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菲菲睜開眼睛,看到自己仍然蹲在醫院走廊裡,掌心全是汗水,剛才意識裡發生的一幕,依然歷歷在目,那感覺如此逼真,就連她的心臟,也是狂跳不已,直到這會兒,才逐漸平復下來。
她輕輕拍打著胸口,用力呼吸幾下,讓整個身體被新鮮空氣所洗禮,就在此時,走廊裡又響起腳步聲,啪、啪、啪,不緊不慢地,由遠及近直奔她所在位置而來。她剛剛鬆弛的神經再次緊張起來,脆弱的心臟在體腔內再次狂突,身體都隨著心跳而顫動。
「誰?」她壯著膽子喊了一句,嗓音淒厲嘶啞,自己都能聽出極度惶恐的感覺。
「是我,你怎麼了?」那是山崎玉的聲音,他從樓上下來,手裡捧著灰色大圓球,看她滿頭大汗,氣色非常糟糕,關切地摸摸她額頭,以為她身體出了狀況。
「我沒事,你嚇死我了!」她略帶嗔怒地瞪了師兄一眼,心裡這塊石頭總算放下來,然後把剛才自己閉眼後所發現的情況都告訴給他,除了遇到耿長樂之外。
山崎玉聽罷,氣得一拳砸在樓梯扶手上,嘴裡直罵胡魁老奸巨猾,為了一己私利不惜把病人都嚇死。
「你覺得這種推斷方式可信嗎?」陳菲菲總覺得不靠譜,可仔細想想,醫院這麼小,總共就那麼幾個嫌疑人,她之前也沒懷疑胡魁,可別人都被排除掉後,也就他最有可能,除了藍玉如,只有他有身體分裂的能力,但是她沒把幻境中屢次被胡魁追殺的困惑說出來,那是她個人的事兒,和破解謎案無關,她不想讓師兄分心。
對此山崎玉和她想法一致,也覺得此人必是胡魁無疑:「但他的目的是什麼?」山崎心裡也惴惴不安,這也是他們所剩的唯一謎題。
「我也不知道,他最終目的肯定是想找藥,讓自己恢復正常,那說明他發現身體有些不對勁了,藥是師兄你合成出來的,他為什麼不直接找你呢?他是不是害怕你們其中的某個人呢?」陳菲菲問道。
山崎玉看了他一眼,皺了皺眉,只說他做出了藥水,但胡魁從沒找他問過,因為那時候,他也是聽命於紅美子,就像是龐大生產線上的小關節,只負責研製藥水配方,至於藥水做出來後去了哪兒,給什麼人用了,他並沒有發言權,只有渡邊一郎和紅美子知道,現在紅美子死了,而渡邊一郎又失去了那段時間的記憶,所以胡魁的作案動機就成了樁懸案,只有親自審問他,才能得到結果。
「時間緊張,你得趕緊去找渡邊,告訴他實情真相,不能再拖延了,現在胡魁已經瀕臨失控,非常危險,如果再給他一點時間,實情只怕超出了你我控制的範圍!」陳菲菲催促道。
山崎玉有些猶豫,畢竟怪物還沒抓到,這些都只是他們的推斷,彼此間說說可以,俗話說捉賊要捉贓,要是能抓到怪物,胡魁也就沒法抵賴了。
見師兄如此猶豫,她急了,硬把他往樓上推,說捉怪物的事兒自己來辦就好,事情萬分緊急,他必須馬上去找渡邊,只有渡邊才能阻止胡魁繼續動作,一想到胡魁在防空洞裡自殘的場面,她就感覺異常恐懼,心說什麼樣的瘋子才能做出挖自己腦子的舉動?這樣的人如果放任出來,任何看到他詭異舉動的無辜者都會被他殺掉滅口。
山崎玉沒辦法,硬著頭皮去找渡邊,把這些事都跟他講了一遍,果不其然,剛開始的時候,渡邊聽罷根本不信,他認為胡魁沒這能力,也沒那膽量,但在山崎玉反覆勸說下,特別是對自殘情景聲情並茂地描述後,他也有點害怕,因為給胡魁那一針,是他打的,這段經歷還在他腦子裡,一旦胡魁失控,他也怕對方報復自己,因此趕忙叫上幾個日本兵,一起回到醫院,命人搜查胡魁下落。
