺在長條板凳上,正在睡覺,本來耿長樂打算把偽軍屍體藏在這間屋裡,推開門想看看裡面是否有人,沒想到在屋裡還發現了這個鬼子兵,心說要是把屍體扔下就走,此人醒來後肯定會發出警報,可周圍再沒有其他能藏屍的地方了,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把這個鬼子軍曹一塊剷除!
主意打定,他把偽軍屍體偷偷拖進來,然後從裡面關上房門,輕輕走到板凳跟前,軍曹睡得正香,腦袋下面枕著把左輪手槍,鼾聲如雷,耿長樂本打算用同樣的手法扳斷他的脖子,比劃了兩下不好下手,屋裡有台座鐘,鐘擺卡噠卡噠不停擺動,時間已經指向晚上十一點了。
一看到表盤,他就莫名焦慮,耳畔彷彿聽到有人催促他快些動手,他也想不出什麼更好的辦法,抱定一條,只要別讓他出聲就行,這會兒軍曹睡夢中也察覺到屋裡氣氛不對,人都有這種感覺,有人說是直覺,有人說是第六感,總之,危險來臨前,很多人都會產生異樣的感覺,這個軍曹也不例外,他突然睜開眼,發現一個彪形大漢站在跟前,就想附身摸槍。
耿長樂早看出他的意圖,邁開長腿跨過板凳,正好騎在他身上,兩隻胳膊如鐵鉗一般,同時卡住他的脖子,咬牙用力,骨頭都攥得嘎巴響,軍曹躺在椅子上,就差一點沒來得及爬起來,結果被他攔腰壓住,動彈不得,不過已經把槍拿在手裡。
耿長樂把全身的氣力全都用在十根手指上,手心都開始冒汗,軍曹被他卡得臉色頓時變成紫紅色,雙眼往外暴突,根本喘不上氣,但他為了活命,一隻手顫巍巍舉起槍來,正好對準耿長樂的腦門,由於大腦缺氧,他的手晃動地越來越厲害。
耿長樂一門心思要掐死對方,見他起槍,按照常理至少要騰出一隻手來奪槍,至少讓槍口偏離自己的腦袋,可他的手上全是汗水,滑的很,一旦只剩一隻手,對方肯定就能擺脫,也不知此時他哪來的那股蠻勁兒,竟然置自身安危於不顧,兩隻手根本不鬆開,任憑對方槍口對著自己腦袋。
軍曹視線愈發模糊,也是活命心切,趁著還能看清對方的時候,扣動了扳機,耿長樂理都不理,可這一槍竟然也沒打響!
左輪手槍中,子彈在鼓輪裡,如果不打開看的話,誰也不知道哪發會響。
軍曹慌了,耿長樂這種不要命的勁頭讓自己手裡的槍都失去作用,他不相信,接連扣動幾次扳機,彈輪不停轉動,耿長樂騎在他身上,兩者就像在玩一場俄羅斯輪盤賭,賭注就是自己的命,他這種亡命徒的勁頭讓軍曹愈發恐懼,扣動扳機的頻率也越來越慢,最終他的手軟綿綿垂下去,手裡的槍掉在地上,到死也沒打出一發子彈。
等到軍曹也徹底斷氣,他疲憊地坐在其身上喘著粗氣,一想到自己剛才也在鬼門關上轉了一圈,也感覺後怕不已,出於好奇,他撿起那把手槍,打開鼓輪一看,裡面總共有兩發子彈,挨在一塊兒,軍曹剛才要是能堅持著再打一發的話,現在就是他騎在自己屍體上感慨了!
人生就是如此,很多時候就像在賭博,賭注是自己全部的身家性命,而贏家和輸家之間的差距,也許就是多一秒鐘的堅持。耿長樂感謝這把槍,把它插到自己腰帶裡,心說這槍和自己有緣,關鍵時刻肯定能救命。
軍曹死後,他又把屋子翻了一遍,發現裡面徹底沒人了,況且牆角還有個大立櫃,他把偽軍和軍曹的屍體都藏在立櫃裡,門口用長條板凳頂上,然後匆匆離開,出門後,正前方就是刑訊室,隔著鐵柵欄,他就看到渡邊那如同被刀子戳過的肉丸子一般的,紅撲撲的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