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菲菲在往下掉的時候,就看到土坑的一個角落裡擺了一個破瓷罐子,通體棕褐色還髒兮兮的,平時老百姓拿來醃鹹菜用,這東西她以前也使過,為了暗殺程雲彪在崔堂主家裡擺了個「追金鎖魂陣」用過一次,所以一見到這罈子她心裡「突」地一下,暗想這場景怎麼何其相似?可惜還沒來得及細想,屁股就先著地了。
他們剛才摔下來的時候,順勢把這罐子給碰倒了,只見罐子裡冒出一股清水,落地後兩人光顧著疼得互相抱怨的時候,空氣中隱隱漂浮著一股爛蒜頭的味道,這味道越來越濃,等她反應過來,再去仔細尋找味道來源的時候,就看到罐子裡已經開始冒白煙了,而且罐口冒出一股幽藍色的火苗子,一突一突地向上飄去,宛如空中鬼火一般。
「不好!快滅火!」她大聲喊起來,這才意識到罐子裡事先早就裝好了白磷,之前一直泡在清水裡,現在罐子被碰翻,白磷遇到空氣就開始自燃,這顯然是事先設計好的。
滅火已經來不及了,土坑裡鋪墊的厚厚的乾草早就被磷火點燃,一時間土坑裡濃煙四起,火苗騰地一下冒起來,周圍的枯樹枝和乾草被燒得啪啪作響。
她現在總算知道為什麼坑底要鋪著這麼多乾草了,分明是有人下了套要置他們於死地。
「火太旺了,根本就撲不滅!」耿長樂咳嗽著,脫下衣服左右扑打,火焰反而越撲越大。
亂墳崗本就是一片死寂之地,孫大顯又剛剛離開,此時四周空無一人,只聽見頭頂呼呼風聲,坑裡大火藉著風勢,大有越燒越旺的趨勢。
「難道真要死在這坑裡嗎?」陳菲菲被嗆得眼淚止不住往下流,沒想到在潛龍脈裡那麼凶險的局勢都能平安出來,卻要在小土坑裡命喪黃泉。
「耿長樂,你咬咬牙能爬上去嗎?」她帶著哭腔喊道。
「早跟你說了,這條腿根本使不上勁!」耿長樂也急了,但毫無辦法。
陳菲菲看到他腿上的繃帶,突然有了主意,她讓耿長樂把繃帶解下來,只見繃帶裡面還綁著兩塊石膏板,用來固定傷口,她忍著嗆人的氣味,把繃帶的一頭纏住石膏板,纏好後交給耿長樂,讓他看準頭頂那棵枯樹,把石膏板扔出去。
耿長樂聽懂了她的用意,他強忍著煙熏火燎的刺激,努力睜大眼睛,舉起石膏板往上輕輕一拋,繃帶剛好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搭在一根粗大的樹枝上,石膏板又落回到坑裡,繃帶就這樣掛在樹枝上,兩頭都被耿長樂抓在手中。
耿長樂拉扯了兩下,感覺還算結實,他衝著陳菲菲喊了一聲,讓她趴在自己後背上,然後咬著牙,靠著一條腿蹬著坑壁,雙手抓著繃帶艱難地往上攀登,每爬一步都是痛苦地煎熬,他的屁股被火焰撩得發燙,似乎就要冒煙了,他現在明白「火燒屁股」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仗著自己膂力驚人,他總算背著陳菲菲爬出了火坑,他筋疲力盡地靠在一棵樹上,雙手被繃帶磨得通紅,兩人臉上都是髒兮兮一片,衣服也破爛得和薛半仙相仿,再看看坑裡,早已經被烈焰吞沒,現在如果他們還沒出來的話,只怕已經成了焦屍。
兩人大口呼吸著新鮮的空氣,面對面站著,互相看著對方,看著看著就開始呵呵地笑。
「今天又多虧了你,要不早沒命了!」耿長樂的眼神裡除了感激之外,還多出了一絲別的東西。
「要不是我亂拽那根布條,咱倆也不會掉下來啊!」陳菲菲依舊面如桃花,黑桃。