日本兵們找到胡魁的時候,他正在廁所撒尿,一臉無辜的樣子被帶到渡邊跟前,面對山崎玉的指控,他淡然回絕,說自己雖然被打了針,但一心效忠皇軍,但從沒想過要獲得解藥:「我的人都是皇軍的,皇軍讓我幹嘛?我就幹嘛!」一邊說著大話,一邊把胸脯拍得啪啪響。
「八嘎,你的欺騙皇軍地幹活,死啦死啦地有!」見他不老實,一個日本軍曹抽出軍刀,恫嚇地把刀架到他脖子上,可他依然不為所動。
「皇軍抓人也得講證據吧?怪物和我毫無關係,你們也沒找到怪物,怎麼就說是我幹的?」他顯得很委屈,又抹眼淚又擦鼻涕,身上的軍服都被弄得污穢不堪。
他這番話讓渡邊和山崎玉都無言以對,沒抓到怪物,所有的說法就都是假設,他肯定不會承認,可怪物在哪兒?渡邊被他反駁地很沒面子,惱火地等著山崎玉,不光是渡邊,所有日本人都不滿地瞪著他,屋裡的空氣幾乎要凝固,陳菲菲躲在暗處,都能感覺到山崎玉一直往她所在的方向看,似乎在求援,可她不能現身,只能期盼耿長樂抓點緊,趕快把怪物捉住,但他到底能否完成任務,自己心裡也沒底。
情況陷入了僵局,能打破僵局的唯一人選,非耿長樂莫屬。
而此時的耿長樂正在他們上面的樓層,逐個房間尋找怪物的下落,根據陳菲菲提供的情報,他知道怪物專門挑選沒人的藏藥房,在裡面尋找藥品,醫院的佈局他也清楚,每層都有若幹這樣的房間,分別儲藏不同科目的藥,怪物沒眼睛,只能憑著觸覺到處亂摸,找到空門就進去胡翻一氣,由於正處非常時期,所有樓層的住院病人都被轉移到一層集中安置,所以上面幾層樓都空了,出了這樣怪事,大夫們也不敢安心呆在辦公室裡了,都是幾個人湊成一群,和病號們呆在一起,互相也好壯膽,所以他在空蕩蕩的樓道裡四處行走,倒沒被人發現。
正往前走著,剛好經過這層樓的藥房,聽裡面有動靜,他留了個心眼,蹲在門口,耳朵貼在門板上,門的下面有透氣用的長方形孔,他順著孔隙往裡看,發現屋裡一片狼藉,櫃子抽屜都被拉開,藥包扔得滿地都是,而就在一片狼藉之中,一個矮小的白毛怪物正上躥下跳,那模樣的確讓人看了會做噩夢,其在屋裡到處亂竄,它速度很快,忽地一下就能從桌子上跳到對面兩米遠的立櫃頂上,在櫃子上翻騰兩下後,又刷地跳回來,耿長樂心裡有些擔憂,怕單憑自己抓不住它,可牛皮已經在陳菲菲跟前吹出去了,暗下決心必須把它活捉才行。
怪物在屋裡鬧騰了一會兒,沒找到什麼東西,於是兩三步跳到門口,打算從孔道裡鑽出來,就是他俯身窺探的窗口,兩者隔著門,距離不超過一尺,耿長樂聞到了從它身上飄出來的腐臭氣味,這怪物的皮肉經過長期分裂,很多地方都開始潰爛,上面長出菜花狀凸起,那是癌變的先兆,他也略懂些醫學,見到此物,惶恐不已,他的恐懼不是來自於外面,而是對自己身體內破壞力的害怕。
怪物開始往外鑽,他如果守株待兔,等怪物露出頭之後,順勢把它脖子卡住,然後就勢拖出來,一點不費力氣,可一看到它身上疙疙瘩瘩的凸起物,渾身直起雞皮疙瘩,他從小就對這種相貌有心理陰影,挺高大威猛的漢子,可平時就連癩蛤蟆也不敢碰,機會就在眼前,可讓他徒手去捉怪物,實在太難。
那怪物一刻沒停,始終往外鑽,眼看腦袋就要冒出來,如果再不動手,等它身體全都鑽出來,再想去捉就沒那麼容易了,剛才它的彈跳力他也見識到,如果他放開手腳去追,也不怕追不上,但會弄出很大動靜,樓下那些日本兵手裡的槍可不是吃素的,情勢緊急,他倒突然靈機一動,想出個好主意,能把小怪物活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