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朝嘉慶年間,白蓮教風行於山東直隸一帶,當時民間好學各種方術,傳道者以強身健體刀槍不入為幌子,往返於各個縣城之間傳教,而朝廷對此卻採取聽之任之的態度,因為畢竟事不關己,又沒少了賦稅,也懶得多管閒事,可到了嘉慶中期,隨著周圍幾省勢力日漸坐大,有人打起了改朝換代的念頭,這人就出在興州,也就是現在的永定,名叫崔應龍。
這崔應龍原本就是當地土豪世家,少年就加入白蓮教學道,據說法術高深,神鬼莫測,自道法學成之後,一直是縣城一方壇主,傳說他最厲害的法術就是「勾魂索魄**」,他後背上有一塊巨大的黑色雙頭烏鴉的紋身,據說他做法的時候,這雙頭鴉紋身就能從他背上騰空飛起,啄瞎對手雙目,吸取對方的精髓,這樣對手瞬間變為一具空皮囊,而他則元氣大增,增加陽壽,每取一人續命,那烏鴉紋身的面積就會變大一些,等到紋身覆蓋住身體一半的時候,就能刀槍不入,無敵於世,等到全身皮膚都被紋身覆蓋住的時候的時候,就可以化為神仙,永出輪迴。
眼看著手下勢力一天天壯大,崔應龍漸漸起了造反的念頭,周圍州縣屬他的勢力龐大,而且教徒們因為他的神力而死心塌地,手裡有了幾萬人的兵力,終於有一天,他按耐不住,起兵造反了,傳說他造反的時候,身體已經是大半黑色紋身了。
他一造反,周圍臨縣紛紛響應,竟真的一鼓作氣打到了京城,可這勢頭來得快去得也快,當朝廷下定決心要反擊的時候,各地教會在八旗鐵騎的打壓之下,很快分崩離析,只有興州縣仍然不服王化,崔應龍帶著眾多信徒退守縣城,誓死與朝廷對抗。
但是朝廷派來的上萬八旗鐵騎早已把縣城團團包圍,而且在城北高地上架起了紅衣大炮,隨時準備全城盡屠。
要說大部分信徒並不是崔應龍的死忠,見這架勢,知道朝廷是要玩真格的了,很多人不想陪崔應龍殉葬,打算偷偷出城投降,不過很快就被他發現了。
崔應龍開始從手下選取精壯力量,組成了「百義會」,標誌就是背後那只雙頭烏鴉,表示就算砍他一個腦袋他也死不了,口號是:「雙頭烏現天下武」,還自稱自己是太上老君派到人間的「追金童兒」,據說追金童兒大功告成的時候,就會騎著雙頭烏鴉,飛到天宮成仙,只要繼續追隨他的,最後都能得到這個結局,直到現在他也一直堅信自己的法力無敵,只是徒眾們心不虔誠才導致失敗,這「百義會」選取了一百個人,都是崔應龍的死忠,崔應龍加緊教授他們「續命補元**」,續命的對象就是城裡那些膽小準備逃跑的白蓮教徒和老百姓,崔應龍把那些被人施法取了陽氣的殭屍用長槍挑在城頭,每天都有新的被換上去,一時間城裡氣氛恐怖,人人自危,這百義會就像個毒瘤一樣,在縣城裡迅速擴展開來,沒人敢再想出城投降的事兒,他們唯一擔心的就是明天被掛上城頭的會不會是自己。
當發現這些加入百義會的人像瘋了一樣吸食者自己鄉親的魂魄元氣,朝廷的軍隊擔心局面失去控制,正打算強行用大炮破城的時候,一個人突然趕回來了。
這個人叫崔應麟,是崔應龍的大哥,他還有個身份是朝廷的欽天監監正,要說能當上欽天監監正說明崔應麟也是法力高深之人,其實他從小和崔應龍一同學道,只不過他文才同樣出眾,學成後去京城當了官,嘉慶知道他兄弟竟然敢造反,勃然大怒之下立時將他下了大獄,只等著將崔應龍抓捕歸案後,將他全家滿門抄斬。
崔應麟被關在監獄裡,知道朝廷軍隊已經圍住了縣城,打算屠城滅教,為了保住城裡老百姓的性命,他苦求皇帝願意用自己的性命贖他家族之罪,只求嘉慶皇帝能恩赦興州城全城百姓,嘉慶思慮再三,決定答應他的要求,讓他回到了興州,去親自對付他弟弟,反正皇上不擔心他們能跑出重兵布下的包圍圈。
