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盆石灰水!」他低聲對她說,接著把整盆水都潑到白布簾上,陳菲菲看到鹼水沖刷過後,白布上留下了一個人形水漬,此時蠟燭盡滅,再看不到燭光人影。
「現在看不到怪影了吧?」他得意洋洋地說。
「這算什麼?你把蠟燭澆滅了,當然看不到人影了!」陳菲菲面帶不屑。
「這裡面可有講究!」張排夢說,他告訴陳菲菲,所謂「影壁照妖術」可是京城欽天監流傳出來的除妖秘法,當年雍正皇帝篤信道教,他非常寵愛後宮一位妃子,專門給她修建了一座花園,園中亭台假山荷花池一應俱全,夏天的時候,這位妃子很喜歡靠在水邊涼亭上,一邊喝著沁人心脾的冰茶,同時欣賞池中荷花。
可有一天,她正喝著茶,突然面色蒼白,額頭上冒出冷汗,纖細的身子變得綿軟,隨後跌入池中,隨從的宮女沒那麼大力氣,只能找來太監救人,所幸搶救及時,這位妃子只是嗆了幾口水,最終還是甦醒過來。
可她醒來後身體就大不如前,原本就不那麼爽利的身子此時更加羸弱,最要命的是她的臉變得晦暗無比,整天提不起精神,吃再多補品都沒用,皇帝來了一看她那張臉,厭惡之情溢於言表,從此再不願意來她宮裡。
她一天天失寵,生活狀況越發惡劣,自己身子又沉重不堪,如果按照這樣下去,她會在後宮中悲慘地死去,幸好她此前積德,之前得寵的時候,她曾救過欽天監一小官的命,當時皇帝震怒,要砍那人的腦袋,幸好她在旁邊說情,皇帝網開一面,只是打他的板子,由於欽天監專管陰陽天象之事,其中官員中不乏能人術士,此人就非常擅長陰陽方術,聽說她遭難,特地進宮請安,一見面就發現她臉色很不正常,就用隨身的銀針刺破她的手指,將血滴入銅盆中,就見血滴入水後,凝聚成蝌蚪形狀,在水中游動不止,他就知道娘娘中了邪,被水中不乾淨的東西附體,才導致身體不堪,如果持續幾日,定當香消玉殞,魂魄消散於九霄雲外。
娘娘一聽,嚇得花容失色,跪求他救自己一命,小官笑言自己曾蒙受恩惠,危難之時自當報答,便取來一排蠟燭,引娘娘進入暗室中,在人前遮蔽白布簾一張,蠟燭點燃後,從幕布上看到一個碩大的蛤蟆陰影,小官心裡便知這是蛙妖作祟,娘娘這是被人陷害了,先前喝的茶葉裡被人下了**,自家花園的荷塘中又被人投放了青蛙蠱,巫蠱的做法極為複雜,但最終結果是青蛙通了靈性,能害人於無形之中。
知道原因後,小官心裡就有了辦法,他取來石灰水,潑灑在白簾子上面,簾子上就顯出蛙形水漬,然後趁著灰水滾落的時候,用自己指尖鮮血塗在水漬上面,就看那蛙形怪物被定在了白布簾上,通體赤紅,其影在白布上不停扭動,小官說妖已經被定住,可它的肉身還在娘娘體內,隨後用銀針在妃子頸後,心窩還有額頭的穴位上放血,幾針下去,就看妃子面皮劇烈痙攣起來,臉的下面似乎有千萬隻蝌蚪在蠕動,接著她開始大口嘔吐,宮女們用銀盆去接那穢物,卻發現她吐出了上百條黑色蝌蚪,此時依然不停游動,原來那天溺水的時候,在水中張口呼救,這些蝌蚪順水就進到她的肚內,並開始興風作浪。
說也奇怪,蝌蚪吐出以後,妃子的面容立刻紅潤起來,太監趕忙去請皇上,雍正得知此事,大為震驚,下令嚴查後宮,最後查出另一位妃嬪,素來嫉妒她御前得寵,因而出此毒計想要害她,不想東窗事發,自己卻落得被腰斬的下場。
「欽天監和皇帝後宮的事兒你一個鄉野算命先生怎麼知道得這麼詳細?」陳菲菲聽他說完,第一反應就是質疑。
張排夢說鄉野人知道的都是野史,不過這件事當時傳得很廣,京城貴族都知道,只是礙於天威,不敢出門亂說。
陳菲菲聽罷冷笑起來,心想亂不亂說的,都傳到永定算命先生耳朵裡了,天威的確厲害!