「得了吧,你要是有什麼事不去看個究竟的話,就不是陳菲菲了!」耿長樂此時大笑起來,嘴裡的白牙越發顯眼。
「要是咱倆都被燒死了,到了陰間你不會恨我吧?」陳菲菲斜眼瞟了他一下,又微微低下頭看著腳下,若有所思。
「那可沒準兒,」耿長樂嘿嘿一笑,「你非要拽著我往火坑裡跳,你說我跟你得多大仇啊!」
「耿長樂你這個壞蛋!」陳菲菲假裝嗔怒,臉上的煙灰遮住了一片緋紅,她一拳砸向他胸口,耿長樂笑著閃躲到一旁。
「這地方不能呆了,天就快黑了,趕緊回去!」陳菲菲似乎想起了什麼,開始催促起來。
「就是,回去找孫大顯這個混球算賬,沒想到這小子心眼太毒了,擺明了是要咱倆的命!」耿長樂想到他就一肚子火,恨不得讓他把家都搬到醫院裡去。
「你真是太高看他了!」陳菲菲哼了一聲,「他要是有這本事,早就不是現在這德行了!」
「不是他還能是誰?」耿長樂不解,「不就是他把咱倆帶到這鬼地方來的嗎?」
陳菲菲說:「你看到坑裡那個破罐子了嗎?還記得在崔家我也讓你們幹過這事兒嗎?罐子裡裝的是白磷,一遇到空氣就會自燃,孫大顯目不識丁,怎麼會知道這些?還有那布條上寫的龐越的生辰八字,孫大顯一個外地人,哪會知道龐越的生辰?這分明是另有人在搞陰謀。」
「可龐越和龐博都已經死了,誰還有這麼深的心機呢?」耿長樂聽了她的話更加困惑。
「當然有,」陳菲菲發出一聲冷笑,「白磷這東西既是危險品,又是很稀少的東西,在咱們縣城裡,除了醫院,別的地方可沒有。」
「你是說,這坑是山崎玉挖的?可他一直在醫院裡,怎麼可能跑出來挖坑呢?」
「你又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時盯著他,誰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偷偷溜出來呢?」陳菲菲說,「孫大顯說昨晚見鬼前,曾經看到一個渾身裹著白的小孩領著他到了枯樹叢裡,你相信他的話嗎?」
耿長樂不屑地說:「他喝得醉醺醺的,見到啥都有可能!」
陳菲菲不以為然:「事情的確很奇怪,記得我在大煙館也見過很怪的事情,可除了我,別人誰都沒看到,昨天孫大顯見到的那個小孩,很可能除了他外,別人都看不到,我的意思是,他的意識也被劫持了!」
耿長樂驚訝地說:「難道張秋芳又出現了?」
陳菲菲點點頭:「應該是,而且是和龐越組團出現的,因為白布條上還寫著龐越兄弟的生辰八字,除了龐越本人,別人很難記住這些瑣碎的數據。」
耿長樂臉一下子僵住了:「你的意思是龐越還活著?」他根本無法相信。
陳菲菲歎了口氣:「我不能肯定,但是有可能,因為在潛龍脈裡,咱們都見到崔應龍的身體裡包含著兩個意識,你不覺得山崎玉現在有些古怪嗎?」
耿長樂說:「是覺得怪怪的,但又看不出那裡怪,只是感覺彆扭得很。」
陳菲菲說:「如果龐越能躲在崔應龍的腦袋裡,為什麼不能躲在山崎玉的腦袋裡?」
耿長樂感覺匪夷所思:「難道龐越的意識還能分成兩份不成?」
陳菲菲加快了腳步:「趕快回醫院,我要看看山崎玉現在在幹嘛!」
兩人腳步匆忙,一路從亂墳崗跑回北崗醫院,醫院此時已經到了下班時間,醫生和護士大都不在,走廊裡空蕩蕩的,在病房裡他們只看到李山一人,山崎玉和崔應麟都不見蹤影。
「山崎大夫呢?」陳菲菲問李山。
李山木然地扭過頭來,雙眼直勾勾盯著陳菲菲的臉,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