崔應麟回到興州,一看這架勢,就知道勸降完全沒必要,而且崔應龍已經把他當成了敵人,兄弟倆在城裡展開一番鬥法,由於崔應龍已經練就半身黑色紋身,早就刀槍不入,崔應麟根本無從下手,無奈之下,只能想出最後一招:他吩咐自己手下,欽天監主簿李葆才用大鍋融化了一千斤黃金,然後派人請崔應龍來回憶兄弟手足之情,崔應龍不知是計,只當他是浪費唇舌,但顧念手足情誼,還是欣然前來,崔應麟一直盯著他過來,見他來到身旁,崔應麟一把將他緊緊抱住,旁邊的李葆才將大鍋直直扣下,兩人全部被滾燙的金液包裹,很快金液冷凝成人形金塊,兩人就被牢牢封在金塊之中了,李葆才遵循他的吩咐,把兩人合體鑄就而成的千斤金人秘密埋藏到了縣城之中的某一個位置,至此叛亂才算平息。
李葆才隨後帶著官兵在城內搜捕殘餘的「百義會」成員,這些人自以為能刀槍不入,誰料想修行了那麼久還是個肉身,在官軍的大刀之下紛紛身首分離,李葆才則在清繳中大發橫財,就光是崔家就積累了金銀不計其數,這位主簿把其中大部分錢財都抓到了自己手裡,在平叛之後就以功臣的身份留在興州,成為縣裡的巨富,據說他這些都是崔應麟答應許給他的,目的是讓他給自家留個後人,至於李葆才有沒有遵守諾言,私自放走崔家後人,別人無從知道。
朝廷忌憚崔應龍的邪術異法,在叛亂平息後,下令鑄造了鎮邪鐵塔放置在興州縣城裡,以此永鎮崔家兄弟之魂,同時縣名改為永定,意為永遠安定。
除此之外,嘉慶皇帝還賜給李葆才一張鎮邪貼,世代保存在李家,帖子上畫著符咒,蓋著皇帝的龍印,稱有此貼在,妖邪永不翻身。
雖說崔應龍被鑄成金人封存,可百義會並沒有被完全清繳乾淨,剩餘的信徒依舊在縣城裡秘密活動著,只不過他們的行蹤變得極其詭秘,而且平日裡完全以普通人的身份示人,從外表看根本無從分辨,只是通過一些風俗畫和讖語,還能揭露出關於百義會的蹤跡,比如雙頭烏,比如追金童子,崔應龍最早自稱「追金童兒」的時候,還只是他一個,由於他哥哥和他環抱而死,這件事由於官府縣志上沒有記載,後來演變成了故事,口口相傳之下,一個追金童子傳著傳著就變成了兩個男童,後來又成了一對童男女,而雙頭烏也被演繹為他兄弟二人合體的化身,隨著時間的推移,幾乎無人知道這個組織到底還有沒有,只有一句話一直流傳著:「雙頭烏現天下武」,據說雙頭烏鴉再現人間的時候,天下會有大動盪,不過從那以後,誰也沒見過這種動物,到現在百義會基本被人遺忘,只有符號和圖畫流傳下來,竟成了民俗文化的一部分,雙頭烏變成了年畫中的瑞鳥,年年現於天下。
「龐縣長果然是博學多才,對歷史掌故知道的還真詳細!」陳菲菲難得誇龐越一次。
龐越笑了:「這些故事,但凡是永定人幾乎都知道,只不過都是些以訛傳訛的謠傳罷了。」
「一千斤黃金…」陳菲菲砸吧起了嘴唇,兩眼放光。
「都說有,可是都沒見過。」龐越說。
「李葆才就是李克虎家的先祖吧?」陳菲菲聽完龐越的講述,想到的第一個問題就是這個。
「沒錯,這是我唯一能肯定的事兒。」龐越說,「他的家譜前不久剛剛賣給了麻原,那時我就在現場,看得真切。」
「家裡還真有錢,難怪他這樣的敗家子兒能活這麼久。」陳菲菲說,「崔福堂是不是崔應龍的後人?」她知道崔福堂一家似乎很醉心於白蓮教的各種邪術。
「如果崔應龍有後人能活下來,你覺得他還會姓崔嗎?」龐越笑著反問道,他覺得像陳菲菲這樣聰明的人,似乎不應該犯這種低級錯誤。
「也是,」陳菲菲說,她突然又想起一個問題:「城西老枯井是什麼時候修建的?」
龐越說:「這口井年頭可久了,據城裡的老人說,怎麼也有一百多年了,推算起來,很可能就是嘉慶年間修建的。」
陳菲菲沒說話,她的注意力集中到了手指尖上,因為那個小挎包裡,正隱隱約約傳出低沉的噪音,這聲音幾乎是突然出現的,而且一直持續到飯局結束。