張排夢見這女人實在難纏,也不想在此事上過多糾纏,就從袖口取出銀針,刺破自己手指,快步上前,把自己的血塗到剛剛現形的水漬上面,剛沾了水的布很濕滑,他的血抹在上面,卻滲不進去,總是像水銀珠一樣滾落下來,他連試了幾次,都沒成功。
「魚妖,實在太厲害了!」他額頭上滲出的汗珠比手上的血珠更大更多,「我的血粘不住,就沒法封住它,看來我這相館鎮不住它,得找到它的藏身之處才行!」
又見他取出錢香和羅盤,點燃香火,然後手托羅盤,嘴裡唸唸叨叨兀自出了房門,陳菲菲拉著耿長樂,滿腹狐疑跟在他身後,暗想剛才他那套把戲恐怕是演給自己看的,真正的目的應該在這兒,她亦步亦趨,想看看結果是否跟自己猜測的相同。
張排夢舉著錢香一路前行,循著香灰飄落的方向走,她緊緊跟在後面,看到永定的大街小巷空無一人,一如聽聞逃獄消息時的情景,老百姓們都躲在家裡不敢出門,說也奇怪,香灰指引的方向正好朝向她家,也就是龐宅,張老頭到了門口也不停頓,直接推門而入,在院裡拐了幾個彎以後,直奔她的臥室而來。
臥室桌上還擺著那個魚缸,缸裡只剩下四條魚,唯獨少了條紅色鯉魚。
看著魚缸,張排夢皺起眉頭:「不對呀,紅魚呢?」
此時耿長樂突然張口說話:「紅鯉魚已經被我們吃了。」
張排夢眼眉上挑:「吃了?什麼時候吃的?都有誰吃了?」
耿長樂吃吃笑起來,說吃魚是好幾天以前的事兒了,說陳菲菲那天心血來潮,就把這條紅魚給做了,還請了紅美子一起來吃的。
張排夢說這就對了,問題的源頭就在這裡,這紅魚本是魚妖化成的肉身,那肉分明是妖肉,吃了必定中邪。
耿長樂說這也不對,魚不光我一人吃了,陳菲菲和紅美子都吃了,為什麼她們都沒事?
張排夢捋著鬍子冷笑起來,對耿長樂說了一句話:「你好好想想看,她們都吃下肚了嗎?」
耿長樂一拍自己腦門,跺腳叫道:「張先生真乃神人,我想起來了,紅美子吃了兩口,聽她說這是自家魚缸裡養的錦鯉,隨後噁心地吐了,而她一直在看我們吃飯,自己卻沒動一筷子,看來只有一人我吃了!」
張排夢臉色陰冷,說問題已經很清楚了,他之所以中了邪氣,就因為吃了魚妖的肉,而魚是陳菲菲做的,所以耿長樂被魚妖附身,這完全是**。
「先生救我,現在該怎麼辦?」她看到耿長樂雙腿發抖,臉上顯露出更加晦暗的神色,就差跪在地上求張排夢了,心想這不像是耿長樂平日的做派啊?就算生死關頭,他從沒表現得如此窩囊過,縱然此時此景均為虛幻,可他骨子裡不是那種人,現在的情景又該如何解釋?
「事已至此,現在就只有一個辦法了。」張故作姿態地長歎一聲,眼睛一直不懷好意在她身上掃來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